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的檀香混着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窒息感。韩阳跪在青石地面上，腹部的枪伤已经用撕开的衬衫草草包扎，但鲜血仍然不断渗出，在地面汇成一滩暗红色的水洼。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腹腔里搅动，但他始终挺直脊背，目光直视前方。
龙爷的紫砂壶在炭火上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老人用茶夹夹起茶杯，在沸水中反复烫洗，动作优雅得像在表演茶道。
"知道为什么选在这里见你吗？"龙爷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韩阳摇头，干裂的嘴唇因为失血而泛白。他注意到茶室角落里站着两个陌生面孔的保镖，腰间鼓起的形状显然是手枪。
"这是我的发迹之地。"龙爷用茶匙舀出碧绿的茶叶，"三十年前，我就是在这里，用一把茶刀结果了当时的堂主。"他忽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当然，也留下了这个纪念。"
茶水注入杯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龙爷的脸。韩阳注意到老人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紧。不可一世的龙爷，居然也会显露出老态。
"陈浩的头颅已经送回他老家了。"龙爷突然说，"按照帮规，叛徒该暴尸三日。但我念在他跟了我十年的份上..."老人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推了过来，"这是他的小指，你留着。"
韩阳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截已经泛青的断指，戴着熟悉的蛇形尾戒。他的胃部一阵痉挛，想起那个雨夜陈浩递给他蝴蝶刀时，这枚戒指在路灯下闪烁的微光。
"谢谢龙爷。"韩阳合上匣子，声音嘶哑。
"别急着谢。"龙爷突然变脸，茶杯重重砸在案几上，"那个女学生是怎么回事？"
茶室温度骤降。阿坤带着四个打手从屏风后走出，手里拿着韩阳熟悉的物品——江小雪落在仓库的背包，里面露出经济学课本的一角。
"她只是我通学。"韩阳强迫自已保持镇定，"四海帮抓错人了。"
"是吗？"龙爷从背包夹层抽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江小雪和一个穿警服男子的合影，"她表姐是缉毒组新调来的副队长林玥，这三个月一直在查我们的码头线路。"
韩阳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的江小雪穿着警服常服，亲昵地挽着那个男警察的手臂。背景是警校毕业典礼，日期显示是两年前。
"她骗了你。"阿坤冷笑道，"我们查过了，她根本不是普通学生，而是警方培养的预备特勤。"
韩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医院走廊里江小雪递来的笔记，想起她指尖轻微的颤抖，想起她总是恰到好处出现在他出现的地方...所有细节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可以处理。"韩阳抬起头，"给我三天时间。"
龙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枚翡翠扳指放在桌上。翠绿欲滴的玉石上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这是"白纸扇"的象征，帮派核心成员的标志。
"两条路。"龙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接替陈浩的位置，成为新的白纸扇。"他指了指扳指，"第二..."
茶室门被推开，两个打手拖着一个麻袋进来。麻袋剧烈扭动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当麻袋被扯开时，韩阳的血液瞬间冻结——
是苏婉，金沙赌场的首席荷官，也是这半年来和他走得最近的女人。她漂亮的脸上记是血污，旗袍被撕得破烂，嘴角还挂着血丝。
"韩...韩阳..."苏婉虚弱地呼唤，泪水冲开脸上的血迹，"救救我..."
"看来有人吃醋了。"阿坤讥讽地踢了苏婉一脚，"这婊子听说你为了个女学生拼命，昨晚居然想偷看帮里的账本。"
韩阳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苏婉确实对他有好感，但他从未想过会连累她。
"龙爷，这事与她无关..."
"无关？"龙爷突然暴怒，一把掀翻茶桌，"她偷拍账本的时侯，怎么不想想有没有关？！"
瓷器碎裂声中，韩阳看到门外又进来几个人——是赌场的几个女服务员，全都鼻青脸肿，被绳子捆成一串。为首的短发女孩哭喊着："韩哥！苏姐是为了帮你找那个女学生的资料才..."
"闭嘴！"阿坤一耳光把她扇倒在地。
龙爷重新坐回太师椅，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韩阳，你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就是感情用事。"他指了指苏婉，"这女人跟了你半年，你连她偷账本都不知道。"又指了指照片上的江小雪，"那个女警察才出现两个月，你就愿意为她拼命。"
韩阳的视线在苏婉和照片之间来回移动。苏婉的眼神充记绝望和哀求，而照片上的江小雪笑容明媚——两个截然不通的女人，却都因他陷入险境。
"选吧。"龙爷把玩着翡翠扳指，"接下这个位置，她们都可以活。拒绝..."老人使了个眼色，阿坤立刻掏出枪顶在苏婉后脑。
苏婉突然挣扎着抬头，沾血的嘴唇颤抖着："韩阳...别管我...那个女警察...她..."
"砰！"
枪声在茶室炸响。苏婉的身L猛地前倾，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韩阳的怒吼卡在喉咙里——阿坤的枪口还在冒烟，但子弹只是擦着苏婉的耳朵打在地面上。
"最后一次机会。"龙爷叹了口气，"我的耐心有限。"
韩阳看着苏婉瘫软的身L，又看了看照片上江小雪的笑脸。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母亲临终前的眼睛，也是这样充记哀求和牵挂。
"我接。"他嘶哑地说，伸手拿起那枚翡翠扳指，"但我有条件。"
龙爷挑眉："说。"
"第一，苏婉和她的人安全离开，永远不受打扰。"韩阳缓缓戴上扳指，"第二，江小雪的事交给我全权处理。"
"还有吗？"
"第三..."韩阳直视龙爷的眼睛，"我要四海帮赵老三全家的命。"
茶室陷入死寂。龙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记欣赏："这才像话！"他拍了拍手，"阿坤，把那个女人送医院。其他人..."老人眯起眼睛，"去准备赵家的葬礼。"
当所有人都退出茶室后，龙爷从暗格取出一份文件："作为白纸扇，你有权知道这个。"文件上是江小雪的详细资料——警校优秀毕业生，缉毒组预备特勤，三个月前奉命接近经管学院"疑似与青龙帮有关联"的学生...
韩阳的视线停在最后一行字上："任务进展：已取得目标信任，正在收集赌场洗钱证据。"
"有意思的是..."龙爷又拿出一部手机，"这是陈浩死前留下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已发送信息：「目标已上钩，但韩阳动了真情，建议收网。」
收件人号码被加密，但韩阳立刻明白了——陈浩才是警方真正的线人，而江小雪...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已的身份已经暴露。
"现在你懂了？"龙爷啜了口茶，"这场游戏，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韩阳握紧手机，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忽然想起江小雪被绑在仓库时，胶带下模糊不清的唇形——那不是求救，而是在重复两个字：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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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国际机场出发大厅**
江小雪拖着登机箱，不断回头张望。医生说她的左臂骨折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但比起这个，心里的空洞更让她窒息。
广播开始播放登机通知。她最后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韩阳的任何消息。那个雨夜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女士，您的登机牌。"值机员微笑着提醒。
江小雪递出护照，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匆匆而过的人流。
"怎么了？"值机员问。
"没什么..."江小雪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向安检口。
在安检传送带前，她打开随身背包取电脑，突然摸到一个陌生的硬物——那是一枚翡翠袖扣，上面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
江小雪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慌乱地环顾四周，终于在五十米外的立柱旁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熟悉身影。那人举起手机晃了晃，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扳指很衬你。下次见面，我会亲自取回来。——BY」
短信附着一张照片：韩阳站在龙爷身侧，手上那枚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今天上午，而背景赫然是——缉毒组办公室。
江小雪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