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安的夜,火光冲天。
崔器拖着残躯,翻过残破的城墙。
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发紧。
街道上尸骸堆积如山,血水汇成溪流,漫过他的靴底。
远处,叛军的狞笑与百姓的哀嚎交织,刺得他耳膜生疼。
娘――!
一声稚嫩的哭喊刺破夜空。
崔器猛然转头,看见一名叛军正将长矛捅进妇人的胸膛。
孩童扑上去撕咬,却被叛军拎起,狠狠摔向石阶。
颅骨碎裂的声音清脆如裂帛。
崔器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认得那孩子。
三日前还在米铺前,仰着笑脸问他:
崔护军,我长大后也能像您一样保家卫国吗
畜生......
崔器拔出腰间的唐刀,刀锋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刀身上的贞观二字已被血垢浸透,那是太宗赐给他祖上的荣耀。
他猫腰潜行,刀光如电。
三个叛军接连倒地,喉间血线才缓缓绽开。
越近皇城,惨象越甚。
朱门被撞得粉碎,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此刻像猪狗般被驱赶。
有叛军当街撕开贵妇的衣襟,更多人围着哄抢;白发老臣被按在案几上,叛军用他的官袍擦拭刀上的血。
崔器闭上眼。
耳边忽然响起李琅天轻蔑的笑:
贱民如韭菜,割一茬长一茬。
再睁眼时,眸中已燃起滔天烈焰。
玄武门残垣下,两名叛军拖拽着麻袋。
袋口散开,露出徐柔青紫的脸。
她双目圆睁,嘴角还凝着血沫,华丽的嫁衣被撕成布条。
另一具尸体是崔稚,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十指尽断,显然死前经历过剧烈挣扎。
崔器僵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死,可此刻胸腔里却像被钝刀搅动。
那些年陇右道的风雪中,徐柔为他暖手的温度;崔稚及笄时,攥着他衣袖说哥哥最好了的娇态......全都随着尸臭涌上来,呛得他眼眶发烫。
晦气!玩两下就断气了。
叛军啐了一口,随手将尸体抛入乱葬坑。
坑底层层叠叠全是女尸,有些还在抽搐。
崔器的刀突然发出嗡鸣。
紫宸殿内,李琅天正在试穿龙袍。
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晃得刺眼,他对着铜镜轻笑:
黄朝匹夫,也配与五姓七望共天下等利用完了你,城外的乱尸堆就是你的坟墓!
话音未落,铜镜突然映出一道黑影。
谁!
寒光闪过,李琅天左耳飞了出去。
崔器从阴影中走出,刀尖滴血。
这一刀,为长安百姓。
李琅天惨叫未出口,右臂齐肩而断。
这一刀,为大唐英灵。
唐刀捅进腹部缓缓旋转,肠子绞成血泥。
这一刀......
崔器贴近他扭曲的脸:
为我那瞎了眼的五年。
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崔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让他妻妹痴狂的男人,
此刻像蛆虫般蜷缩在龙袍里,涕泪横流地求饶。
刀光掠过,头颅滚落龙椅。
血溅在正大光明匾上,蜿蜒如泪。
有刺客!
叛军的嘶吼响彻宫城。
崔器踹开偏门,却见黄朝端坐阶前,身旁亲卫张弓搭箭。
我等你多时了。
黄朝抚掌大笑:
杀李琅天算什么本事来取本王头颅啊!
箭雨破空而至。
崔器挥刀格挡,铁箭在刀刃上擦出连串火星。
一支羽箭穿透肩胛,他踉跄半步,反手劈翻冲来的叛军。
你知道吗
黄朝突然高喊:
徐柔临死前还在骂你!她说你活该当一辈子护军!
崔器瞳孔骤缩。
一柄长矛趁机捅入后心!
剧痛中,他仿佛看见盛世长安。
诛杀逆贼!
叛军的吼声越来越近。
崔器突然暴起,唐刀脱手飞出,直取黄朝咽喉!
刀至半空,却被铁盾拦下。
黄朝的笑声像钝刀刮骨:
放心,我会把你剁碎了喂狗,让你和那两个贱人一样。
崔器被叛军压制住,无力再战。
黄朝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来人,将他悬挂在宫门前,让长安百姓好好看看大唐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