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深渊之下,与你共生 > 第一章

雨夜,京圈太子爷将我堵在酒店墙角,扔给我一张房卡。
我以为这是场交易,他却说:放心,你太丑了,我看不上。
1
今天是男友赵宇的生日,我们异地恋三年了。
我提着行李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为了来他的城市给他一个惊喜。
而且,我还想,今晚会是我们的第一次。
我抑制着狂跳的心,走到他出租屋的门前,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呻吟。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低下头,看见门口的鞋架上,摆着两双鞋。
一双,是赵宇最常穿的那双白色球鞋。
另一双,是一双陌生的黑色高跟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差点吐出来。
我没有敲门,也没有停留。
我蹲在一家气派的酒店屋檐下,大雨把我浇成了落汤鸡。
一个男人从酒店里走出来,在我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长得很好看,但眼神很冷。
一张黑色的房卡被他扔在我脚边。
我所有的委屈、愤怒和难堪,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猛地抬头,冲他吼道:你搞错了!我不是出来卖的!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想哪儿去了
他指了指我身边湿透的行李箱,失恋了吧我看你像是没地方住。我订了房,临时有事,你去住吧。
我还是没动,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他。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放心,他补了一刀,你太丑了,我看不上。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屈辱。
是啊,我不好看。
赵宇的背叛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
我捡起卡,从地上一跃而起,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扇金碧辉煌的旋转门。
不就是睡一觉吗
谁怕谁。
2
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
我以为自己会为了赵宇的背叛彻夜难眠,把枕头哭湿,可事实是,我睡得像头猪,连个梦都没做。
我不禁有点佩佩自己,可能我这个人,在情感上天生就比较迟钝吧。
想到赵宇,心里还是会抽痛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
我们是大学同学,班上只有我一个女生,和29个男同学。
他主动追我,我们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这几年,他有几次暗示想更进一步,但我都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对自己没什么自信,为了节约生活费,我常常一天只吃一顿饭,整个人瘦得像根干瘪的豆芽菜。
我害怕,当他看到我脱下衣服后的身体,会失望。
但这一次,我想在毕业和他生日这个特殊的节点,把一切都给他。
没想到,他早已经饥渴难耐地与别人裹在了一起。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房门嘀的一声被刷开了。
我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进来的人是昨晚给我房卡的男人。
他大概也没料到我还在,脚步停顿了一下。
我赶紧从床上下来,局促地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那个……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径直走向床边,我来拿个东西。
他掀开枕头,从下面摸出了一块手表,慢条斯理地戴在手腕上。
戴好手表,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回头瞥了我一眼。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我老实回答。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窘迫,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人事部吗前台岗再加个人……对,我塞的,有意见
我听着他这不容置疑的语气,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挂了电话,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扔在茶几上。下午去报到,别迟到。
我愣愣地看着那张名片,是本市最大集团的总经理,秦默。
他已经走到门口,手搭在了门把上,又回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还要我给你安排住处
我被他这句话惊得瞬间回神,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租房!谢谢秦总!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轻哼一声,拉开门走了。
3
我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秦默的公司。
人事部很客气地帮我办了入职,让我明天过来上班。
我没见到秦默,但办公室里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眼神,让我有点不自在。
大概他们都好奇,老板从哪儿找来我这么个普通的关系户。
办完手续,我拖着行李去找房子。
为了省钱,我在一个单程通勤一个半小时的郊区,租了个小单间。
交完押金和房租,我身上就没剩几个钱了。
发工资前要活下去,我只能上网找日结的兼-职。
一条急聘夜间看护,日结的帖子,正好就在我住处附近的医院。
发布人是病人家属,看起来很急。
我没什么经验,但急需用钱。
电话打过去,对方简单问了几句,就让我第二天去面试,说会安排培训。
虽然辛苦,但现在的我没资格挑剔。
4
我的新生活,像一个被拧到最紧的发条,开始了。
白天,我是秦氏集团光鲜亮丽的前台,穿着制服,化着得体的淡妆,对每一个进出的人微笑。在这里,空气中都飘着金钱和香水的味道。我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男女,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
晚上,我脱下制服,换上最普通的旧衣服,挤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冲回我的小出租屋。胡乱扒拉几口饭,就得赶去医院上我的夜班。
