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婚第二天，顾氏的新任总裁大发雷霆：
“给我找！找遍全城也要把沈昭昭给我翻出来！”
一个刚入公司不久的小年轻，愣着脑袋到顾承之面前，
“顾总啊，您看了昨天的新闻没？那个死了的人分明就是沈...”
管家见了连忙捂嘴。
“你这个混小子，说什么胡话！顾总叫你找你就找！还想不想要工资了？”
他挨了一巴掌，随后被管家拖了出去。
我看着面前的场景，哑然失笑。
顾承之这是在自欺欺人。
昨晚的新闻他没看么。
他难道不知道真相么？
“昭昭，你在哪里？”
“我错了，求你回头看一眼我，好不好？”
他把自己锁进办公室，脸颊流下两行清泪。
而我就站在他身前，用手触碰他的脸颊。
穿风而过，毫无痕迹。
他继续呜咽，我沉默以对。
因为我只是一缕游魂。
这一世怨念太深，无法入轮回。
所以只能在尘世间飘荡。
“没有用的，顾承之，现在道歉太晚了。”
“为什么我在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呢？”
我看着他的脸，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
可他听不见。
这时，林昕柔风风火火地冲进公司，打开他的房门。
“啪！”
响亮的一巴掌。
“顾承之，你他妈发什么疯？”
“我好不容易找我爸妈要来的资源，你就用来干这种事儿？”
“沈昭昭那个妖怪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你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昨天的海城新闻没看到？”
8
顾承之沉默着，不说话。
公司的人都噤了声，大气不敢出。
只听见林昕柔愤怒的喘息。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平时不是很会说吗？怎么这个时候成哑巴了？”
半晌，顾承之揪住她的衣领，双眼猩红。
“都是你这个贱女人...毁了昭昭！”
“当初在海城宴会上，你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是存心想要她的命？”
她微微一笑，“当然不是啊。”
“谋财害命这种罪名，我舍得让顾少您来背？”
“我只是想知道，你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她又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
“毕竟我们林家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婿。”
“如果你想放弃现在获得的资源，我可以马上和你离婚。”
顾承之咬咬牙，还是在众人面前放开了她。
“都散了吧。”
“今天到此为止。”
他走出公司，背影落魄。
我还待在这里，却只听到林昕柔轻蔑地哼了一声，“没出息的孬种。”
9
身为魂魄，我能感知到谁在潜意识里呼唤我。
所以毫无疑问，当晚，我就进到了顾承之的梦境里。
一幕幕闪回，全都是我们过去的美好。
他第一次见我，第一次把我带回顾家，第一次为我做饭，第一次吻我，第一次为我落泪。
“昭昭，和我结婚，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少年的眼神澄澈，手捧着我的脸，言语间满是诚恳。
可这种过时的诚恳是不作数的，越是回想，便越是痛得流泪。
我摇摇头，尽力忍住想哭的冲动。
“我当然想，顾承之。”
“可是最后，你食言了，为了一己之私，选择了利益，抛弃了陪伴你多年的我。”
他眼神错愕，“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昭昭，你在骗我！不...你不是昭昭！”
我惨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他，身上的皮肤变成了鱼鳞，鱼鳞变成了宝石，宝石落下的伤口流出了血。
“你就是用我的命，一步步去讨你新欢的欢心！”
“不！你闭嘴！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我...”
他的声音逐渐扭曲，梦境慢慢崩塌。
回到现实，是凌晨两点。
顾承之睁开眼，脸颊有冰凉的液体落下，浸湿了枕头。
“昭昭...”
