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死状凄惨,法医鉴定是自杀,但我知道,她是被人杀死的。
为了引出凶手,我蛰伏五年,发誓要绣出比她更惊艳的作品,并选择在全球直播下完成最后一针。
我以为凶手是那个觊觎姐姐作品的投资人,或者是一直嫉妒她的对手。
万万没想到,在亿万人的注视下,我那个弱不禁风、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将一根毒针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才明白,最大的恶魔,原来一直睡在我隔壁。
1
我们苏家的女人,生来就是为丝线而活,也为丝线而死。
这个被诅咒的说法,在我们那个与世隔绝的徽州古镇里,流传了上百年。
我姐姐苏灵儿,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织命师。她的手指下,飞鸟能闻香,游鱼能摆尾。她耗时三年绣成的那幅百鸟朝凤,被镇上的人看作不祥的神作。
他们说,神作一出,必有天谴。
神作被送往上海参评东方之匠金奖的那天,灵儿死了。
死状诡异,又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
她穿着自己最美的嫁衣,端坐在她的绣架前,心脏的位置,齐齐整整地插着九根她惯用的金针。针尾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像一朵从她心口开出的,致命的金色小花。
法医鉴定是自杀。说是长期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精神失常。
我冲进她的绣房,那里面已经没有了百鸟朝夕阳的绚烂,只有刺鼻的血腥味。
我那个一向体弱多病的母亲晏儒,正颤抖着双手,将灵儿所有的绣品、丝线、图纸,一件一件地往火盆里扔。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泪水蜿蜒,看起来悲痛欲绝。
她看到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住我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灵愫!看到了吗!这就是命!这就是我们苏家女人的报应!
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烧了!把这些害人的东西都烧了!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许碰针线!一下都不许!
我没哭,也没说话。
我只是死死盯着姐姐僵硬的手,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块废弃的绣布。
我趁人不备,将那块布抠了出来,藏进掌心。
那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一根断裂的红线,和一只正在流血泪的凤凰。
那不是姐姐失误的废品。
那是一个警告。
一个用生命留下的,无声的求救。
镇上的人看我们家的眼神,充满了畏惧和幸灾乐禍。他们把姐姐的死归结于诅咒,说她触怒了神明,死有余辜。
葬礼上,我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折断了姐姐用过的一整套绣花针,发誓我们苏家从此封针,再不出一个织命师。
所有人都以为,姐姐的惨死,会成为我一辈子的噩梦。
他们都以为,我会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读书,去工作,忘了这门被诅咒的手艺。
他们错了。
我不仅要绣,我还要绣出比百鸟朝凤更惊世骇俗的神作。
因为我要让那个藏在诅咒背后的鬼,亲手把它自己,缝进棺材里。
2
姐姐死后的五年,我们家彻底变了。
母亲晏儒像是被抽走了魂,病得更重了,终日躺在床上咳嗽,脸色灰败。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温度,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或者一个已经贴上死亡标签的死物。
我不再是她的女儿,而是下一个即将应验诅咒的祭品。
我背着她,偷偷地练习。
没有绣架,我就用木框自己钉一个。没有丝线,我就把旧衣服拆了,一根根搓成线。
我白天在她床前端茶送药,扮演着孝顺女儿的角色。一到午夜,我就钻进地窖,点一盏昏暗的油灯,模仿着姐姐留下的那幅血泪凤凰图,一针一线地琢磨。
那幅图不是警告,是技法。
是一种被我们苏家隐藏了数百年的禁忌针法,名为窃命。
终于有一天,我因为在地窖待得太久,染了风寒,没能及时给她送药。
她起了疑心。
她拖着病体,像是幽灵一样飘到地窖口。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我,和我手上那幅即将绣成的凤凰。
她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即转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狰狞和狂怒。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在学这个!你想跟你姐姐一样去死吗!