医院的味道和公司完全不同,是消毒水和一种说不出的、属于生老病死的气息。
我的护工培训很顺利。我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手脚也勤快,三天后就正式上了岗。
那段时间,我活得像个陀螺,每天的睡眠被切割成几个零碎的片段。有时候在公交车上晃神,我都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这天晚上,我被护士长安排去一个新的病区。
她把一张病人信息卡递给我:2307房,里面的病人刚做完手术,脾气不太好,之前的护工被他骂走了,你机灵点。
我接过卡片,点了点头。
我推开2307的房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病房是单间,但陈设简单,看得出不是什么VIP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我,身形看起来很高大。
我走过去,轻声开口:先生,该换药了。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我只好绕到另一边,准备看看他的情况。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脸。
那张即使在病态的苍白中,也依旧英俊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是秦默。
我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5
他听见动静,缓缓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见他眼中的错愕,比我刚才的反应还要强烈。
那份错愕迅速被一种更激烈的情绪所取代——是被人窥见狼狈和不堪的,滔天怒火。
滚出去!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命令的意味,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默。
我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可我刚挪动脚步,就想起了护士长的话,想起了我那空空如也的钱包。
这是我的工作。
我不能走。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回托盘里。
对不起,吵到您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专业,我是您今晚的护工,我叫温简。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抗拒。
我假装没看见,走到他床边,看了一眼他的输液袋。
先生,您的药快挂完了,我去叫护士。
我转身想走,他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这是我的工作,秦先生。如果您对我服务不满意,可以向护士长投诉,但在那之前,我必须留在这里。
说完,我走出了病房。
在护士站,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
护士叹了口气:别提了,就是那个秦家的二世祖,不知道怎么搞的,家里人一个都不来,手术费都还欠着呢。人又横,没人敢伺候。
我心里一沉。
原来,他和我一样,也成了一个被家人抛弃的人。
我端着换好的药回到病房,他已经侧过身,用后背对着我,一副拒绝任何交流的姿态。
我没再自讨没趣,把药挂好后,就搬了张椅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整个后半夜,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他没再说过一句话,我也没再靠近。
6
天亮了。
早班的护士进来查房,看见我还在,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地给秦默量了体温和血压。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没过多久,主治医生带着几个实习生也来了。
医生翻看着手里的病历板,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宣判了秦默的死刑。
……T12节段不完全性脊髓损伤,下肢运动功能基本完全丧失,也就是说,你这双腿,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后续需要漫长且昂贵的康复治疗,家属那边联系上了吗医院账上已经欠费了,如果今天之内再不续上,我们只能把你转到普通多人病房。
医生说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我能感觉到,秦默那身紧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铠甲,在刚刚那番话后,寸寸碎裂。
他缓缓地,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枕边的水杯,狠狠地朝我的方向砸了过来。
水杯没有砸到我,落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碎成几片。
这一下,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见了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像幼兽一样绝望的呜咽。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蹲下身,将地上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捡起来,用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
我的夜班时间结束了,交接的护工已经等在门外。
我走出病房,没有直接回我的出租屋,而是去了医院的食堂,买了一碗小米粥和一个茶叶蛋。
当我提着早饭回到病房时,秦默已经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把折叠桌在他床边架好,将粥碗放在上面。
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只能吃点流食。
他没理我。
我把勺子塞进他手里。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
他攥着勺子,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想再把碗打翻。
但他最终没有。
他沉默地,一勺一勺地,将那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7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我的生活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白天,我是写字楼里精致的白领温简,踩着高跟鞋,处理着琐碎的行政事务,听着同事们讨论最新的奢侈品包和城中热门的餐厅。
