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我从国外回来,没告诉任何人,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可当我踏进自家院子,一个削瘦的重物像折断翅膀的蝴蝶,从二楼的花房摔在我眼前。
是我女儿若兰,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看见我,没有惊喜,只有麻木的恐惧,转身还想往上爬。
快放开我!她惊恐地尖叫,我今天还没晒够太阳,花……主人种在我身上的花会不开心的!
1
时隔五年,我从南美的雨林研究基地回来,没告诉任何人。
我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可当我推开自家别墅那扇熟悉的铁门,闻到的不是熟悉的栀子花香,而是一股甜腻到发呕的腐烂气味。
院子里的草坪被铲平了,变成一座巨大的玻璃花房,像一颗丑陋的心脏,矗立在庭院中央。
透过反光的玻璃,我看见一个削瘦的人影跪在花房中心的土壤里,姿势怪异,一动不动。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冲过去,一把拉开花房沉重的门。
热浪混合着那股甜腻的腐臭扑面而来,我看见了我的女儿,若兰。
她像一件展品,跪在那里。曾经丰润的身体如今只剩一把骨头,皮肤是长期不见光的惨白。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她光裸的后背上,攀附着一株妖异的植物。
那植物的根茎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像扭曲的血管,深深扎进她的皮肉里,顺着她的脊椎向上蔓延,几乎与她的血肉融为一体。在那根茎的顶端,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花蕾,正对着她的后颈,微微翕动,像在呼吸。
若兰!我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尖叫。
我女儿的身体轻微一颤,她缓缓回头,眼神空洞得像蒙尘的玻璃珠。她看见我,脸上没有一丝惊喜,只有麻木的恐惧。
妈……你怎么回来了
快出去,别碰坏了阿哲的花……他会生气的。
阿哲我还没反应过来,女婿陆哲就搂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出现在花房门口,脸上挂着虚伪的惊愕。
那个女人我认识,陆哲的师妹,林珊。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墨绿色的木牌,是我姜家世代相传的龙髓木。
陆哲抢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斥责:妈,您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
若兰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陆哲!你对她做了什么!我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土里的女儿。
陆哲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妈,您别激动。若兰得了一种罕见的皮肤病,会全身溃烂。只有这种共生植物‘修罗泪’的根须,才能抑制病情。
他指着我女儿背上那株怪物:她这是在接受治疗。她自己同意的。她说,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当一盆花,她也愿意。
他身边的林珊抚着孕肚,娇声附和:是啊阿姨,师兄为了给师姐治病,心都快操碎了。您就别添乱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和轻蔑,刻意摸了摸脖子上的龙髓木:师姐身体不好,这块传家宝先放我这保管,也能给肚子里的宝宝沾沾福气。毕竟,这可是姜家唯一的根了。
唯一的根
我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像被巨石堵住。
我女儿成了这副鬼样子,你叫我别添乱我死死盯着陆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哲的耐心终于耗尽,他脸上的伪装寸寸碎裂,露出了狰狞的本色。
一个不能生育的废物,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好,不是添乱是什么
姜素,你最好搞清楚状况。这栋房子,这个家,现在是我说了算!
今天你回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把你姜家那本祖传的《百草异志》交出来,再把城东那片药园的地契转给我。
否则,他冷笑一声,伸脚轻轻踢了一下支撑花蕾的根茎。
我女儿立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整个人蜷缩起来,像被踩断了筋骨的虫子。
否则,我就让她这朵花,提前凋谢。
2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
我不是在国外做什么狗屁研究。我是姜家族长,南疆幽语谷的主人。我离开五年,是为了压制体内即将失控的本命蛊,没想到,我悉心呵护的女儿,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卑贱的男人当成了培育皿。
共生植物他妈的狗屁!
那是邪术!用活人的血肉和怨气浇灌,催生出来的邪花修罗泪!
陆哲,这个当年跪在我面前,哭着说会一辈子爱护若兰的穷小子,这个我亲手从山里带出来,传他医术的学徒,他竟然敢用我们姜家的禁术来反噬我的女儿!
我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一步步走进花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妈,别过来……若兰的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哀求,求你……阿哲会不高兴的,我……我会疼……
我蹲下身,伸出发颤的手,轻轻抚摸她背上那些扭曲的青紫色根茎。
根茎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我触碰的瞬间微微收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下面,是我女儿微弱的心跳。它们已经不是附着,而是真正地长进了她的身体,与她的骨血、经络纠缠盘绕。
别怕,若兰,妈妈在这。我柔声说。
我试图用指甲掐断一根最细的根须,想看看它的深浅。
啊!
若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猛地向前栽倒,面孔埋进泥土里,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住手!陆哲一声厉喝,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你想杀了她吗!他面目狰狞,眼底满是疯狂,‘修罗泪’已经和她的命脉连在一起了!拔掉它,她会立刻枯萎!