她嘶吼着,扑过来,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但手里的绣品却攥得死死的。
她没能抢走,就疯了一样砸烂了我所有的工具,一脚踹翻了油灯。火苗瞬间窜起,点燃了地窖里堆积的杂物。
烧死你!和你这些不祥的东西一起烧死!她尖叫着,堵在门口,眼神里是纯粹的恶毒。
我没有求饶,抱着那块绣布,从地窖另一头用来储藏冬菜的小窗,生生挤了出去。我的手臂被碎玻璃划得鲜血淋漓,后背也被火焰燎到,火辣辣地疼。
我逃了出来,躲在后山的破庙里,发了一夜的高烧。
第二天,我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去。
母亲坐在院子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正在平静地喝着粥。她看到我,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说了一句话。
你的手断了才好,这样就不会去送死了。
那一刻,我心底最后一点对母爱的幻想,彻底碎成了粉末。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
那里面是我用五年时间,靠着给人缝补浆洗、偷偷卖掉母亲首饰攒下来的钱。
我要去上海。
我要参加那一届的东方之匠大赛。
姐姐当年拿下的,只是一个提名。
而我,要去拿回那座本该属于她的金奖奖杯。我要绣出一幅失传已久的真正神作,山河社令图。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我的作品,让那个凶手,在最盛大的舞台上,无所遁形。
3
去上海的车票,烧光了我所有的积蓄。
我拿着一幅只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山河社令图初稿,找到了东方之匠大赛的评委会。
起初,我被当成疯子。
一个穿着破旧衣服,身上还带着伤的乡下女孩,竟敢说要复原传说中的刺绣图谱。
直到我当着他们的面,只用了三根最普通的丝线,就在一块废布上,绣出了一朵沾着晨露、仿佛能嗅到芬芳的月季。
那一手窃命针法里的活色生香,镇住了所有人。
我的作品,被破格入围了。
很快,我的故事和那惊鸿一瞥的技法,在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有人惊叹,有人质疑,更多的人,把这当成一个猎奇的八卦。
其中,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处境。
他叫顾晏辞,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品投资人和策展人,也是这次大赛最年轻的评委。
他找到了我住的那个不足五平米的廉租房。
那天外面下着雨,他撑着一把黑伞,穿着剪裁得体的羊绒大衣,与这破败的弄堂格格不入。
苏灵愫小姐他的声音很温和,眼神却像X光,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我警惕地点了点头。
我见过你姐姐的作品。他开门见山,那幅『百鸟朝凤』,我看过三次。每一次,都觉得那不该是凡人能绣出来的东西。
提到姐姐,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我听说过你们镇上的那个诅咒。他继续说,目光深邃,我也听说,你母亲把你赶出了家门。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我不是来同情你的。顾晏辞递给我一张名片和一把钥匙,我是个商人,我相信你的才华能创造出远超你姐姐的价值。决赛前的这三个月,你住到我的工作室去。我为你提供最好的材料,最安全的创作环境。作为回报,你的『山河社令图』,我要独家代理权。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我依旧保持着警惕。
为什么是我
他笑了,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因为天才和疯子,总是最值得投资的。我赌你,能赢。
我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把我安排在黄浦江边的一栋顶层公寓里,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整个上海夜景。工作室里,从苏杭空运来的顶级桑蚕丝,到几近失传的天然矿物染料,应有尽有。
我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奢华的金丝笼。
可我知道,这是我接近真相的唯一跳板。
我离开老家前,曾收到过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顾晏辞正站在我姐姐百鸟朝凤的展柜前,笑得意味深长。
4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彻底沉浸在山河社令图的创作中。
顾晏辞给了我绝对的自由和最好的保障。他像一个幽灵,偶尔出现,指点几句,却总能切中要害。他对我家传的窃命针法,了解得甚至比我还深。
这让我越发不安。
但我的作品,进展神速。
那幅图,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日出东方,云海翻腾;飞瀑之下,鳞光闪烁。一针一线,都像是从天地间窃取来的灵气。
随着决赛日临近,顾晏辞开始为我造势。
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媒体资源,将我塑造成一个与命运抗争的天才少女。
诅咒、神作、姐姐的遗愿、家族的秘密,这些关键词,迅速抓住了公众的眼球。我的名字,连同山河社令图一起,成了现象级的话题。
决赛前夜,顾晏辞为我策划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活动。
最后一针,全球直播。
他对着媒体,侃侃而谈:我们将在明晚八点,在东方艺术中心的主展厅,同步直播苏小姐为『山河社令图』落下最后一针的瞬间。这不仅是一幅神作的诞生,更是对所谓宿命论最响亮的回击!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才华,是杀不死的!