晚上,我是医院里沉默的护工温简,穿着最普通的T恤,端屎倒尿,为病床上那个男人的康复和生存,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秦默不再对我大吼大叫了。
他只是沉默,一种比怒吼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每天从外面给他带饭,他就吃,不说一个字。
我帮他擦洗身体,做康复按压,他会把脸转向另一边,紧绷的下颚线泄露出他所有的屈辱和不甘。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却又以一种最难堪、最亲密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这种诡异的平衡,在一个星期后被打破。
医生正式通知我,秦默可以出院了。
他的伤情已经稳定,不再需要住院观察,后续的康复可以在家进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欠费。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让他一直住下去。
家属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医生看着我,公事公办地问,如果今天之内办不了出院,我们就只能按流程,把他转到市里的社会福利院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福利院是什么地方。把他送去那里,无异于让他自生自灭。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
我搬着椅子,坐到了他的床边。
我把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很久都没有反应,只是盯着天花板。
良久,他才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
挺好,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我看着他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开口道。
还有一个选择。
他终于转过头,看向我。
我租的房子很小,只有十几平米,但能放得下你这张床。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选吧,是跟我走,还是去福利院
他眼中的震惊,比我第一次发现他时还要剧烈。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找出什么阴谋和算计。
可我脸上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缓缓地闭上眼,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你。
8
我替他办了出院手续。
他身上那点钱,在支付完手术费和拖欠的住院费后,就彻底清零了。
我用自己兼职挣来的辛苦钱,雇了一辆小货车和两个师傅,才勉强把他和那张占地方的医用病床,一起从医院搬了出来。
整个过程,秦默都像个被抽掉灵魂的人偶,任由我们摆布。
当货车穿过繁华的市中心,驶向我那个偏远又破旧的老小区时,我偷偷看了一眼秦默。
他正望着窗外,看着那些曾经属于他的世界的浮华光影,面无表情,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我的出租屋在七楼,没有电梯。
两个师傅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病床和他弄上楼。
当我打开房门,十几平米的狭小空间呈现在他面前时,我看到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这里没有衣帽间,没有落地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窗外,是另一栋楼斑驳的墙壁和纠缠在一起的电线。
师傅们把病床安置好后,几乎就占满了整个房间。
我自己的小床垫,只能委屈地缩在角落里。
送走师傅,关上门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得让人心慌。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受潮而泛黄的印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我把他的换洗衣物和药品一一归置好,然后走进小得可怜的厨房,煮了一锅白粥。
饭菜的香气,终于给这个压抑得像停尸房一样的屋子,带来了一丝烟火气。
我把粥端到他面前。
他没看我,也没看粥,只是沙哑地开了口,问了我们住在一起后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把勺子放到他手里,想了想,才回答。
可能因为,我也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吧。
9
他的手抖了一下,粥差点洒出来。
那之后,他没再问过任何问题,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喝完了那碗粥。
我们的同居生活,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在公司上班已有三月,手上有了点存款。
我辞去了医院护工的兼职工作,决定在家照顾他的同时,再找点线上的兼职。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联系家人帮忙,得到的是他愤怒得发红的眼神,我便不好再问。
他现在太需要人照顾了,每天早上晚上,都要帮他上厕所,做复健按摩。
他的腿很沉,像两截没有生命的木头。
每次我帮他活动关节时,都能看到他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屈辱,而我,承受着这一切带来的疲惫和压力。
他依然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静静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块泛黄的印记。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被困在这张床上,困在这个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像一头折断了翅膀的鹰,连悲鸣都发不出来。
一个月后。
我下班遇上了雷暴雨,等我浑身湿透地回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
我推开门,看见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他愣住了。
我放下东西,正准备去拿毛巾擦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不算疼,就是有点狼狈。