他扶起若兰,动作却粗暴得像在对待一件物品。他掏出手帕,嫌恶地擦掉她脸上的泥污,嘴里却说着假惺惺的温柔话语:若兰乖,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若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着他的衣角,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阿哲……我疼……是妈妈……她要拔掉我的花……
陆哲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转过头,对我冷冷地说:看到了吗她现在只信我。姜素,别挑战我的耐心。把东西交出来,我或许能让她死得痛快点。
林珊也走了过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阿姨,您大概还不知道吧您那最得意的徒弟,阿峰,早就投靠我们了。
您在谷里那些老古董,也都支持师兄。他们说,姜家不能断了香火,‘修RO泪’开花结出的‘修罗子’,是延续姜家血脉的唯一希望。而这个希望,在我的肚子里。
她笑得得意又残忍,师姐生不出孩子,这是她唯一的用处了。也算是为姜家,死得其所。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却在一瞬间沉静下来,冷得像冰。
好,很好。
叛徒,觊觎者,一个都不能少。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露出了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该有的表情。
我给……我声音嘶哑,我老了,斗不过你们。只要你们能让若兰活着……药园和那本书,我都给你们。
但我有个条件,我看向林珊身边的陆哲,我信不过别人,必须让阿峰亲自来办理地契交接。
陆哲和林珊对视一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没问题。陆哲说,我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人。
他以为他赢了。
他不知道,我姜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就要用命来换。
3
陆哲的动作很快。
不到半小时,我最器重的徒弟,姜峰,就带着全套的地契转让文件出现在别墅里。
他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贪婪所取代。他躬身行礼,姿态却透着一股倨傲。
师父,您想通了就好。
想通了我惨然一笑,扶着墙壁,装出一副心力交瘁、行将就木的样子,我还有得选吗阿峰,师父待你不薄吧
姜峰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师父恩重如山。但……人要往前看。陆先生能带领姜家走向新的辉煌。
是吗我颤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那我们师徒,最后再说几句体己话,不为过吧
陆哲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当然,你们好好叙旧。快一点,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们这些老东西身上。
我拉着姜峰的手,走到别墅的角落,背对着陆哲他们。
我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怨毒又绝望地轻声说:阿峰,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救出若兰,我把谷主之位传给你,把姜家的一切都给你!
我能感觉到姜峰的身体僵硬了。
他在犹豫。
我继续加码,声音里带着泣音:那‘修罗泪’是邪物!一旦开花,若兰必死无疑!陆哲是在骗你们!他想要的不是延续血脉,他是想用修罗子来炼制最霸道的‘绝情蛊’,到那时,整个南疆都会被他控制!
姜峰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我知道,我赌对了。陆哲的野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大,而这一点,他绝对没有告诉姜峰这些急功近利的长老。
然而,下一秒,姜峰却轻轻挣开了我的手。
他抬起头,眼神里的愧疚和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冰冷和决绝。
师父,对不起了。
他转身走到陆哲身边,恭敬地鞠了一躬:陆先生,师父她还是不死心。她想策反我。
陆哲哈哈大笑起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脸,力道很重,带着侮辱性。
老狐狸,还想耍花样我告诉你,阿峰早就把你的底细卖给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幽语谷的谷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拖延时间,等你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来救你
他凑到我耳边,得意地低语:别做梦了。我已经派人封锁了所有通往这里的路。现在,你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乖乖签字吧,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女儿尝尝,什么叫根断筋裂之痛。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的一丝波澜也消失了。
我慢慢抬起眼,看着他,笑了。
我笑得很大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陆哲和姜峰都愣住了,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癫狂举动搞得有点发毛。
你……你疯了陆哲皱眉。
我没疯。我止住笑,眼神冷得像南疆最深处的寒潭,我只是笑你……太蠢。
陆哲,你跟着我学了三年医术,难道我没教过你吗
我抬起手,指向我的心脏。
姜家人的血,就是最强的蛊。
尤其是,家主的血。
阿峰,我转向那个脸色煞白的叛徒,你以为你投靠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不知道,每个幽语谷的核心弟子在入门时,都会被我种下‘同心蛊’吗
姜峰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我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这蛊,平日里无用。但只要叛主……
我话音未落,姜峰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猛地跪倒在地。
他身上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游走,撑起一道道骇人的血线。
同心……同心蛊……不……师父……饶命……他痛苦地哀嚎着,眼耳口鼻都渗出了黑色的血液。