他喃喃道。
“今天晚上，你喊了她九十九次。”
林昕柔毫无波澜。
两点多，她还没睡，手机屏幕也是亮着的。
顾承之背对着她，在黑暗中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她却面无表情，继续在手机里打字聊天。
我看到新弹出来的消息。
“亲爱的，明晚出来约会？”
11
第三天，顾承之的脸像发面馒头，眼睛像核桃，头发像鸡窝。
就这样衣冠不整来上班。
“哎哎哎！站住！说的就是你！”
“这里是高档写字楼，禁止闲杂人等入内！”
保安将顾承之拦下，顾承之瞥了他一眼，眼神阴得能吓死人。
“我是这里的老总，让我进去。”
保安笑了，“哪有打扮成乞丐样子的老总来上班的？”
他一把捏住他的领子，“闭上你的嘴！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把你开了？”
顾承之体格宽大，一只手竟把保安拎离了地面。
“救命啊！有人寻滋挑衅！还要假冒公司老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物业。
顾承之出门仓促，什么都没带，无法自证身份。
最后还是公司派了个员工，把他领了回去。
工位上，大家议论纷纷。
“顾总不是刚新婚完吗？怎么跟突然失恋了一样？”
“哎呀，听说顾总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可就在他结婚当天，那个小情人就死了。”
“顾总追悔莫及，你没看到前几天顾总发脾气，说是要把她骨灰翻出来才罢休！”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顾总爱的一直是林小姐，没想到背后有人啊。”
“嘘，别说了别说了，顾总来了。”
见到老总来，大家都转头，装模做样工作，余光却时不时瞟向他。
那个实习生愣头青，偏偏在这时跳出来：
“顾总，我知道您最近很伤心。但是人死了不能复生，您就好好把握当下，珍惜眼前人，好好生活吧！”
“砰！”
一张桌子碎成两半。
周围的人汗毛都竖起来。
老员工赶紧把他拉过来，在他耳边提醒：
“小李，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总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
“开除。”
顾承之冷声说道。
“收拾东西，滚吧。”
小李面色惨白。
“顾总，对不起！我错了！求求您再给我次机会！”
顾总看向老员工。
“你也开除。”
“什么？”
他懵了。
“调监控，所有说了昭昭坏话的人，一律开除！”
12
顾承之上了热搜。
#顾氏集团总裁第一天上任随意开除员工#
荣登某脖第一。
底下的网友口诛笔伐。
本来要和顾氏合作的几位行业大佬，看到热搜后纷纷犹豫了。
然而，紧随其后的便是娱乐八卦新闻。
#惊！疑似顾氏现任夫人与当红小鲜肉深夜约会#
“什么？我嗑的真爱cp竟然是假的！当时的婚礼直播我还看了，两人那么甜！居然是演的吗？”
“服了...贵圈真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顾总大发雷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事儿呢！”
“其实这中间另有隐情，不一定是因为林小姐呢。”
“什么隐情？说来听听。”
一条条评论如雨后春笋般涌出。
顾承之气得双眼猩红，一脚把林昕柔踹翻在地。
“你这个贱女人！”
“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天，你就给我戴帽子？”
他一巴掌抽上去。
林昕柔也不甘认输，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天天惦记你那死人鱼精，心里根本没有我，凭什么不让我去找别人？”
“还有，你情绪上头随意开除员工，知不知道会对公司口碑造成很大影响？”
“那可是我给你融的资，给你出了股份！要是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话，顾承之面目狰狞，像似一只吃人的野兽。
林昕柔害怕地闭上眼。
然而，他却突然放开了她。
“对。”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他的身形颓然，发丝遮住眼眸。
“我本以为会拥有一个她，可她却也被我弄丢了。”
说完，又跪在地上开始落泪。
林昕柔气愤又不屑。
“离婚！离！顾承之，你给我马上离！”
“本小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听罢，顾承之马上请来助手，写定离婚协议。
林昕柔果断签字。
过程都用不了一天。
“终于解脱了。”
顾承之长舒一口气。
他离开住了没几天的新房，回到了和昭昭一起居住的旧房子。
一进门，灯是黑的，空气是寂静的。
再也不会有人为他留一盏灯，只为照亮他深夜回家的路。
再也不会有人像傻子一样，痴痴的在餐桌前等他回来吃饭，等到食物的热气熄灭，等到趴在桌子上睡觉，着了凉。
他坐在黑暗里，点燃一支烟，火光微簇。
打开手机看看吧。
里面还有和她的合照呢。
然而，当他还没解锁屏幕，就看到一条消息。
#顾氏总裁为新欢抛旧爱，pua前女友七年致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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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黑料淹没了屏幕。
“没想到顾承之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根本不爱林小姐，林小姐只是他揽钱的工具！”
“林小姐真可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看上了这种渣男？”
“最可怜的是他前女友好不好！听说她是人鱼上岸，专门来报恩的。”
“结果顾承之每天逼着她哭，只因人鱼的眼泪能化成珍珠。”
“蓝色的鳞片也被粗暴扯下，据说能化成蓝宝石。”
“难怪那几年他的珠宝生意直线上升！原来都是靠他前女友用命来奶他！”
“他们婚礼当天，他的前女友就死了！”
“天哪，那个女孩子好惨好可怜...”
....
坐在马桶上的顾承之，形容癫狂。
他半张脸都是青黑的眼圈，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门外的管家助手拼命敲门。
“顾总，您快出来发表个声名啊！顾氏集团已经面临崩盘了！”
“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合作方也纷纷撤资！”
“员工有的跑路了，有的在写字楼底下要赔偿，还有的恨不得敲诈勒索，再让我们倒赔个百八十万呢！”
......
半晌，他出来了。
门外是水泄不通的媒体人。
“请问顾先生，网友说您有个长达七年的地下女友是真的嘛？”
“听说您还想把她的鱼鳞扒了，给林小姐做衣服？”
....