我站在他身边,像个精致的木偶。
我明白他的意图。
他要把这场决赛,变成一个献祭的舞台,一个审判的刑场。
而我,既是祭品,也是行刑人。
直播的消息传出后,网上彻底炸开了锅。支持者和反对者吵得不可开交。热度攀升到了顶点。
我甚至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老家的村长打来的。
电话里,他支支吾吾,说我母亲看到了新闻,病倒了,现在正坐着车,连夜往上海赶。
灵愫啊,你妈说,她死也要死在你的身边。她说她对不起你,想来亲眼看你成功……
我握着电话,指节泛白。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直播当晚,东方艺术中心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坐在展厅中央,那幅山河社令图就立在我面前,华光流转,几乎要将整个展厅的光都吸进去。
无数的镜头对着我,闪光灯像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我在那些镜头前,讲了我姐姐的故事。
我没有说诅咒,我只说她是一个被埋没的天才,她的死疑点重重。
我姐姐从没有精神问题。她那么热爱生命,她还说要带我来看上海的东方明珠。
今晚,我落下这一针,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的镜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更是为了,找出杀死我姐姐的真凶。我坚信,他或她,此刻就在看着我。
全场一片死寂。
直播弹幕却在那一瞬间,彻底引爆。
5
直播进行到晚上九点。
按照计划,我应该落下最后一针。
就在这时,会场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身影,在保安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是我母亲,晏儒。
她比五年前更加憔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枯槁,脸上布满了病态的潮红。她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摄影师们疯了一样将镜头对准她。
灵愫……我的女儿……
她哭喊着,声音沙哑,挣脱了保安,向我扑来。
顾晏辞想上前阻拦,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母亲扑到我脚边,抱着我的腿,哭得涕泪横流。
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啊……我不该拦着你,我不该伤害你……你姐姐走了,妈只有你了……
她演得情真意切,像一个终于悔悟的母亲,前来见证女儿最荣耀的时刻。现场许多多愁善感的观众,已经开始悄悄抹眼泪了。
直播弹幕上,风向也开始转变。
天啊,母女和解了,太感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当初也是怕女儿出事啊。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哭够了,才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小的、用锦缎包裹的木盒。
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金色的绣花针。针身纤细,针尾处,还雕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
灵愫,这是你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一根针。她哽咽着,将盒子举到我面前,用它,用它来完成你的神作吧。让你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能看到……让她为你骄傲。
她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期盼。
那一刻,我几乎要为她鼓掌了。
多完美的剧本,多逼真的演技。
我接过那个木盒,感受着那根金针的冰冷。我把它拿起来,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然后,我笑了。
我的笑声在寂静的展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母亲脸上的悲恸僵住了。
我举起那根金针,将它对准离我最近的一台高清摄像机镜头,声音不大,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全场,传到了每一个正在看直播的人耳朵里。
妈,你哭得这么伤心,是怕我发现,这针尖上淬的,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吗
轰!
全场炸裂。
母亲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张慈母的面具,瞬间碎裂。
她眼中的慈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怨毒和疯狂。
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嘶吼着,不再伪装,像一只真正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想要夺走那根针。
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好事!你和你那个死去的姐姐一样,都该死!
没等她碰到我,早已埋伏在四周的保安一拥而上,将她死死地按在地上。
闪光灯在那一瞬间爆闪,记录下了她狰狞扭曲的脸,和那句不打自招的供词。
全完了。
6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
直播没有中断,顾晏辞显然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要让这场审判,在亿万人眼前进行到底。
被按在地上的母亲,在最初的疯狂过后,反而平静下来。
她甚至开始笑,笑声凄厉,像夜枭的哀鸣。
没错,苏灵儿是我杀的!她对着警察的执法记录仪,供认不讳,今天,我也要杀了她!她们都该死!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虎毒不食子啊!这还是人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病得快死了吗
一个负责此案的老刑警走上前,盯着我的母亲。
晏儒,你一个人,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二十年前,镇上第一个刺绣天才少女的失足落水,也跟你有关吧
母亲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看着我,又扫过一旁神色平静的顾晏辞,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诅咒报应全都是骗人的!