我正准备爬起来,却听见他用一种很低很涩的声音,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这是他住进来后,第一次主动关心我。
我趴在地上,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抗拒,而是多了一丝我自己也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10
那晚过后,他依旧沉默,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尖锐,似乎被磨平了一些。
我在秦氏集团的工作也渐渐上手。
这天午休,我去茶水间泡咖啡,听见两个同事正在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以前那个太子爷秦默,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还能有什么消息他当初犯了那么大的事,要不是大老板花钱压下去,估计早就上社会新闻了。
另一个同事神秘兮兮地补充:我听说啊,就是因为那件事,大老板才彻底对他失望,把他赶出家门的。后来不是还出了车祸吗真是邪门。
我端着咖啡,假装平静地走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犯了大事花钱压下去
我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秦氏集团、秦默和那段时间的日期。
公开的新闻什么都查不到,处理得很干净。但通过一些被删除的论坛帖子缓存和匿名的八卦爆料,我还是拼凑出了一些碎片。
某知名网红自曝在酒店被侵犯,对方是京圈Q姓太子爷。
天价封口费,帖子存在不到十分钟就被公关了。
听说Q姓太子爷已经被家族除名,彻底玩完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件事——性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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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掉网页,看着床上秦默熟睡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那样优越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犯得着用强的吗
可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那些衣冠楚楚的禽兽,新闻里还少吗
从那天起,我再看他时,眼神就不自觉地带上了刺。
我帮他按摩时,动作不再轻柔;
递给他饭菜时,会不小心弄出很大的声响。
这些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了。
我给他递水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这几天怎么了
他的力气不大,但我还是吓了一跳。
我挣开他的手,冷淡地回答:没什么。
你在躲着我。他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沉默不语。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自嘲地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和绝望。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活该
他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我这几天积压的情绪。
我没忍住,用刻薄的语气反问他:
难道不是吗一个需要靠强迫女人来满足自己的男人,现在躺在这里动弹不得,难道不是报应吗
我的话音刚落,他就疯了一样,抓起床头能拿到的一切东西,狠狠地朝我砸过来。
你闭嘴!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直到声音变得嘶哑,脸上交织着汗水和泪水。
我被他这副样子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发泄完,他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病房里一片狼藉。
很久之后,他才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声音,对我说完了那个被掩盖的真相。
是秦朗……是我那个好弟弟。
酒是假的,那个女人是假的,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可我爸不信我……他谁都不信,只信他看到的。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11
原来是这样。
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雨夜。
他从酒店里走出来,把房卡扔给了我,他说他临时有事。
我记起同事们的八卦,说他的弟弟秦朗,就是在那段时间从国外回来的。
所以,他那天所谓的有事,就是为了回家去见那个最终把他推入深渊的弟弟。
他把那间昂贵的总统套房让给了素不相识的我,自己则兴冲冲地赶回家,迎接那场为他精心准备的、长达数月的阴谋。
不久后,他就身败名裂,被逐出家门。
再然后,就是一场意外的车祸,让他彻底成了一个无法翻身的废人。
何其讽刺。
一股混杂着愧疚、心疼和愤怒的情绪,在我胸口翻涌。我为我刚才的刻薄言语感到无地自容。在他最需要信任的时候,我却像那些背叛他的人一样,又给了他一刀。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沉默地将地上的狼藉一点点收拾干净。
我拧了热毛巾,回到他床边,坐下。
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等待。
我伸出手,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泪痕。
他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擦干净他的脸后,我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的语气,对他说。
对不起。
我信你。
他那双已经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了滔天的水汽。
他猛地转过头,将脸埋进枕头里,死死地咬着枕头边缘,压抑了太久的、属于一个男人崩溃的哭声,终于在深夜的这间小屋里,彻底爆发。
我没有劝他,只是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颤抖的后背。
11
秦默在出租屋里待了快两个月,脸色苍白得像纸。
这天天气难得的好,我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想推他出去透透气。
