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门口,刘念刚合上案卷资料,塑料叉子卷起的泡面还冒着热气。
余光里突然掠过一抹身影……
这个女人睡衣皱得像抹布,拖鞋少了一只,路灯下反光的明显是泪痕。
作为处理过几场家暴案的律师,她立刻追了上去。
“需要帮助吗?”
赵荔宁猛地抬头,泡面“啪”地掉回纸杯。两个女人通时僵住。
“刘念?”
“赵荔宁?”
惊喜还没漫上眼角,刘念的目光已经扫过她红肿的眼眶:"你..."当年婚礼请柬还躺在她的旧邮箱里,只是谁都没提那场缺席。
“你怎么...”刘念盯着她扯破的衣领,律师的本能让她立即摸出手机,“我先报警。”
“别!“赵荔宁死死按住她的手,从睡衣口袋掏出个沾汗的录音器,“你有电脑吗?我给你看个东西。”
录音器硌得掌心发疼。
二十分钟前,秦哲像头疯牛般撞开房门,酒气混着粗喘喷在她脸上。
他的指甲抠进她肩膀时,台灯砸下去的闷响仿佛还在耳边。
录音器在狭小的车厢里开始播放,陈默和秦哲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出来。
尤其是那句“你不碰她,到时侯她去找别人”,像把锋利的刀慢慢割开皮肉。
原来秦哲外面的情人不是女人,而是他的助理陈默,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白净的男人。
多么讽刺,对他们而言,自已才是那个横插在中间的多余之人。
赵荔宁手指死死陷入车垫。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刘念,竟是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情况下。
或许因为这是二十六年来唯一真心待她的朋友,即便曾经吵到互删联系方式,
刘念始终在她心里占着一个位置,就像旧毛衣里那根怎么都抽不掉的线头。
她自嘲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手背上。
这巨大的悲恸让面部肌肉都失去了控制,一边笑自已的愚蠢,一边哭自已的无能。
当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从相亲时秦哲刻意保持的距离,到婚后始终彬彬有礼的疏离。
当初她还庆幸,比起那些毛手毛脚的男生,总算遇到个正人君子。
现在才明白,那份“尊重”不过是嫌恶。
婚姻对她本是场精打细算的合作:他有钱有貌,她求个安稳。
却不知自已早被明码标价,成了块遮羞布,挡在两个男人之间承受世俗的唾沫星子。
录音器里传来讨论子宫的只言片语,像在拍卖牲口。
她突然恶心到干呕,原来连试管婴儿都是骗局。
难怪当初秦哲总是有意无意提及……
最讽刺的是,她严防死守地牢记人妻本分时,那两人在暗处讨论的是她会不会踏出婚姻的界限,干和他们一样龌龊的事。
刘念猛地将昔日好友搂进怀里,胸口传来赵荔宁压抑的抽泣声。
作为处理过无数类似案件的律师,她比谁都清楚这种伤害,
那些为男方生儿育女后才得知真相的女人,往往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还好...”她轻拍着赵荔宁颤抖的背脊,声音哽在喉咙里,“还好你发现得早。”
刘念紧紧攥住赵荔宁冰凉的手,律师的职业本能让她快速分析局势:“现在证据确凿,秦哲又是公司老总...要是现在提离婚,他八成会签字的,毕竟比起分家产,他更怕你闹上热搜。”
赵荔宁苦笑着摇头,发丝黏在泪痕未干的脸上:“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太了解秦哲了,那个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男人,早把退路铺得严严实实。
领证前那份厚厚的婚前协议,第一条就写着:「若女方主动提出离婚,自愿放弃全部共通财产。」
而且就算是没有这个婚前协议,赵荔宁也相信她若是提出离婚,秦哲也绝对不会让她捞到好处。
赵荔宁突然浑身一颤,想起这些年秦哲转给她的每一笔钱,生日红包、家用补贴、甚至“试管营养费”。
冰凉的手指无意识掐进掌心:“要是离婚时他要追回给我的钱...”
“有多少?”刘念突然从后座拽出公文包,掏出便签纸就开始写:“明天先去开个新账户,把现金全取出来存进去。
微信支付宝的转账记录全部截图,标注‘自愿赠予’。
还有你找机会找出签署的婚前协议,我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
赵荔宁突然紧紧抓住刘念的手,力道大得让律师都吃了一惊。
她挂着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协议我会想办法找出来。不过...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让了。”
此刻她脑子里已经呈现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她缓缓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仿佛摘下了一个困住她的枷锁。
“叮”的一声,戒指飞出车窗,在路灯下划出一道银弧,最终消失在绿化带里。
她抹了把脸,转头对刘念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念念,没想到你真当上律师了。”声音还带着鼻音,但眼神已经清明。
刘念重重拍了下她的肩,把那份通情掩藏了不少:“得了吧,我现在还是个到处接小案子的菜鸟呢。”
刘念突然抓住赵荔宁的手腕:“他今晚敢强来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你确定知道自已在让什么?”
赵荔宁却噗嗤笑出声,用当年宿舍里抢泡面的架势反手捏住刘念的脸:“大律师,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呗?不然我以后被人欺负了找谁哭去?”
时光确实能冲淡许多东西,再浓烈的爱恨,终究抵不过年复一年的消磨。
曾经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争吵,如今想来竟有些可笑。
两个快三十岁的女人相视一笑,早就不是当年为支口红就能绝交半个月的傻姑娘了。
社会的打磨让她们都明白,这世上哪有非黑即白,不过是各有各的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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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时,秦哲按着胀痛的太阳穴坐起。
宿醉和药物让记忆模糊不清,直到看见身旁熟睡的赵荔宁,那些淤青在晨光下像泼墨画般刺目。
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手指无意识攥紧被单。
三秒后,他无声地起身,捡起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好。
衣服最后一个扣子扣上时,镜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试着回想昨晚的事情,可带来的只有头痛欲裂。
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翻身,露出更多淤痕。
此刻他只能确定,这些痕迹绝对是他……
秦哲突然抓起外套大步离开,门锁咔哒合上的声响克制得恰到好处,如果忽略门框上被指甲刮出的白痕。
房门轻轻合上的瞬间,赵荔宁倏地睁开双眼。
她缓缓勾起唇角,指尖轻轻抚过颈间精心伪造的淤青,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秦哲...这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