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家Wi-Fi成精了 > 第一章

林小满的手指悬在鼠标左键上,汗津津的,心跳快得像要炸膛。
电脑屏幕里,他的游戏角色正提着最后一滴血,在敌方水晶前疯狂走位。队友的嘶吼塞满了耳机:A!A一下!就一下!赢了!
胜利!就在这一哆嗦!
他猛地按下左键——
世界,卡了。
屏幕中央,一个黄圈圈慢悠悠地转啊转。
【延迟:9999ms】
我——日——啊!!!
林小满的惨叫能把屋顶掀翻。他一把抓起手机,信号栏顶端的Wi-Fi图标旁边,赫然显示着:**2G**。
测速软件小火箭刚起飞就脸着地,0.15Mbps。
0.15!这网速是给蚂蚁传情书的吧他骂骂咧咧,起身冲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白色路由器。
手指刚要戳上重启键。
啪嗒。
路由器上几颗绿油油的指示灯,**全灭了**。
林小满手指僵在半空。
他缩回手,灯又亮了。
再伸手,灯又灭。
林小满:…什么鬼
一股凉气顺着后脊梁往上爬。这破盒子……怕他摸
林小满不信邪,又试了一次。结果一样,只要靠近到某个距离,那几颗灯就跟见了鬼似的,唰一下全黑。他绕到侧面,手指刚蹭到冰凉的塑料壳——
啪嗒!
又是一声脆响。这次更绝,只有代表无线网络的那颗灯,单独罢工了!等他手一挪开,嘿,人家又自己上岗了。
林小满彻底麻了,后背凉飕飕的,像有冷风顺着脊椎往上爬。这玩意儿……真成精了在跟他尥蹶子他清了清嗓子,干得发紧的喉咙像砂纸摩擦:喂……你……生气了
宿舍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路由器安安静静亮着灯,绿光幽幽,装得像个无辜的塑料块,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死样子。
幻觉!绝对是熬夜熬出幻觉了!林小满用力搓了把脸,感觉脸颊生疼,试图用物理刺激唤醒自己。他灰溜溜爬回床上,把自己摔进被窝,可脑子里全是那几颗会变脸的灯,在黑暗里晃啊晃,跟鬼火似的,晃得他眼皮直跳,愣是一宿没睡踏实。煤老板蜷在床尾,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对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毫不知情。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小满顶着俩堪比国宝的熊猫眼,脚步虚浮地飘下床。第一件事不是冲向厕所,而是去伺候宿舍里真正的大爷——一只名叫煤老板的纯黑胖猫,以及它那身价不菲的高科技智能猫砂盆。那玩意儿像个白色小堡垒,连Wi-Fi,能自动铲屎、除臭、分析主子健康数据,科技感拉满,身价比林小满三个月生活费还高。
他习惯性摸出手机,想刷个沙雕短视频醒醒神,顺便逃避一下现实。解锁屏幕,心瞬间凉了半截:信号栏顶端,那个小小的Wi-Fi图标旁边,依旧倔强地显示着刺眼的**2G**!他不死心地点开测速软件,小火箭颤颤巍巍地刚离地,就啪叽一下脸着地,最终成绩:0.18Mbps。
0.18!林小满差点把手机捏碎,这破网速是给蜗牛发遗书的吧他骂骂咧咧,想起昨晚的邪门,愣是没敢再去碰那个墙角的白盒子。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他弯腰凑近猫砂盆的控制面板,想看看这位大爷昨晚的排泄数据。
屏幕应声亮起,一行清晰无比的小字跳了出来:【网络连接:优秀,信号强度:满格】。旁边代表Wi-Fi信号的小图标,四道弧线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绿得刺眼!
林小满:
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脖子僵硬地转动,视线在自己手机上那个孤苦伶仃、惨兮兮的2G信号和猫砂盆屏幕上那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满格之间,来回扫射。一股被世界针对的憋屈感混合着荒诞的怒火,轰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不是吧大哥!他猛地直起身,扭头对着墙角那个沉默的白色路由器,再也忍不住了,唾沫星子差点直接喷到那几根竖着的天线上,搞区别对待啊!给个铲屎的盆子满格信号,给我就2G我连个盆都不如了是吧!它给你交保护费了还是给你上供猫罐头了我才是掏钱交网费、养活你的金主爸爸!亲爹!懂不懂!