她的声音回荡在展厅里,揭开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们苏家哪有什么天才!不过是一代又一代的养料罢了!
我生下她们,养大她们,就是为了等她们绣出『神作』的那一天!
在母亲断断续续的疯癫叙述中,那个所谓诅咒的真面目,被彻底撕开。
我们苏家的祖上,确实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织命师。她创造了窃命针法,也发现了一个残忍的秘密。
当一个织命师完成她一生中灵气最盛的神作时,她的血亲,可以用一种特制的、淬了秘药的金针,刺入她的心脏。这样,不仅能夺走她的性命,更能将她毕生的才华、灵气、甚至一部分的生命力,全部吸收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诅咒。
这是一场血淋淋的,代代相传的血脉献祭。
而我的母亲晏儒,就是那个资质平庸,却又嫉妒成狂的献祭主持人。
她天分不够,就想方设法怀上孩子,指望能生出天才。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姨妈,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天才,被她设计推下河,吸干了灵气。
可她吸收来的才华,依然不足以让她绣出神作。
于是,她又把希望寄托在了我和姐姐身上。
姐姐苏灵儿,成了她的第一个完美的养料。
她绣出『百鸟朝凤』的那天,我高兴得快疯了!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亢奋,我终于等到了!我等到了!我吸了她的灵气,我觉得我马上就能突破了!可还是不够!还是差一点!
她转头,死死地盯着我,和那幅华光万丈的山河社令图。
直到你!你这个孽障!你的天赋竟然比你姐姐还要高!这幅图……这幅图里的灵气,比你姐姐那幅浓郁十倍!只要吸了你,我就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织命师!我能长生不老!
她的脸上,是贪婪到扭曲的欲望。
原来,她那常年不愈的病,都是装的。那只是她消化不了偷来的灵气,产生的排异反应。
原来,她对我的冷漠和打骂,都只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下一个即将被宰杀的牲口。
所谓母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我,和姐姐,从出生开始,就只是她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精心培育的药人。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7
展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扭曲恶毒的真相,惊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被警察戴上手铐,拖拽着往外走。她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咒骂着我毁了她长生的美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晏辞,缓缓地走到了舞台中央。
他拿起麦克风,脸上没有众人预期的那种对恶行的震惊,反而是一种……大功告成的微笑。
真是精彩绝伦的告白,晏儒女士。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不过,你真的以为,你今天有机会吸收到这份天赋吗
被拖到门口的母亲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也看着他,眼神冰冷。
顾晏辞缓缓鼓掌,每一下,都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自我介绍一下。他转向镜头,我不仅姓顾,我还姓苏。二十年前被晏儒女士推下河的那位天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全场哗然!
她被推下水后并没有死,而是被我父亲救了,远走他乡,生下了我。可惜,她灵气被夺,身体被毁,缠绵病榻多年,最终还是郁郁而终。
顾晏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恨意。
我母亲临死前,告诉了我苏家这个恶毒的秘密。我花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他看着我。
我先找到了苏灵儿,可惜,我晚了一步。她已经被这个毒妇害了。于是,我又找到了你,苏灵愫。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也更狠。你竟然靠着一点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你母亲是凶手,并且愿意和我合作,设下今天这个局。
没错。
我五年前捡到那块绣布,研究那窃命针法时,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直到我收到顾晏辞寄来的那张匿名照片,我才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
我利用他的资源和平台,他利用我的手,来完成一场对凶手的公开处刑。
那个写着你妈要来的电话,是我让他打的。那根淬了毒的金针,是我在直播前,亲手涂上荧光剂,好让高清镜头能够捕捉到。
一切,都是我们安排好的。
现在,仇人已经伏法。顾晏辞笑得像个优雅的魔鬼,那么,也该到了我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金针。
你母亲拿来的那根,只是涂了荧光粉的赝品,这一根,才是真正淬了苏家秘药的毒针。
他缓步向我走来。
我帮你报了仇,你用你的天赋和这幅神作来回报我,很公平,不是吗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反转,接连的反转,让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我看着他,也笑了。
顾先生,你真的以为,和我合作的人,能活到最后吗
我话音刚落,突然转身,用手里那根我早就备好的、普普通通的钢针,狠狠刺入了面前那幅山河社令图的右下角,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是我用金丝银线和姐姐的头发,共同绣下的一只小小的,流血泪的凤凰。
那才是这幅神作真正的阵眼。
也是我为所有贪婪之徒,准备的自毁开关。
不!顾晏辞脸上的优雅瞬间崩塌,他惊恐地扑过来,但已经晚了。
整幅山河社令图,仿佛被注入了黑洞。所有的华光、灵气,在一瞬间向内坍缩,最后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炸开!