“林小姐和你的前女友，哪个才是你的真爱？”
他一言不发，但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后，眼眸黯了又黯。
他拿起话筒，面对镜头。
“我顾承之。”
“爱的人一直是沈昭昭。”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林小姐在你心目中是属于什么样的存在？”
他抿着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对不起林昕柔，她聪明能干，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我辜负了沈昭昭，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却因为一己之私抛弃了她。”
“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我感到很抱歉。”
随后，他当着所有媒体人的面，深深鞠了一躬。
站起来时，眼角有泪光闪过。
“切！鳄鱼的眼泪！肯定又是做戏！”
“谁不知道他们这些公子哥玩得多花？今天流眼泪，明天就忘了自己爱的是谁！”
“有这天赋当什么总裁，当演员去好了。”
在一片骂声中，顾承之失魂落魄离开。
没过几天，顾氏集团的股票跌倒谷底。
曾经风光一时的公子哥，如今落魄成了街头的流民。
他走在路上，碰到了正挽着小鲜肉胳膊的林昕柔。
“哟，这是谁？”
她轻笑一声。
“这不是你前夫哥嘛？哈哈哈。”
年轻的男孩摘下墨镜，咬了根烟。
“前几天看你的那个道歉视频，还挺诚恳的。”
“不过，你可千万别打我林姐的主意。”
他们十指相扣，快快乐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阳光像凉水一样，浇在顾承之身上。
他面容枯槁，拖着疲惫的身子向海边走去。
我正坐在海岸边上，吹着悠扬的海笛。
“昭昭，是你吗？”
14
他能看见我了？
我赶忙下来，又在他面前晃了晃眼，他又直愣愣从我身前穿过。
看来是出现了幻觉。
他来到一块礁石前。
那是我岸上搁浅的地方，也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后来，他总带我来忆往昔，每回过来都会带些小装饰品。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礁石城堡。
可自从碰见了林昕柔后，他就不再来了。
上面的装饰物都被侵蚀、打烂，缝隙里堆满了沙。
我飘到在这片礁石上，轻轻哼着歌，海风把歌声吹得很远很远。
“昭昭...”
他伸手，抚摸着昔日的回忆。
装满星星的许愿瓶、波点蝴蝶结、颜色奇异的贝壳与海螺。
可它们被时间遗忘太久了，用手指轻轻触碰，就风化成了灰，随风飞走了。
“昭昭，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他用手锤打着礁石，沙子一片片落下，一片片从我虚无的身体里穿过。
我看向他的脸，七年如一日的俊朗。
那双含情的眸子从未变过，只是平添了几缕沧桑。
七年前，他做错了事，第一次这样求我原谅。
后来，这种原谅变得习以为常。
直至不能再让我动容。
“当然，我当然不会原谅你。”
我轻声说道。
“你总是这样，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反悔。”
“这是你应有的惩罚。”
倏忽间，我看见他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
“昭昭，真的是你吗？”
“我能听见你说话了。”
“你果然还在这里，你是一直在等我，对不对？”
他真的能看见我了？
难道....
我看向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顾承之的肉身已经在沙滩上倒下，他的尸体被海浪冲刷。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拍照的，拍视频的，很快围了一大圈。
“这不是顾氏集团的那个小总裁嘛？怎么也死在这儿了？”
“估计是陪他的那个小前女友去了！”
“嚯！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这算什么？人都死了才后悔，做给鬼看的？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然而，顾承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继续靠近我，我感到他的魂魄能量越来越清晰。
“昭昭，和我走吧。”
“我不想再错过你，错过真正爱的人。”
“我以为自己想要的是权势，是地位，可我却忽视了内心最深处的呼唤。”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那就是和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绕了一圈才明白。”
我垂了垂眸子，对他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
“因为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才做了这么多错误的事情。”
他连忙点头，“对，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遂要过来拉我的手。
我却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可是，你犯下的错误，不应该由我来承担。”
他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轮回之境开启了。
看来，我所有的执念都已经放下。
只要我拉着顾承之一起跳下去，来生我们还会做夫妻。
我走到门口，最后回望了他一眼。
他那双桃花眼，含情，含泪，呼唤着我。
可我却没有应他，只身入了轮回。
15
再睁眼时，我已只是个普通凡人。
出生，上学，毕业，上班。
闲暇时候偶尔出去旅游。
某天，我在海岸边游玩，听导游讲八卦。
“八十年前，一个男人救了一条人鱼的命，人鱼为了报恩，牺牲了自己的双腿和寿命，陪他上岸一起生活。”
听到这里，我的胸中忽然一痛。
“后来，男人却与世家小姐联姻。抛弃了人鱼，还用她的身体换作聘礼。”
“后来，人鱼死了，男人才追悔莫及。他跑到当年救她的礁石旁自杀，魂魄还在海边游荡。”
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听见了幽幽歌声，如泣如诉。
我看到了坐在礁石上的那缕魂魄。
要跟他走吗？
他看着我，眉目含情。
而我只是摆摆手，跟他道了个别，转身和一起旅游的朋友们离开。
缘分已尽，就此别过。
我要去开启另外一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