他气得像只没头苍蝇,在狭小的宿舍里来回转圈,拖鞋啪嗒啪嗒拍打着水泥地。越转越气,越气越想不通。昨晚的开关灯灵异事件,加上今天这赤裸裸的信号歧视……一个荒谬绝伦、他自己都唾弃的念头,像雨后的毒蘑菇,在他熬夜后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滋生、膨胀:这破路由器,真他妈的有意识它听得懂人话它在……表达不满
为了验证这个疯狂到足以送他去校医院精神科挂号的想法,林小满豁出去了。脸皮算什么在稳定的百兆网速面前,尊严可以暂时喂狗!他深吸一口气,像要奔赴刑场,站到路由器前面一米远的安全距离(怕再给它吓熄火了),挺直腰板(虽然因为心虚有点抖),清了清嗓子。
然后,用一种他自己听了都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甜腻谄媚到能齁死一窝蚂蚁的调调,开口了:
咳嗯……那个……亲爱的……Wi-Fi大人(话音刚落,窝里的煤老板似乎被这诡异的声波惊醒,极其鄙夷地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拖长的、充满嘲讽的喵——呜——。)
林小满老脸瞬间滚烫,硬着头皮无视主子的鄙视,继续用能挤出蜜糖的声音往下编:您……您今儿气色真不错哈!红光满面……呃,绿光满面!这信号……嗯,看着就特稳!特牛!光芒万丈!普度众生!简直是这冰冷数字世界里的指路明灯!吾辈楷模!
他自己都嫌假得冒泡,脚趾头在拖鞋里疯狂抠动,感觉快抠出个三室一厅了。
话音刚落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他手里那个仿佛被焊死在2G上的手机,屏幕顶端的Wi-Fi信号图标,毫无征兆地、蹭蹭蹭往上跳!一格、两格、三格……**满格了!**
四道饱满的小弧线,绿得生机勃勃!
林小满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弹射出去!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地上。他像捧着个烫手山芋,赶紧戳开那个测速软件。
这一次,小火箭的表现判若两人!它不再是那个垂死挣扎的倒霉蛋,而是像被注入了十吨火箭燃料,屁股后面喷出炽烈的、几乎能冲破屏幕的火焰!伴随着无声的咆哮,它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一飞冲天!屏幕上的数字像是坐上了过山车,疯狂飙升:10M…50M…100M…150M……最后,一个让林小满心脏骤停、呼吸停滞的数字,无比嚣张地定格在屏幕上——
**152.3
Mbps!**
卧——槽——!!!
林小满的嚎叫不再是掀翻屋顶,简直是能震碎整栋楼的玻璃!他看看手机屏幕上那个天文数字,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墙角那个稳如磐石、闪烁着规律绿光的白色塑料盒子。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碎成了渣渣,不,是碎成了二维码,还是他妈被打满了马赛克、扫都扫不出来的那种!
这玩意儿……真听得懂人话!而且……它爱吃马屁!!
好景不长。老天爷可能觉得林小满这电子舔狗的日子过得太安逸,需要加点料。
没过两天,一个寻常的傍晚,林小满拎着咣当作响的热水壶,趿拉着快磨平底的拖鞋,慢悠悠晃回宿舍所在的楼层。刚走到楼道口,裤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脆响,是死党张伟发来的夺命追魂语音。
点开,张伟那大嗓门带着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喷薄而出:小满!快!麻溜的上号!隔壁班孙贼那几个龟儿子组队来踢馆了!点名要踩我们宿舍!五缺一!就等你来CARRY全场了!赶紧的!房间号发你了!别磨叽!输了今晚你请撸串!
林小满一听踢馆,热血噌地就上头了!输啥不能输阵仗!他立刻把热水壶往地上一撂,面包也顾不上吃了,胡乱塞进嘴里,腾出手解锁手机。肾上腺素在飙升,手指因为兴奋微微颤抖。
屏幕亮起。
他脸上的兴奋如同被泼了一盆液氮,瞬间冻结、龟裂。
信号栏顶端,那个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待着的、代表自家Wi-Fi的图标旁边,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个小锁标志的陌生Wi-Fi信号!名字嚣张又刺眼——502_永不掉线!一看就是隔壁宿舍那帮牲口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扭头看向自己宿舍门的方向,仿佛能隔着门板,感受到墙角那个白色小盒子散发出的、名为醋意的冰冷气息。
就在他扭头的瞬间,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顶端的Wi-Fi信号图标,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抽搐!满格、一格、满格、两格、满格、三格……信号强度像嗑了药的蹦床运动员,在满格和微弱之间反复横跳,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抓不住规律!