轰!
强大的气流将周围的一切掀翻。
顾晏辞被那道白光正面击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浑身焦黑,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被警察按住的母亲,在那白光爆开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头发瞬间雪白,皮肤松弛,变成了一具真正的,行将就木的干尸。
她偷来的所有灵气,都被这最后的爆炸,彻底净化了。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舞台中央,毫发无伤。
我拿起麦克风,对着混乱的现场和呆若木鸡的镜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姐姐的仇,报了。
苏家的天赋,谁也拿不走。它不属于我母亲,也不属于所谓的复仇者。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织命师。
说完,我扔掉麦克风,在无数人的尖叫和警笛声中,转身,昂首,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由我亲手搭建,又亲手摧毁的,华丽的刑场。
8
我走出东方艺术中心的时候,天还没亮。
无数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我层层包围。闪光灯在我脸上炸开,几乎要把我的视网膜烧穿。
苏小姐!请问你对你母亲的行为有何看法
顾晏辞先生现在生死未卜,你会对他负责吗
引爆国宝级艺术品,你会被判刑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我没有回答。
在随后到来的警察护送下,我被带到了警局。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我在一间小小的审讯室里度过。
他们反复询问每一个细节,从我姐姐的死,到我和顾晏辞的交易,再到最后那场惊天动地的自毁。我的回答滴水不漏。我是受害者,是举报人,是一切悲剧的幸存者。
那幅山河社令图,经过专家鉴定,其内部结构违反了某种未知的能量守恒定律,最终的爆炸被定性为一种无法复现的材料自燃现象。我提供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晏儒和顾晏辞是主谋。
最终,我被无罪释放。
顾晏辞被抢救了过来,但全身神经系统严重受损,成了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植物人,躺在最高级的私人病房里,成了顾家的一个活死人摆设。
我的母亲晏儒,因为蓄意谋杀、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她在法庭上已经彻底疯了,时而哭时而笑,嘴里永远念叨着那两个字:灵气。
我成了这个时代最富争议的传奇。有人把我捧为手刃恶魔、反抗命运的圣女,也有人骂我是心机深沉、踩着亲人尸骨上位的毒妇。我的名字,我的故事,被写进了无数的报道和深扒文章里。
但我不在乎。
我拿到了顾晏辞承诺过的一笔巨额赔偿金,隐姓埋名,住进了上海一处安静的老公寓,打算就此了却残生。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那天晚上,一个不速之客,敲响了我的门。
来人是一位老妇人,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手工缝制的暗色唐装,眼神锐利如鹰。她的身后,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
苏灵愫小姐。她的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苏氏宗祠的执掌人,苏闻雅。我今天来,是代表整个宗族,通知你一件事。
苏氏宗祠我们那个破败小镇,连个像样的祠堂都没有。
我心里警铃大作。
老妇人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苏家,真的只是那个山沟里的刺绣世家吗
她将一叠资料摔在我的茶几上。
照片上,是一个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她们或是在绣架前,或是在画室里,或是在古琴边……每一个,都才华横溢,眼神里却带着和我姐姐如出一辙的、麻木的灵气。
这些,都是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养料』。我们苏家,供养着一个庞大的、你看不到的艺术帝国。
而你,苏灵愫,她向前一步,眼神如刀,你引爆了『山河社令图』,那不仅仅是一幅画,那是我们宗族用来举行『窃命大典』的圣物!你毁了它,等于断了我们所有人的根!