一个连心的位置都摆不正的叛徒,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地上抽搐、翻滚,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留着,还有什么用
4
陆哲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他请来的那几个所谓的高手,也都是一脸惊骇,不敢上前。
妖……妖术!你这个老妖婆!陆哲指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妖术我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这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你以为,封锁了通路,我就无计可施了
我抬起手,食指上的一枚骨戒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光。我将它凑到嘴边,吹出一声极其尖锐的,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哨音。
别墅外,原本寂静的夜色瞬间被打破。
沙……沙沙……
那是成千上万只虫豸爬行的声音,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黑色的潮水。
别墅的玻璃窗上,门缝里,空调出风口,瞬间被各种奇形怪状的毒虫覆盖。蜈蚣,蝎子,色彩斑斓的毒蜘蛛,还有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南疆异虫。
它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集体嗡鸣,仿佛在等待君王的号令。
啊——!林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吓得躲在陆哲身后。
陆哲请来的那些打手们更是魂不附体,有两个当场就尿了裤子,瘫软在地。
现在,我冷冷地看着脸色已经和死人无异的陆哲,我们来谈谈,你,和我女儿的命。
陆哲终于崩溃了,他猛地冲进花房,一把扼住我女儿纤细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土壤里提了起来,当作挡箭牌。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立刻掐死她!他嘶吼着,状若疯魔,她身上有我的‘痴情蛊’!她爱我胜过爱你!你敢动我,她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是吗我嘴角的讥诮更深了。
若兰,我看向我那可怜的女儿,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既有对陆哲的恐惧,又有被蛊虫控制的,对我这个伤害者的怨恨。
看着妈妈。我的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忘了小时候,妈妈是怎么教你辨认草药的吗
你忘了你第一次炼蛊失败,哭着说再也不碰这些东西,妈妈是怎么抱着你,告诉你,你是姜家最骄傲的女儿吗
若姓陆,则草木皆枯,禽兽尽散。若姓姜,则枯木逢春,百鸟来朝。
女儿,记起你的姓氏,记起你的血脉!
我的话语,仿佛一道道烙印,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空洞的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挣扎。
陆哲见状,更加慌了。他用力摇晃着若兰的身体,吼道:别听她的!你忘了你发过的誓吗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是我给了你新生!
就在这时,我手臂一挥。
窗外的虫潮,像是收到了总攻的命令。
玻璃哗啦一声被撞得粉碎,黑色的虫潮瞬间涌入,绕开了我和若兰,精准地扑向陆哲请来的那些打手。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就归于沉寂。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那几个壮汉就倒在地上,浑身爬满了毒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黑,最后化为一滩脓水。
陆哲吓得肝胆俱裂,他死死掐着若兰的脖子,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解药!这是痴情蛊的解药!他尖叫着,放我走!不然我就毁了她!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我让她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辈子都记不起你是谁!
他拧开瓶盖,就要往我女儿嘴里灌。
5
住手。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虫潮在我面前停下,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陆哲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汗水和疯狂的得意。
怕了老妖婆,我就知道你不敢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陆哲,你跟了我三年,连痴情蛊最基本的特性都不知道吗
陆哲一愣。
我继续说:痴情蛊,分主副。中副蛊者,会对主蛊者产生至死不渝的爱意,心甘情愿为其赴死。你给我女儿下的,是副蛊,对吗
他眼神闪烁,没有说话,但已经默认了。
那么,我将目光,缓缓移向他身后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孕妇,林珊。主蛊,在哪里呢或者说,在谁的身上呢
林珊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哲:师兄……你……
陆哲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主蛊早就被我销毁了!
销毁了我笑了,一个没有主蛊呼应的副蛊,不出三天就会反噬其主。陆哲,你舍得吗你处心积虑培养的‘修罗泪’,若是没了这最好的养料,岂不是功亏一篑
你不是想用‘修罗泪’结出的‘修罗子’来延续姜家血脉吗真是可笑。
我揭开他最后的遮羞布,声音冰冷刺骨。
‘修罗子’是至阴至邪之物,根本不能延续血脉,它只会催生出天下最歹毒的‘绝情蛊’。而要炼制绝情蛊,需要一个中了一心一意‘痴情蛊’的女人,和一个怀着你骨肉的女人,作为双重血祭!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们任何一个活下来!
我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劈在林珊和陆哲的头顶。
林珊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看着陆劳的眼神从爱慕变成了彻骨的怨毒和恐惧。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现在才想跑晚了。
我抬起手,对着林珊,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啊——!