林小满的心也跟着那信号图标一起,坐上了疯狂过山车,忽上忽下,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赶紧点开测速软件,祈祷着只是虚惊一场。
屏幕上的小火箭彻底疯了!它不再是起飞或者降落,而是在原地表演起了极其诡异的原地托马斯回旋!速度数字像失控的电梯,在0.01
Mbps

153.1
Mbps
之间毫无规律地疯狂上蹿下跳!0.00!152.5!0.02!151.8!……最后,测速软件估计也懵圈了,直接弹出一个鲜红刺眼的提示框:【网络波动过大,测个屁啊】。
完了!全完了!林小满哀嚎一声,感觉天旋地转,撸串的钱还没赚到,脸皮就要先丢光了!他手忙脚乱地点开游戏APP,手指因为慌乱都有些不利索,哆哆嗦嗦地输入张伟发来的房间号,祈祷着奇迹发生,自己能挤进去。
加载条蠕动得比便秘的蜗牛还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游戏界面终于像挤牙膏一样艰难地加载出来,刺耳的电流杂音混合着队友断断续续、已经变了调的咆哮瞬间灌满了他的廉价耳机:
……林小满你他妈人呢!掉茅坑了!挂机了!开局了!!
操!中路!中路来人了!三包一!小满你瞎啊!支援!!
……网卡了我这边看小满在泉水里原地蹦迪呢!跟触电似的!
动啊!动一下啊大哥!对面AD在点你!点你呢!哎哟我去!死了!送一血!
First
Blood!(系统冰冷女声)
林小满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屏幕。他操控的角色,像个重度帕金森患者晚期,在自家泉水附近疯狂地抽搐、瞬移、漂移!他按键盘的手指快抽筋了,鼠标也快被他捏碎了,嘴里不停地嘶吼:动啊!动啊!大哥!祖宗!亲爹!我求你了!给点力啊!动一下!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屏幕上角色更加癫狂、更加不受控制的抽搐,以及耳机里队友越来越暴躁、越来越绝望的骂娘声。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Aced!(团灭)
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林小满的心尖上。不到五分钟,水晶就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轰然爆炸,屏幕上弹出两个巨大、猩红、充满嘲讽的汉字——失败。
Defeat!
林小满!你丫故意的吧!关键时候掉链子!演我们呢!下次别他妈来了!滚蛋!张伟愤怒的吼声夹杂着电流杂音,成了这场灾难性团战最后的、也是最响亮的绝唱。
耳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宿舍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热水壶还在脚边散发着微弱的热气,面包屑粘在嘴角,混合着汗水的咸味,显得他无比狼狈和凄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无法言喻的憋屈,狠狠扎向墙角那个白色的、闪烁着稳定绿光的路由器!
那幽幽的绿光,在此刻的林小满眼中,不再代表稳定,而是充满了无声的、极致的嘲讽和冰冷的傲慢!
一股邪火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轰地一下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直冲脑门!他猛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哐当一声巨响!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手指几乎要戳进路由器的塑料外壳里,用尽全身力气,唾沫横飞地咆哮起来:
你有病啊!神经病!隔壁家的信号招你惹你了!人家叫‘永不掉线’碍着你了!你至于吗!至于吗!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游戏输了!被人当演员喷!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你这个嫉妒狂!小心眼!醋坛子精!见不得别人好的柠檬精!你他妈就是个电子垃圾!废物!……
他骂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把这破盒子拆了,零件扔进马桶冲走!
就在他骂得最酣畅淋漓、情绪达到顶点之时——
路由器顶端那几颗一直闪烁着稳定绿光的指示灯,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地熄灭了!整个机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林小满的咆哮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咔嚓剪断,戛然而止!他张着嘴,剩下那些恶毒的咒骂全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噎得他直翻白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瞬间断电、如同死了一般的路由器,大脑一片空白。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宿舍,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就在林小满以为这祖宗是不是真被自己骂短路、彻底报废了的时候——
啪嗒!啪嗒!啪嗒嗒嗒嗒嗒嗒……!