现在,由于灵气失衡反噬,这些女孩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问题。她们会疯,会死,会比你姐姐死得更惨!
老妇人的声音变得尖厉。
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只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了地狱!
她指着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官,宣读着我的判决。
是你,打破了契约。所以,也必须由你,来修复这一切。否则,每一个女孩的死,这笔血债,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9
苏闻雅走了,留下了那句淬了毒的诅咒和一屋子的死寂。
我看着桌上那些女孩的照片,她们年轻的脸庞和我姐姐的脸交替出现。我的胜利,原来是建立在更多无辜者的痛苦之上。
我亲手打破了牢笼,却没想到牢笼的倒塌,会砸死里面所有的人。
我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和恐惧。
我需要答案。
我找到了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顾晏辞。
他所在的顶级私立医院,守卫森严。我花了一大笔钱,买通了一个护工,才得以在深夜,潜入他的病房。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像一滩烂泥,插着各种管子,躺在床上。只有那双眼睛还能转动,看到我时,那双眼里瞬间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来看我的笑话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靠着床头的发声设备,转换成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告诉我,苏氏宗祠是什么窃命大典又是什么我开门见山。
顾晏辞眼里的恨意变成了嘲讽。
你…终于…知道了……你以为……你报了仇……你只是…捅了马蜂窝。
在他的叙述下,一个比我母亲的罪行庞大百倍的黑暗网络,展现在我面前。
苏家,根本不是一个姓氏,而是一个由多个古老家族组成的利益联盟,他们盘踞在各种传统技艺的领域:刺绣、制瓷、书画、古琴……他们像寄生虫一样,用窃命之术,吸食着一代代天才少女的生命和才华,维持着家族的荣耀和某些核心成员的变相长生。
我的母亲晏儒,不过是这个巨大网络里,一个最低级的、不入流的执行者。
苏闻雅,才是这个网络的掌权者之一,人称苏老太君。
而山河社令图,是这个网络数百年一次的能量中枢。他们打算用我的神作,举行一场盛大的窃命大典,让宗族里所有核心成员的灵气都得到补充和提升。
我毁了它,等于断了他们的命脉。灵气反噬,那些作为终端的女孩,自然首当其冲。
你想救她们顾晏辞讥笑着,不可能……除非…你能再绣一幅…『圣物』出来…但这只会…让苏闻雅那群老怪物…变得更强……这是个…死局。
就在我心神俱乱时,病房的电视上,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徽州著名青年刺绣家柳依依,于今日凌晨在其工作室意外身亡,死因初步判定为突发性心力衰竭。据悉,柳小姐以其独创的『灵蝶绣法』闻名,曾被誉为刺绣界的希望之星……
新闻画面上,出现了柳依依的照片。
那张脸,赫然就在苏闻雅留下的那叠资料里!
我浑身冰凉。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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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刚到公寓楼下,一个快递员拦住了我。
我签收了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包裹。
打开它,里面是一只小小的、手工绣成的童鞋,鞋面上,是一只还未长成的、歪歪扭扭的凤凰。
童鞋下,压着一张纸条。
她们的命,现在攥在你的手里。下一个,会是谁
10
那只童鞋像一个催命符,彻底击碎了我所有退缩的念头。
我不能躲。
躲起来,就等于眼睁睁看着那些和我姐姐一样无辜的女孩,一个个死去。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拨通了苏闻雅留下的那个电话。
我该怎么做我的声音很平静。
电话那头传来苏闻雅满意的笑声。很简单,找到她们,安抚她们体内躁动的灵气。在你绣出新的『圣物』之前,你是她们唯一的镇定剂。
我怎么找
你自己,就是最好的罗盘。
挂断电话,我闭上眼睛,努力回想那晚引爆山河社令图时的感觉。那一瞬间,我仿佛和天地间的某种能量连接在了一起。
我试着去感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由无数闪光丝线构成的网络,铺满了整个国家。每一根丝线,都代表着一个拥有天赋的女孩。大部分丝线光芒黯淡,而其中十几根,却像濒死的烛火,剧烈地闪烁、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我没有毁掉我的天赋,我吸收了它。
我成了这个黑暗网络里,唯一一个,既能看到全局,又能自由行动的女王蜂。
苏闻雅想利用我当苦力,去维系她那濒临崩溃的帝国。
可她不知道,她亲手给我递上了一张地图,一张,通往她所有秘密据点的地图。
我成了捕猎者。