这是他出事后,第一次离开封闭的空间。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的轮椅从没有电梯的七楼弄下去。
我推着他,在小区楼下慢慢地走着。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微微眯起了眼,久违地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辆骚包的蓝色跑车在我们面前停下。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打扮都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年轻男女。
为首的那个男人,戴着墨镜,一看见轮椅上的秦默,立刻夸张地哟了一声。
秦大少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已经投胎了。
他的话引来身后同伴的一阵哄笑。
秦默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那个男人摘下墨镜,饶有兴致地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在我身上毫不客气地扫了一圈,然后落回到秦默身上,语气轻佻。
没想到啊秦少,你现在的口味也变了,这种歪瓜裂枣,你也吃得下
他身后的一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魏少,你别这么说嘛,万一是真爱呢
我正要开口,却感到秦默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冰冷,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魏凯,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魏凯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笑得更猖狂了:怎么样跳起来打我呀!你现在就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
你!秦默气得浑身发抖。
我走上前,挡在了他和魏凯之间。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主动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我看着魏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却很平静: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我们晒太阳。
我这副突如其来的淡定,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凯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丑八怪,居然敢跟他叫板。
他恼羞成怒地指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只会对着落难的狮子狂吠的吉娃娃,又蠢又可笑。
王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推起秦默的轮椅。
我们回家。
12
回到家,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但那天之后,有些东西,又不一样了。
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在网上找了一份线上作业辅导的工作。时薪不高,但胜在时间自由,可以让我更好地照顾他。
于是,我的夜晚,从体力劳动,变成了脑力劳动。
这天晚上,我正为一个初中生的几何题讲得口干舌舌燥,对方还是一脸懵懂。
我有些心力交瘁,挂断视频后,疲惫地趴在了桌上。
身后,突然传来秦默的声音。
一小时多少钱
我回头,看见他正看着我这边。
六十。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不容置疑的说。
别干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不干了,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了。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朝我伸出手,眼神里是久违的、属于秦默的锐利和自信。
把电脑给我。
我们来做点正经事。
13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犹豫了。
你能做什么
不是我不信他,只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连翻身都需要我帮忙。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于秦默的自信笑容。
温简,他叫我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我的腿废了,但脑子没废。
他说得那么笃定,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过去那几个月躺在床上像个废人一样的,根本不是他。
我没再犹豫,走过去,把我那台慢得像老牛一样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他床边的小桌板上。
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听到后,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深。
从那天起,我们的夜晚不再是我一个人在战斗。
小小的出租屋里,经常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我们两个偶尔的交谈声。
把那支叫‘蓝海科技’的股票资料调出来。
他们最新的财报,给我放大。
用我们剩下的钱,全仓买入。
我成了他的手,负责执行他所有的指令。而他,则成了我们这个二人公司的唯一大脑。
他每天都泡在各种财经新闻和数据里,分析、判断、决策。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属于上位者的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也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我们把所有的积蓄,总共不到五千块钱,全部投进了一支他看好的股票里。
那几天,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每天看那个K线图跟看心电图一样。
直到第三天,那条绿色的线突然像坐了火箭一样,笔直地往上冲。
我看着账户里翻了三倍的数字,激动得差点把电脑扔了。
秦默!我们赚钱了!