指示灯重新亮起!但这一次,它们不再稳定!而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疯狂到令人心悸的节奏,毫无规律地疯狂明灭着!长亮、短灭、长长亮、短短灭、超短灭、超长亮……杂乱无章,快如闪电!整个路由器顶部像被塞进了一堆失控的、濒死的萤火虫,正在做最后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挣扎和无声尖叫!那闪烁的频率快得让人头晕目眩,透着一股能将整个宿舍点燃的滔天怒火!
林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精神污染级别的光之暴乱闪得下意识猛退一大步,后背咚一声撞在书架上。刚才那股冲天的怒火像是被一桶零下五十度的液氮当头浇下,瞬间熄得连火星子都不剩,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毛骨悚然的恐惧,顺着脊椎骨一路爬到头皮,炸得他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这祖宗……它……它真炸毛了!气疯了!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愤怒和憋屈。林小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感觉嗓子眼干得冒烟。他看着那持续疯狂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自爆或者召唤天罚的指示灯,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谄媚和小心翼翼:
那……那个……Wi-Fi大人您……您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小的错!您……别……别气坏了……呃,身子骨电路板芯片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指示灯依旧疯狂蹦迪,毫无停歇的迹象,闪烁得更加急促,像是在咆哮:不够!不够!
林小满额角冷汗涔涔,感觉内衣都湿透了。他搜肠刮肚,把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都翻了出来:隔壁……隔壁那个破网,‘永不掉线’我呸!肯定是虚标!吹牛逼不打草稿!垃圾信号!哪能跟您比啊!您才是这栋宿舍楼……不,是整个校区!不,是这片宇宙!信号最稳、速度最快、光芒最靓的仔!独一无二!它给您舔鞋底都不配!真的!我发誓!
他恨不得指天画地。
说来也怪,随着他这不要脸的、突破天际的吹捧一句句往外蹦,那狂闪的灯,疯狂蹦跳的节奏,居然真的……开始变慢了从癫狂的、毫无章法的抽搐,渐渐变得有了间隔,虽然依旧比平时快得多,像在急促地喘息,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的状态。
林小满一看有门,心中狂喜,马屁拍得更起劲了,唾沫横飞:对对对!您看您这信号,多纯净!多强劲!简直是数字海洋里的清流!隔壁那就是工业废水级别的垃圾信号,严重污染环境!您把它挤走,那是替天行道!是净化网络空间!是维护宇宙和平!干得太漂亮了!太英明神武了!小的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感觉自己像个在暴君面前唱赞歌的佞臣。
又拍了足足两分钟,口水都快说干了,那几颗饱经摧残、仿佛经历了电子风暴洗礼的指示灯,闪烁的频率终于……彻底慢了下来。最终,它们重新归于平静,稳定、柔和、规律的绿色光芒重新亮起,如同暴风雨过后宁静的海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灯光暴动从未发生过。
林小满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地上。他扶着书架,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铁人三项,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他看着那个重新平静下来、闪烁着人畜无害绿光的白色盒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哪里是路由器这分明是请回来一尊喜怒无常、需要小心供奉、一言不合就给你断网+灯光恐吓的活祖宗!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中,一天天憋憋屈屈地往下捱。林小满被迫过上了比高三还自律的生活,虽然这份自律充满了屈辱和无奈。
清晨七点半,闹钟如同催命符般响起。林小满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像打地鼠一样拍掉闹钟。眼皮重得如同灌了铅,他强行撑开一条缝,对着墙角那个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威严的白色盒子,用一种仿佛梦游般毫无感情、却又字正腔圆的语调,开始履行神圣的晨夸义务:
亲爱的Wi-Fi大人,您早。新的一天开始了,愿您的信号如初升的朝阳,光芒万丈,稳定流畅,泽被苍生,助我抢课成功,阿门。
说完,他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感觉灵魂都被抽走了一半。
墙角的路由器指示灯,似乎比平时更亮了一点点,闪烁着一种朕知道了,跪安吧的雍容华贵感。
中午下课,书包往地上一扔,第一件事不是冲向饭盆,而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到路由器跟前,进行午间颂圣:
伟大的Wi-Fi大人,您辛苦了!在您英明神武的光辉照耀和统领下,上午的网络环境风清气正,信号坚如磐石,实乃我辈莘莘学子学习查资料、刷论坛、看……呃,看学习视频的坚实后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他感觉自己像个给暴君念贺表的太监,词儿越编越离谱。
指示灯通常会愉悦地缓慢闪烁一下,表示爱卿平身。
晚上想刷短视频放松门儿都没有!手机里专门装了个计时APP,精确到秒。刷到29分50秒,无论视频里的猫猫狗狗多可爱,沙雕剧情多搞笑,哪怕正卡在关键笑点上,他都得心如刀绞地立刻关掉!然后,像完成某种邪恶的仪式,对着路由器方向,用一种混合着解脱和悲愤的语气汇报:
至高无上、宽宏大量的Wi-Fi大人,今日份的噪音污染已准时结束。感谢您如天籁般纯净信号的包容与宽恕,您就是我耳朵的救世主,心灵的净化器!
