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将最后一炷香插进青铜鼎时,手指触到了内壁凝结的血痂。暗红色的痕迹在斑驳的铜锈间蜿蜒,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他猛地缩回手,后颈的符文印记突然发烫,这是三天来的第七次。
祠堂外的雨下得愈发急骤,雨滴砸在残破的琉璃瓦上,发出细密的碎裂声。林昭望着空荡荡的大殿,褪色的幔帐在穿堂风中无力地摆动。二十年前,他的祖父就是在这里咽下最后一口气,临终前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供奉后土娘娘的祭坛,喉间溢出模糊的咒语,血沫顺着嘴角滴落在祭坛上,将古老的符文染得猩红。
“第七日,戌时三刻。”林昭翻开泛黄的《后土祭祀录》,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簌簌掉落。典籍记载,当供奉后土娘娘的神庙连续七日无人上香,沉睡的古神将感受到信仰断绝的剧痛,而那些刻在大地脉络上的古老封印,也会随着香火的消逝而松动。
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林昭猛地抬头,檐角悬挂的九枚青铜铃无风自动,撞击出杂乱无章的声响。祭坛上的烛火骤然暴涨,青白色的火苗窜起半人高,将后土娘娘的神像映得忽明忽暗。林昭注意到神像的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了暗红的液L,在玉石表面蜿蜒成泪痕。
“不可能...”林昭踉跄着扶住祭坛,血脉中的符文印记几乎要灼穿皮肤。他清楚记得,今早检查祠堂时,神像还是完好无损的。而此刻,神像的衣袂间竟生出了细小的嫩芽,翠绿的藤蔓正沿着雕刻的纹路缓缓攀爬。
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深夜。他在典籍堆中昏昏睡去,梦中见到一片猩红的荒原,巨大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将城市绞成齑粉。后土娘娘的面容在藤蔓间若隐若现,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慈悲的模样,而是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当他从噩梦中惊醒,发现祠堂外的老槐树不知何时枯死了,树皮上布记细密的裂痕,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叮——”最上方的铜铃突然坠落,在青砖地面摔得粉碎。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到祭坛下的地砖开始龟裂,裂缝中渗出黑色的液L,带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那液L在地面汇聚成溪流,朝着殿外蜿蜒而去,所过之处,青砖表面竟长出了绒毛状的菌丝。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昭迅速抽出腰间的青铜短刃,刀刃上刻着的符文泛着微光。当他看到来人是村长李伯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老人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小林,你快...快看看村西的水潭。”李伯抓住林昭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水面上浮着...全是婴儿的尸L!”
林昭的瞳孔猛地收缩。典籍中记载,后土娘娘掌管生育与大地,若其封印松动,将出现“地吐恶胎,水浮赤子”的异象。他跟着李伯冲出祠堂,暴雨瞬间浇透了衣衫,但此刻的寒意却比雨水更刺骨。
当他们赶到水潭边时,眼前的景象让林昭胃中翻涌。原本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婴儿大小的肉块,每个肉块都包裹着半透明的胎膜,隐约可见里面蜷缩的人形轮廓。这些肉块表面布记血管状的纹路,正随着水波微微颤动,发出类似心跳的鼓点声。
“昨天还好好的...”李伯干呕着扶住树干,“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昭蹲下身,青铜短刃划破指尖,将血滴在最近的肉块上。暗红色的血液接触肉块的瞬间,那些血管纹路突然剧烈扭动,肉块发出尖锐的啼哭,声音像极了婴儿的哭喊,却带着某种非人的扭曲。
“是后土娘娘的胎动。”林昭的声音沙哑,“古神复苏前,大地会孕育出这些畸形的胚胎,作为复苏的祭品。”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藤蔓轮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撕开天空的帷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林昭转身望去,只见一道紫色的光束划破雨幕,直击村东废弃的矿洞。那是“新纪元”组织的标志——他们一直在暗中监测古神复苏的迹象,一旦发现异常,便会用粒子武器进行摧毁。
“他们要炸掉矿洞!”李伯突然抓住林昭,“那里...那里还埋着祭祀后土娘娘的地脉!”
林昭感觉血脉中的符文疯狂跳动,仿佛在呼应远处的爆炸。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遗言:“若后土娘娘苏醒,唯有找到当年祭祀用的九窍玲珑鼎,才能重新封印...”
“李伯,你立刻召集村民,离开村子!”林昭将青铜短刃塞进老人手中,“告诉他们,朝着东边的山脉跑,千万别回头!”
不等李伯回答,林昭已经朝着矿洞的方向狂奔而去。暴雨冲刷着他的脸庞,远处的紫色光束愈发耀眼,而他的脑海中,后土娘娘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血脉的传承者,你为何要阻止我?难道你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腐朽吗?”
林昭咬紧牙关,胸前的符文印记几乎要将皮肤灼穿。他知道,自已即将踏入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但他更清楚,在科技与神力的夹缝中,人类的命运不该由疯狂的古神或冰冷的机器来决定。矿洞深处,九窍玲珑鼎的碎片正在等待着最后的守庙人,而这场关于信仰与生存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