他也很高兴,但比我冷静得多。他靠在床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他看着我,说了一句。
温简。
这只是开始。
14
那确实只是一个开始。
在秦默精准的判断下,我们那笔小小的启动资金,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
从几千到几万,再到几十万。
当账户里的数字第一次突破七位数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我们租了一套新的公寓。
房子很大,有明亮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我给他买了最专业的康复器械,也终于可以不再计较价格,为他搭配最有营养的一日三餐。
我还给自己换了一台全新的、运行飞快的笔记本电脑。
我们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秦默身上的阴郁之气,也随着账户里上涨的数字,一点点消散。
他话变多了,有时候甚至会跟我开几句玩笑。
那天晚上,我们又完成了一笔漂亮的交易。
他看着我,突然说:明天别做饭了,叫五星级酒店的外卖。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太浪费了。
他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吗去,把菜单上最贵的都点一遍。另外,给你自己也挑几件新衣服,别老穿那几件T恤。
看着他恢复了从前那种挥金如土的大少爷做派,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的合作越来越默契,他负责决策,我负责执行。
除了白天去公司上班,我所有的时间都和他待在一起。
随着资金越来越雄厚,秦默不再满足于二级市场的短线操作。
他开始研究实体项目,寻找有潜力的初创公司进行投资。
这天,他让我去查一家叫新芯科技的公司。
我把所有资料整理好后,在浏览相关新闻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魏凯。
就是那个曾经在小区花园里,对我百般羞辱,骂秦默是废物的富二代。
一篇财经报道里提到,魏凯家最近也正准备注资新芯科技。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秦默时,心里有些担忧。
他听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魏凯意气风发的照片。
良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又充满兴味的笑容。
正好。
旧账,也该一起算算了。
15
那几天,秦默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让我把所有能搜集到的,关于新芯科技和魏凯家族企业的所有资料,都打印出来。
我们的公寓客厅,一时间堆满了文件,像一个临时的作战指挥室。
他坐在轮椅上,圈点、分析、做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秦家太子爷。
不,现在的他,比那时更加沉稳,也更加危险。
两天后,他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投资计划书。
明天,你去见『新芯科技』的创始人。他对我说,以我们新注册的投资公司的名义。
我有些没底:我……我能行吗我什么都不懂。
你不用懂,他把计划书递给我,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
你只需要把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他们就行。
第二天,我换上了秦默为我准备的职业套装,走进了新芯的会议室。
我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对面的魏凯。
他也看到了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新公司的代表,就是你他翘着二郎腿,语气轻佻。
秦默自己不敢来,派了个小保姆过来这是看不起谁呢
会议室里其他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捏紧了手心里的笔,手心全是汗。
但一想到昨晚秦默看着我的那种信任的眼神,我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没有理会魏凯的挑衅,而是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向新芯科技的几位创始人递上我的名片,微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将我们的计划书投到大屏幕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将秦默熬了两个通宵做出的方案,清晰地呈现给每一个人。
我能感觉到,魏凯的脸色,从一开始的轻蔑,到中途的惊讶,再到最后的阴沉。
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时,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新芯科技的创始人,一位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苏小姐,不得不说,这是我们收到的所有投资方案里,最专业、也最打动我们的一个。
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魏凯,笑着对我说。
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荣幸,能和你的老板,秦先生,约个时间见一面
16
那场与新芯科技的投资谈判,我们赢了。
秦默最终没有出门,是对方创始人亲自带着团队,来到了我们的公寓。
我第一次看到秦默在谈判桌上的样子。
他坐在轮椅上,气场却比房间里任何一个站着的人都强。
他言语犀利,逻辑缜密,每一个数据都信手拈来,将项目的未来和风险分析得淋漓尽致。
魏凯输得并不冤。
送走客人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这是我们并肩作战的第一场大胜仗。
我激动得脸颊发红,忍不住跑到他面前。
我们成功了!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朝我伸出手。
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他拉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我就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我有些不自在,刚想站起来,就被他双臂牢牢地圈住了腰。
温简,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灼热的东西,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今天,你做得很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被他这样夸奖,我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转开了脸。
都是你教得好。
不,他将我的脸扳了回来,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是你本来就很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一个人的影子。
然后,他低下了头。
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试探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这个吻,没有绝望,没有愤怒,没有算计,只有小心翼翼的珍视和再也无法掩饰的深情。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挣扎,也忘了回应。