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真诚。
指示灯通常会满意地闪一闪,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有两次,他看一个萌宠合集太投入,不小心超了十几秒。好家伙!手机网速立刻肉眼可见地变慢,加载图片开始转圈,视频直接卡成PPT!吓得林小满魂飞魄散,赶紧对着路由器方向九十度鞠躬,一通深刻忏悔加天花乱坠的赞美,网速才像挤牙膏一样,不情不愿地恢复正常。
每周日晚上十点,是雷打不动的Wi-Fi祖宗安寝大典。林小满会提前十分钟,像皇帝身边最谨慎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对着路由器方向小声通知:尊敬的Wi-Fi大人,安寝的吉时将至,请您做好准备,小的这就为您熄灯。
十点整,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像拆解一枚随时会爆炸的炸弹,精准地避开那个无形的十厘米禁区,用指尖轻轻按下路由器电源键,再迅速拔掉插头。看着所有指示灯瞬间熄灭,整个宿舍陷入一种诡异的、没有Wi-Fi的原始状态,他才敢长长地松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拯救世界的艰巨任务。
这一个小时,他要么看早就缓存好的电子书,要么盯着煤老板发呆,感觉自己像个被流放荒岛的野人。十一点整,再恭恭敬敬地插上电源,按下开机键,如同迎接祖宗回銮,心中默念:您老休息好了网速可要稳啊!
至于隔壁的信号那是头号大敌!林小满现在对宿舍门窗的开关状态极其敏感。只要手机信号栏里出现一丝不属于我家祖宗的微弱信号波动,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砰地一声关上窗户,拉紧窗帘,恨不得用水泥把缝隙都封死!嘴里还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别来沾边!
生怕哪个不开眼的信号飘进来,又惹得自家这位醋坛子祖宗原地发疯。
死党张伟最近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充满了关爱智障的担忧:小满,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游戏也不肝了,短视频也不刷了,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修身养性还老对着墙角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中邪了要不要哥陪你去校医院心理科挂个号或者……去庙里拜拜
林小满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飘忽:没……真没!养生,养生懂不懂年轻人,要懂得克制欲望,拥抱健康生活……
心里却在疯狂咆哮:健康个屁!老子是在给电子设备当全天候24小时无休的专属舔狗!还是签了卖身契的那种!