我卖掉了上海的公寓,根据脑海中那张灵气地图的指引,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位于苏州园林深处的刺绣学校,名叫静姝苑。
从外面看,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是个人人向往的艺术圣地。可当我走进去,却感受到一股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气。
这里的女孩们,个个面容精致,绣功不凡,但她们的眼神,和我姐姐死前一模一样,空洞,麻木。
我伪装成一个慕名而来的刺绣爱好者,住了进去。
我很快就锁定了那个灵气波动最剧烈的女孩,她叫林婉儿,是静姝苑里公认的第一天才。她正在绣一幅姑苏繁华图,其技法之精妙,几乎不输给我姐姐当年的百鸟朝凤。
可她的状态极差。我好几次看到她绣到一半,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手抖得拿不稳针,咳出的手帕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而教导她的老师们,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一遍遍催促她加快进度。
我知道,她体内的灵气已经开始反噬了。她就是苏闻雅口中的下一个。
我必须在她被彻底吸干之前,把她带走。
行动在深夜。
我利用自己感知灵气的能力,轻易地避开了所有的守卫,潜入林婉儿的房间。
她正靠在床头,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瘦弱的肩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你是谁她看到我,并没有惊慌,眼神里反而透出一丝解脱。
我是苏灵愫。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奇异的光彩。是你……是你引爆了那幅神作
是。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让这一切都提前结束了。
我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早就知道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我知道我们是什么,是养料,是容器。我看着我上一届的师姐,绣完她的『神作』,然后就被送走,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我害怕,可我逃不掉。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她指了指窗外,我们从被选中的那天起,就没了自己的人生。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带我走,好不好去哪里都行,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带她逃离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静姝苑的防卫,对于能看清所有灵气流动的我来说,形同虚设。我们在天亮前,就坐上了离开苏州的火车。
火车上,林婉儿蜷缩在座位上,睡得很沉,像是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疲惫都睡掉。
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第一词体会到了那种名为责任的东西。
11
带着林婉儿,我踏上了横跨中国的狩猎之旅。
景德镇的青花瓷工坊、杭州的西湖琴社、洛阳的丹青画院……每到一处,我都像一个精准的外科医生,切开那些伪装在艺术光环下的脓疮,将那些濒临崩溃的女孩,从苏氏宗祠的魔爪下,一个个救了出来。
我的队伍,在不断壮大。
从最初的林婉儿,到擅长制瓷的叶青,再到画技超群的赵思雨……这些昔日的天才养料们,都成了我的追随者。我用我体内的、已经融会贯通的庞大灵气,为她们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暂时压制住了反噬。
我们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团体,像一群在黑暗中行走的影子,不断地给苏闻雅的帝国制造着麻烦。
苏闻雅终于坐不住了。
她再次联系我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苏灵愫!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与整个宗族为敌!
不。我在电话这头,语气平静地抚摸着一只叶青刚烧制出来的茶杯,杯壁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金色鲤鱼在游动,我不是在与宗族为敌,我是在接收你的遗产。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你想要什么半晌,苏闻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冰冷而沙哑。
我想要的,很简单。我看着窗外,一字一句道,第一,彻底废除『窃命』之术,毁掉所有相关的秘法和道具。第二,解散所有非自愿的『天才培养计划』,还所有女孩自由。第三,给我一份完整的宗族核心成员名单,以及你们百年基业的所有财富明细。
你在做梦!苏闻雅尖叫起来,你这是要毁了苏家!