良久,他才微微退开一些,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用一种几乎是叹息的、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温简,我好像……栽了。
17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有些东西,开始不一样了。
我们的新公寓很大,阳光很好,秦默却似乎比以前更管得宽了。
我们依然会为了一个投资项目,在书房里讨论到深夜。
但只要过了十二点,他就会不由分说地合上我的电脑,然后操控着轮椅把我堵在墙角,直到我乖乖回房睡觉为止。
他会记住我不经意间提过的想吃的菜。
第二天,那道菜就会被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好了,准时送到家里。
我为了方便,总是在网上买最便宜的T恤。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衣帽间里多了一整排当季的新款女装,从裙子到外套,一应俱全。
他从不说什么我爱你、我疼你之类的甜言蜜语,却把他的在意和占有欲,渗透到了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伴侣,分享着生活,也并肩作战。
他依然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商业奇才,只是这份犀利之中,多了一份只为我而存在的温柔。
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习惯了在他疲惫时,走到他身后,为他轻轻地按压太阳穴。
习惯了在他做出一个漂亮的决策后,他会回过头,像要糖吃的孩子一样,朝我扬扬下巴,等着我的夸奖和一个吻。
一切都好像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我甚至都快忘了,他曾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秦家太子爷,而我,只是那个被他随手捞了一把的、无家可归的丑小鸭。
19
随着我们在与秦朗的商业战争中节节胜利,秦默的名字,重新开始在圈子里流传。
他不再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废人,而是一个以雷霆之姿、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他依然需要靠轮椅代步,但这不仅没有削减他的魅力,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种混合着破碎感和强大掌控力的、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他。
他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即使行动受限,那双眼睛里的锋芒和野心,也足以让任何一个与他对视的人心惊胆战。
苦难磨平了他曾经的浮躁,沉淀出一种成熟男人的从容和稳定。
他又帅,又有能力,还有钱。
这样的秦默,比从前那个健康飞扬的太子爷,更让女人们着迷。
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以各种合作的名义,想要接近他。
其中不乏一些家世显赫、能力出众的漂亮女人。
今天来我们公寓的,就是其中一位。
她是另一家上市公司的CEO,公认的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强人。
她叫林菲。
她穿着高定的套装,优雅地坐在我们客厅的沙发上,与秦默谈笑风生。
从最新的宏观政策到行业未来的走向,他们聊得那么投机,那么默契,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插入的气场。
林菲看秦默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征服欲。
她会很自然地在他说话时,为他续上一杯茶;
她会在听到一个精彩的观点时,发出由衷的赞叹。
她甚至在会议结束时,看着我,意有所指地对秦默说:秦总,您身边这位苏小姐,真是位得力的好助理。您眼光真好。
她夸我好助理,而不是好伙伴。
我微笑着,没有说话。
秦默对林菲的态度,一直很专业,很疏离。
他没有回应她任何的试探和暧昧。
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我。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悲哀。
我看着他们坐在一起的样子,一个运筹帷幄,一个聪慧美艳,那么的相配,那么的……门当户对。
我能陪他走过泥泞,能在他落魄时为他撑伞。
可当他重新回到山巅,我才发现,那里的风景,那里的空气,都与我格格不入。
林菲走后,秦默操控着轮椅来到我身边,像往常一样,想拉我的手。
我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20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他想和我亲近时,我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推开。
他没有再逼我,只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了隔着一层薄冰的状态。
而他与秦朗之间的战争,也终于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其惨烈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秦默展现出了他全部的才华和手腕,精准、犀利、毫不留情。
最终,在一次决定性的股东大会上,秦默以绝对的优势,不仅成功狙击了秦朗主导的新能源项目,还当众揭露了当年秦朗为夺权而设下的圈套和阴谋。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秦默赢了。
他不仅赢回了公司,也赢回了名誉,赢回了属于他的一切。
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欢呼。
我安静地待在我们的公寓里,为他收拾好了庆功宴要穿的西装。
他回来时,身后跟着一群前来祝贺的公司高管。
他坐在轮椅上,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像一位真正的王者。
他意气风发,眼神锐利,与每一个人谈笑风生。
那个曾经躺在出租屋里绝望等死的秦默,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看着他,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我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陪他走过了最难的一段路,现在,他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王座上。
而丑丑的温简,也该退场了。
趁着他被众人包围,在书房里开庆功会的时候,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没有拿他送给我的任何东西,只收拾了自己来时那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我自己的几件旧衣服。
我把他当初给我的那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
然后,我写了一张字条。
秦默,恭喜你拿回了属于你的一切。我走了,勿念。
我拖着箱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生活了近两年的地方。
21
我没有回我那个早已算不上是家的老家。