憋屈归憋屈,酸爽归酸爽,但这祖宗供好了,网速是真他娘的稳如老狗!连一次重要的线上限时考试,他都因为网络丝般顺滑、毫无卡顿而超常发挥,甚至有空检查了一遍答案。成绩出来居然挤进了班级前十!对着那亮眼的分数,林小满对Wi-Fi祖宗的怨念,终于稍微、极其勉强地淡了那么一丝丝——大概相当于从深仇大恨降级到了咬牙切齿。
然而,命运的齿轮,或者说,这栋破宿舍楼里其他蠢蠢欲动的家电之魂,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某个被课程设计折磨到深夜的时刻,指针滑过凌晨一点。林小满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文档。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灵魂已经出窍去环游世界了。胃袋空空如也,发出响亮而悲愤的咕噜噜抗议声,饿得前胸贴后背,看东西都有点重影。
他挣扎着起身,像一具行尸走肉,在柜子里一阵摸索。谢天谢地,翻出了最后一盒存货——红烧牛肉味杯面,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救赎。他撕开包装,拿出面饼和调料包,机械地操作着。然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向窗台边那个陪伴了他三年、浑身布满油渍和岁月痕迹的老式机械旋钮微波炉——宿舍里唯一的加热工具,也是他深夜饥饿时最后的希望之光。
把杯面放进去,关上门。林小满习惯性地拧动那个油腻腻的旋钮,设定到中高火,时间——三分钟。他疲惫地靠在冰凉的桌沿上,闭着眼,等待着那熟悉的、如同天籁般的嗡嗡加热声响起,等待着那诱人的泡面香气弥漫开来。
然而,五秒钟过去了……十秒钟过去了……
微波炉静悄悄的,像个哑巴。里面的照明灯也一片黑暗,毫无生气。
嗯林小满疑惑地睁开眼,皱了皱眉。难道旋钮没拧到位他伸出手,重新用力拧了一下时间旋钮,确保指针稳稳地指在3的位置,甚至还往下按了按。
微波炉依旧沉默。像一个冰冷的、毫无反应的铁棺材。
没插电林小满心里咯噔一下,弯腰低头,看向微波炉背后那个油腻的电源插头。插头分明稳稳地插在墙上的多功能插座里,插孔旁边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弱的红光。紧挨着的另一个插孔上,路由器的电源插头也插得好好的,顶端的指示灯还绿油油地亮着,一派岁月静好。
真……坏了林小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绝望混合着饥饿带来的烦躁感汹涌而至。这服役多年的老古董,终于在今天这个他身心俱疲、饥寒交迫的深夜,寿终正寝了他看着微波炉里那碗冰冷、硬邦邦的泡面,悲从中来。最后的希望破灭,他甚至想抱着这破微波炉一起跳楼(二楼,大概摔不死)。
巨大的烦躁感冲垮了理智。他猛地直起身,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一巴掌狠狠拍在微波炉那油腻冰凉的金属外壳上!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喂!老伙计!争点气行不行!饿死爹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要你何用!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在他手掌拍在微波炉外壳上,发出脆响的瞬间——
滋啦……嗡……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接触不良或者老旧收音机调频的电流杂音,突然从微波炉内部深处响了起来!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在努力挣扎的意味。
紧接着,一个完全出乎林小满意料、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声音,从微波炉侧面那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散热孔里,艰难地、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电子合成特有的摩擦感和失真,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像是信号极差的电台广播。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无法言喻的疲惫、不情愿和……深入骨髓的委屈
夸……夸……
声音有气无力,像快没电的玩具。
短暂的停顿,电流杂音滋啦了一下。
然后,那个沙哑委屈的电子音,艰难地吐出了后面三个字:
……加……班……费……
林小满的手还死死地按在微波炉油腻的外壳上。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十万伏特的闪电精准命中,瞬间从脚底板石化了头顶每一根发丝!
脸上的疲惫、烦躁、绝望,如同被橡皮擦瞬间抹去,只剩下极致的、空白的、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惊愕和茫然。他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关节,发出咔咔的无声抗议,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动。
目光,首先落在微波炉里那碗依旧冰冷、毫无热气的泡面上。
然后,艰难地移向嗡嗡作响、仿佛在努力发声的微波炉。
最后,缓缓地、如同电影里最惊悚的慢镜头,转向了宿舍墙角——那个在昏暗光线中,依旧闪烁着稳定、幽绿光芒的白色路由器。
宿舍里,陷入了一片比真空还要死寂的寂静。
只有微波炉那低沉、断续的嗡嗡余音,如同垂死的哀鸣,还在狭窄的空间里不甘心地萦绕。
以及,他自己胸腔里,那骤然放大、如同失控的重型打桩机般疯狂擂动的——
咚!咚!咚!咚!
那沉重而狂乱的心跳声,像一把无形的巨锤,一下,又一下,将他那刚刚依靠舔狗条约勉强粘合起来的世界观,再次毫不留情地、彻底地、砸得粉碎!粉末扬得满屋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