不,我是要重建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苏家。一个不再靠吸食血亲生命来延续的、干净的苏家。我冷冷一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拒绝。那么,我就带着这些女孩,彻底消失。让你们的帝国,随着灵气的枯竭,慢慢腐烂,最后化为尘土。你自己选。
我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
我知道,她会答应的。因为我已经掐住了她的命门。那些被宗族视为未来和财富的天才们,如今全都在我的手上。
12
三天后,苏闻雅派人送来了一封请柬。
邀请我,和我的同伴们,前往苏家位于黄山深处的一处秘密庄园,参加一场宗族长老会。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但我必须去。
我带着林婉儿、叶青她们十几个女孩,一同赴约。
那座庄园,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奢华和庞大,雕梁画栋,戒备森严,像一座与世隔绝的独立王国。
长老会的会场,设在一座巨大的祠堂里。祠堂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人,是苏家的第一代始祖。她的眉眼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孤高。
苏闻雅端坐在太师椅上,她的左右,坐着十几个面色阴沉的男女,他们就是苏氏宗祠背后那些隐世家族的掌权者。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萦绕着一股靠吸食他人而来的、浑浊的灵气。
他们看着我们,眼神像在看一群闯入圣地的祭品。
苏灵愫,你胆子不小,还真敢来。苏闻雅冷声道。
我来,是来接收我该得的东西。我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接收就凭你,和你身后这些残次品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嗤笑道,你毁了圣物,我们还没找你算账!
我笑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女孩们。
她们不再是我刚救下时那副怯懦麻木的模样。她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那是属于天才的火焰,也是复仇的火焰。
各位前辈。我朗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离了你们的『窃命』之术,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说着,走到祠堂中央。
婉儿。
林婉儿走上前,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卷绣品。
她将绣品缓缓展开。
轰!
祠堂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贪婪。
那是一幅刺绣,上面绣的,是眼前这座祠堂的景象。可与现实不同的是,画中的祠堂,正被熊熊烈火吞噬,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在火焰中哀嚎,化为灰烬。而画面的中央,是我,和她们,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更可怕的是,这幅画,是活的!
画中的火焰在跳动,哀嚎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一股强大的、新生的、带着审判意味的灵气,从画中喷薄而出,瞬间压倒了祠堂里所有浑浊的气息。
这……这是……联合神作!苏闻雅的声音在颤抖,你们……你们竟然不需要『圣物』引导,就能将灵气汇聚在一起!
『窃命』之术,说到底是窃取。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宣告,而我们,学会了『共生』。我们把彼此的天赋和灵气连接起来,共同创作。我们不再需要吸食别人,因为我们自己,就是神!
我伸出手,指向那群惊骇欲绝的长老。
现在,该轮到我们,来审判你们了。
祠堂的大门,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外面,阳光灿烂。
里面,是恶鬼们的地狱。
这场会议,后来被新的苏家族谱称为——涤罪之日。
13
我最终还是没有杀了他们。
我和女孩们联手,废除了他们体内所有通过窃命得来的灵气。那过程比杀了他们还痛苦。他们在一瞬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力量、荣耀和长寿,变成了一个个最普通、甚至更衰弱的老人。
苏闻雅一夜白头,瘫在太师椅上,像一截枯木。
我从她手里,接管了苏家数百年来积累的庞大财富和人脉。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家族,如今不得不匍匐在我的脚下。
我颁布了新的族规。
第一,永世废除窃命之术,违者,将被我们联手剥夺所有天赋,成为废人。
第二,解散所有据点,将选择权交还给每一个女孩。愿意留下的,成为新苏家的一员,共同研究共生之法;愿意离开的,给予一笔丰厚的财富,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第三,苏家所有的财富,将成立一个天才守护基金,用来在全球范围内寻找、保护和资助那些被埋没的、拥有特殊才华的孩子,不再让他们成为下一个养料。
我坐在了曾经属于苏闻雅的位置上,我身边的女孩们,林婉儿、叶青、赵思雨……她们组成了新的长老会。
我们不再是献祭者,也不再是复仇者。
我们成了守护者。
很久以后,林婉儿问我:灵愫,你后悔吗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手上也沾了血,心里也留了疤。
我当时正在窗边,看着一群刚被基金会接来的孩子,在草地上嬉笑打闹。她们的天赋将在阳光下绽放,而不是在阴暗的地窖里被榨干。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
不后悔。
我只是毁掉了一个旧世界。
然后,亲手为我们所有人,建起了一座新的。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拿起针线,绣下了我登基后的第一幅作品。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作。
上面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正坐在门槛上,仰着头,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