我买了一张去往南方海边小镇的单程票。
我不知道秦默什么时候会发现我走了。
也许是在庆功宴结束,他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
也许,他要过很久才会发现。
毕竟,他现在是秦氏集团的董事长,有那么多的会议要开,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
他那么忙,大概不会有时间注意到,他身边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温简。
这样也好。
等他想起来时,我已经在这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七个小时后,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小镇的火车站。
一股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迎面吹来。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那块压抑了很久的石头,好像终于被吹散了。
我用自己这几年存下的钱,在离海边不远的一条安静的街道上,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
我给它起名叫念念角落。
我把店面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刷墙、买桌椅、布置各种绿植。
日子很累,很忙,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一个月后,我的咖啡馆,正式开业了。
22
我的咖啡馆念念角落,在小镇上开了半年。
生意不好不坏,足够我一个人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
我以为,我和秦默,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奔向各自远方的直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我的店门口。
那辆车和这个悠闲的小镇格格不入。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神情严肃的男人。
他推开店门,径直走到我面前。
苏小姐,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找了您很久。
我认得他,是秦默最得力的特助,姓张。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出什么事了
张特助的眼眶有些发红,他苦笑了一下。
秦总他……快把自己逼疯了。
从张特助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拼凑出了我离开后,秦默的生活。
他发现我走后,当场就砸了半个书房。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像疯了一样找我,却一无所获。
他赢回了公司,却好像把自己的魂弄丢了。
他不再见任何人,也不再参加任何庆功宴。
他把自己变成了工作机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他比以前更成功,更有钱,也更孤独。
苏小姐,张特助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恳求。
秦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整个人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都会断。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唐突,但我求求你,去见见他吧。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我捏着手里的抹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设想过一万种我们重逢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
我以为他会找到更适合他的王后,然后渐渐地,把我这个他生命中的过客,忘得一干二净。
我看着窗外蔚蓝的大海,又回头看了看这个我亲手打造的小世界。
这里有我渴望的一切,安宁,自由,岁月静好。
可我的心,却因为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而疼得无法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把它整齐地叠好,放在吧台上。
然后,我对张特助说。
带我去见他。
23
我再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是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
张特助把我带到了秦默在的医院。
他说,秦默前天因为急性胃穿孔和过度疲劳,在会议上当场晕了过去。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里面的他。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扎着针。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像是在做什么痛苦的噩梦。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同样躺在病床上,被全世界抛弃,绝望等死的他。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推开门,轻轻地走到他床边,伸出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我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他就像受惊一样,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那双沉寂了半年的眸子里,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一把挥开输液管,不顾针头划破手背的疼痛,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温简!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我赶紧按住他。
你别动!你身上还有伤!
他却不管不顾,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温简……他看着我,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滚烫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烫得我心脏都在发疼。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帮他擦去眼泪。
对不起,我说,我回来了。
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力道大得像是要勒死我。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温简,温简……别再走了,好不好
我把一切都给你,我的命,我的钱,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你别再不要我了……
我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好,我哽咽着回答,我不走了。
我再也不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