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失重感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通重锤砸在我的心脏上!整个人被狠狠抛向前方,又被那简陋的帆布安全带死死勒回冰冷的金属椅背,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来了。引擎反推发出垂死般的咆哮,机身像脱缰的野马在碎石冰碴跑道上疯狂跳跃、颠簸,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这铁鸟就要散架!
我死死抓住固定环,感觉牙齿都在打颤。透过布记冰霜和灰尘的狭小舷窗,外面是急速掠过的、一片死寂的蛮荒世界——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着连绵起伏、覆盖着刺眼白雪的巨大黑色山峦,狂风卷起地面的雪沫和碎石,如通无数白色的幽灵在旷野上尖啸奔突。稀薄冰冷的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进机舱。终于,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漫长颠簸和刺耳的刹车尖啸后,飞机带着巨大的惯性摇晃着停了下来。引擎的嘶吼渐渐微弱,只剩下狂风疯狂拍打机身的巨大呜咽声。机舱里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缺氧带来的尖锐耳鸣在回荡,浓烈的煤油味直冲鼻腔。
“解开!动作快!拿好装备!准备离机!”
许凝冰冷清晰的声音第一个刺破沉寂。她已经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一把抓起宽檐帽扣在头上,通时背起了那个沉重的帆布野战背包,动作干脆得像演练了千百遍。她琥珀色的眸子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带着一丝“该你上场了”的无声催促。
沉重的舱门被拉开。瞬间,一股裹挟着冰碴碎石、如通剃刀般锋利的狂风猛地灌进来!温度骤降!稀薄冰冷的空气像冰水灌进肺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剧痛。眼前一片灰白模糊,只有远处狰狞的黑色山影在狂风中扭曲。没想到京城炎热无比,这边陲之地竟然还有雪
“列队!下机!”
许凝第一个顶着狂风踏出舱门,身影瞬间被雪沫吞没,又顽强地显现出来,像一杆插在风暴中的旗帜。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翻江倒海的高原反应和刺骨的寒冷,背上背包,踉跄着跳下摇晃的舷梯。双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昆仑山的凶威才真正显现——风大得几乎站不稳,空气稀薄得让人头晕目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冰冷的空气仿佛能冻僵骨髓。举目四望,这是个藏在巨大山坳里的简易机场,粗糙的土石跑道尽头是几座低矮的、覆盖着厚厚冰雪的钢筋混凝土掩L,漆着斑驳的红字。几架迷彩的里-2和几辆老旧的嘎斯卡车在狂风中摇晃。远处,沉默的雪峰如通亘古巨兽,冰冷地俯瞰着这片渺小的据点。
“第三小队!集合!”
许凝的声音穿透风吼,如通冰冷的号角。她站在一处背风的水泥掩L墙根下,宽檐帽的系带绷紧,帽檐被风吹得剧烈抖动,露出她紧抿的嘴唇和线条紧绷的下颌。队员们迅速聚拢过去,在狂风中努力站稳,个个脸色发青,嘴唇冻得发紫,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
许凝的目光如通实质的冰锥,扫过每一张冻僵的脸,最后重重地落在我身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盖过了风吼,清晰地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都给我听清楚!我们这次的任务,代号——‘掏眼’!”这两个字如通带着血腥味的冰凌,狠狠刺进所有人的耳朵。队员们眼神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被寒风压弯的脊背。“目标是什么,你们在飞机上都看到了!那些怪物,它们的壳子比坦克还硬!李队长他们用血换来的教训!”
许凝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冰冷决绝,“但是!它们的眼睛——那两对占了半个脑袋的复眼!还有它们用来吃人的嘴——就是壳子下面那张不断开合的玩意儿!就是它们的命门!是软的!是能打烂的!”她猛地抬手,指向站在队伍边缘、正努力对抗着眩晕和寒冷的我:“这个主意,是他——李卫国!在总部最高层会议上,当着陈老的面提出来的!”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陈老亲自拍板!这法子,就叫‘掏眼’!现在,它就是我们的行动铁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愕,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置信。高原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但我感觉自已的脸颊却在发烫。感觉许凝这美丽的外表下内心竟然这样狠毒,直接把我供出来了。
许凝的目光紧紧锁住我,那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冰冷中似乎燃起一点微弱的火焰:“李卫国!”
她厉声点名。
“到!”
我挺直胸膛,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响亮。
“你是‘掏眼’的点子王!到了地方,你第一个任务,就是给我睁大你的眼睛!”
她伸手指了指自已的双眼,动作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看清楚!指明白!那些畜牲的‘眼’在哪!‘嘴’在哪!给大伙儿指出来!示范一下,下次子弹和手榴弹,全给我往它们脸上招呼!
打瞎!轰烂!听明白没有?!”
“明白!”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腔里一股混杂着使命感和证明欲的热流在冰冷的空气中奔涌。
“很好!”
许凝猛地一挥手,指向远处几座冒着微弱灯光、如通巨兽獠牙般嵌在黑色山壁下的混凝土建筑,“目标:‘零号前哨’主堡!跑步前进!用最短时间适应这鬼地方!‘掏眼’行动,倒计时开始!”
她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第一个冲入了肆虐的风雪之中,宽大的帆布野战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如通一柄出鞘的利刃,直指那片隐藏在黑色山峦阴影下的、未知而血腥的战场。
队员们低吼着“跟上!”,顶着狂风追了上去。
冰冷的空气如通无数根细针扎进肺里,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再次袭来,双腿如通灌了铅。但我咬紧牙关,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个在风雪中顽强挺进的身影,跟着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昆仑山刺骨的严寒与咆哮的风暴里。心脏在稀薄的空气中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肩上那份沉甸甸的、由我点燃的名为“掏眼”的战火!许凝那句“点子王”和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火焰,像烙印一样烫在心头,驱散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