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殿外望去,就见一穿着玄色曳地长袍的艳丽妇人美目圆睁,泪盈盈地望向庆帝。
嘶......
赵皇后未经通传,就强闯未央宫了！
谏官瞬间皱起眉头。
庆帝眸色更深了几分。
殿内气氛霎时凝结。
但情绪崩溃的二皇子,却如听天籁,是娘！娘来救他了！
越郎,这是我们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让他进廷尉狱,那是人能呆的地方吗......
艳丽妇人用帕子拭泪,上前拉住皇帝的衣袖,天幕里说的那些,肯定是小人作祟,阿曜绝不是那种人！
而且这事儿还没发生,还来得及,他以后肯定会听话的！
庆帝头一回发现,看脸选皇后的局限性。
他厌弃这对母子。
绝不是因为他们掺和到夺嫡之中,而是蠢而不自知,阴毒手段全朝自己人使,祸乱朝纲,为害一方！
二皇子御前失仪,着于王府内圈禁六月,非诏不得出。
赵皇后抿抿唇。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打算托着起儿子谢恩。
就听到皇帝淡淡扫了一眼,未央宫无召不得入,尔等先候在殿外吧。
赵皇后不知怎的,心突地发慌。
她忽然意识到,今日从御前侍候的宫人那里打探到消息,就冒冒然冲来朝堂议事的未央宫,会令陛下不喜。
半晌,内侍总管捧着明黄的卷轴,疾步走来,在赵皇后面前站定。
皇后娘娘,还请接旨。
阴柔的嗓音响起：
朕惟坤仪之重,端在母仪。皇后赵氏,膺承中宫之位,本当训导皇子,垂范六宫。然其溺爱不明,纵子失德,致皇子恣行暴虐,戕害黎元。此皆皇后教子无方,溺私废公之过也。
今褫夺皇后册宝,削其尊号,降封为谦妃。移居别宫,用度减等,非诏不得觐见。望尔克己省身,恪守谦卑,静思愆咎。倘能悔悟,犹存余地；若再蹈前非,严惩不贷。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赵皇后彻底傻眼了。
她本以为自己宠冠六宫,窥视帝踪为儿子求情,至多被斥责两句,罚抄几卷经书。没想到被褫夺后位,还非诏不得觐见！
她慌了。
尤其是回忆起当年她得了凤印,自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宫中肆无忌惮,猖狂跋扈。
甚至假借为皇嗣祈福,让世家大族出身的娴贵妃跪祠堂捡佛豆。
现在......
谦妃娘娘,请回吧。
谦妃浑浑噩噩地走了。
文武百官们收回看皇帝热闹的视线,默默将脑袋转向天幕。
【好了,不闲聊二皇子炸茅坑屎溅自己一身的傻叉行为了。】
【命运是个好编剧,就让我将时间条拖回靖元三十二年春,从头将整场政变,完整地讲给观看视频的小伙伴们听。】
【靖元三十二年,某日,大朝会,百官第十三次上书请庆帝立储,因为近两年多谋善断、勇猛无双的皇帝陛下身体衰败得厉害,多次因身体不适免去朝会,但庆帝第十三次回绝了百官的提议。】
【当我们从后世的角度来看,不得不佩服庆帝眼光毒辣,他非常明白参与夺嫡的诸位皇子,没有一个合适当皇帝的。最好的恐怕也只能当个样样平庸的守成之君,这还得是四方安定,没有谋逆造反,没有天灾降临的情况下。】
【最差的......根本看不到下线,只能说是初见人形。】
【史书记载,第二日,洛阳城就下起了百年未见的暴雨。】
【无法排出的雨水倒灌将低洼的城北,也就是黔首居住的地方,将家中的布匹米粮全都浸湿了。一时间洛阳城内家家户户哭声震天,但才刚刚开始。没过几日,城中百姓因为食用未经煮沸的生水,吃了被污水浸泡的米粮,出现了剧烈腹泻、目眶凹陷、肌肉痉挛的疫病病症。】
【而随着黔首聚集在一起避雨,疫病也悄悄地传播开来。随着疫病的愈演愈烈,一种居心叵测的言论也在惶恐的黔首中传开了：这连续五天的暴雨,是因为陛下未定储君,东宫无主,才镇不住龙王！疫病是天罚！】
庆帝气得攥紧了龙椅把手,他真没想到大疫当前,不赶紧控制疫病发展,居然还有脑子不清晰的家伙,藏在后面造谣生事,妄图用民怨逼养病的自己就范。
真是欺天了！
而下方的文武百官也不敢吱声,事实胜于雄辩,若是陛下真听他们勉强选出个庸才,恐怕多灾多难的靖能有百年国祚,都是祖宗保佑。
他们揪心地看着天幕上黔首惨状,默念着侧边的诗句,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以我们现代人的认知来看,自然知道靖元年间两度发生的连日暴雨,是因为小冰河时期极地冷空气南下频率增加,与热湿气流碰撞概率升高。洛阳恰巧在那股气流的途径位置中心,所以才会导致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
【发病急骤的疫病,大概率是霍乱,是因为水源污染爆发的。城中积水让黔首很难寻到干净的水源,当时生存条件受限,普通人也没法次次喝烧开的水,被水泡过的粮食,也不可能丢弃不食用。至于将患病的亲友隔离,避免疫病继续传播,也根本没有那种条件。】
天幕下,众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尤其是听到疫病,便紧盯屏幕的医者愣在原地,疫病居然不是瘴气入体而是水源不干净导致的！
防治疫病,居然如此简单
不过当医者脱口而出后,就意识到,就算普通百姓知道喝烧开的水,吃干净的食物能避免洪灾后的大疫,他们受限于贫穷困苦,也根本没法预防。
他紧抿着唇,良久叹了口气。
庆帝听到天幕所言,陷入了思考,或许对普通黔首来说用柴火烧水来喝,太过奢侈。但对朝廷官府来说,施开水比施粥划算很多。
若是真能防控疫病,倒也不失为救灾良策。
【这场靖元大瘟疫,其实不仅仅是普通天灾,更多的还是人祸。】
【可以说,但凡城里有一位明事理的皇子,疫情也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死了近三成洛阳百姓。】
【曾有名医者将世代相传的避瘟方献出,希望能救黔首于水火。但这张药方直接被挂名救灾的十三皇子收入囊中,救灾粮也被他笑纳了。当然,十三皇子也没只顾着自己拿,还不忘分了些给好哥哥六皇子,平时最喜敛财的六皇子,也懒得管弟弟从哪儿弄来的银子,高高兴兴收了。】
【而四七八十五十八皇子,炒粮价的炒粮价,散布谣言的散布谣言,大肆低价买仆从的买仆从,还有趁机养死士,募私兵的。】
【他们作为被天下万民供养的皇子,一点儿都不希望,残忍掠夺黔首生命的疫病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