林珊猛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肚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仿佛要破肚而出。
那是被我悄悄唤醒的痴情主蛊。
不……阿哲……救我……我们的孩子……林珊痛苦地向陆哲伸出手。
陆哲也被这突变吓傻了,他看着林珊,又看看我女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悠悠地解释道,主副双蛊,同生共死。你若敢给你女儿灌下那所谓的‘解药’,其实是催化蛊毒的毒药,你心爱的林珊和她肚子里的孽种,会立刻被主蛊啃食得一干二净。
一个是你心心念念的‘修罗泪’花圃,一个是你传宗接代的希望。陆哲,现在,你选一个吧。
我给了他一个选择。
一个必死无疑的选择。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眼神在若兰和林珊之间疯狂地来回转动。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在他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面目狰狞地对林珊吼道:你撑住!等我拿到解药就去救你!
说罢,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手里的瓷瓶凑到若兰嘴边。
在他看来,一个女人和孩子,怎么比得上能让他掌控天下的绝世奇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若兰嘴唇的瞬间。
一直麻木呆滞的若兰,突然动了。
她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不是清明,而是比蛊虫更加疯狂的,被欺骗、被背叛到极致的恨意!
她张开嘴,不是为了喝药,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了陆哲的手腕上!
啊!
陆哲吃痛,瓷瓶脱手而出。
若兰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死不松口,锋利的牙齿瞬间嵌入他的血肉,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妖异而凄美。
与此同时,林珊那边的惨叫也戛然而止。
因为痴情主蛊,已经破肚而出。
6
随着林珊的死亡,陆哲身上的主蛊失去了共鸣,而若兰身上的副蛊也开始疯狂反噬。
啊!我的手!我的身体!陆哲痛苦地嘶吼着,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虫子正在啃噬他的五脏六腑。
他想甩开若兰,但若兰像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不放,眼神里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在这极致的痛苦、怨恨和背叛的浇灌下,那株一直攀附在若兰背上的修罗泪,终于……开了。
它不再是含苞待放的羞涩模样。
巨大的花瓣在一瞬间全部绽放,妖异的青紫色光芒笼罩了整个别墅,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浓烈到了顶点,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花开了,也代表着作为花圃的若兰,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陆哲看到花开,脸上竟露出一抹狂喜的笑容:开了!终于开了!我的!是我的!
他再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用另一只手疯狂地去抓那朵悬在若兰后颈上的妖花。
别碰她。
我冰冷的声音响起。
但已经来不及了。
若兰背上的花,在陆哲触碰到的瞬间,花瓣猛地合拢,像一张食人花的嘴,将他的整只手都吞了进去。
不!
陆哲发出了最后的惨叫。
修罗泪的根茎从若兰身上迅速剥离,转而像蟒蛇一样缠上了陆哲,根须上的倒刺深深扎进他的身体,疯狂地吸食着他的精血。
不过眨眼功夫,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吸成了一具干尸,最后连骨头都化为了齑粉,被那朵妖花吸收殆尽。
杀死了陆哲的修罗泪并没有枯萎,反而开得更加妖冶,它悬浮在半空中,花蕊正对着我气若游丝的女儿。
根须离体,蛊虫反噬,若兰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我冲到她身边,抱住她冰冷的身体:若兰!撑住!妈妈在!
若兰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终于映出了我的样子。
她笑了,像小时候一样,纯粹又依赖。
妈……她抬起手,想摸我的脸,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噩梦醒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妈……我好冷……也好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着半空中那朵吸收了陆哲和林珊所有生命精华,如今已化为实体的修罗泪,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以毒攻毒,向死而生。
我扶起若兰,让她盘膝坐好,然后对她说:女儿,看着它。这是他们欠你的,现在,是时候拿回来了。
我催动我身上最后的本命蛊,强行将修罗泪的能量引向若兰的身体。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
要么,她会被这股庞大的邪恶能量撑爆,彻底死亡。
要么,她会吸收它,降服它,成为它新的主人。
成为……远超于我的存在。
妖异的青紫光芒将若兰完全包裹,她的身体在光芒中时而膨胀,时而收缩,脸上是极致的痛苦。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光芒终于散去。
若兰,还坐在那里。
她缓缓睁开双眼。
那不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两朵缩小的修罗泪在缓缓旋转,妖异,威严,带着俯瞰众生的冷漠。
她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皮肤恢复了光泽,甚至比以前更加莹润。她的气息,强大到让我这个曾经的谷主都感到心惊。
她成功了。
她站起身,赤着脚,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
那朵悬浮的修罗泪,像最忠诚的宠物,跟在她的身后。
她向我,缓缓跪下,行了幽语谷最古老、最隆重的拜师礼。
母亲。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日起,幽语谷,我为尊。
我看着脱胎换骨的女儿,笑了。泪水划过脸庞,却是喜悦的泪。
我失去了一个需要我保护的娇弱女儿。
却也迎回了一个,能让整个南疆都为之颤抖的,新的神。
至于那些背叛我的长老,和那些妄图分一杯羹的宵小。
我相信,我的女儿,会用最华丽也最残忍的方式,为她的新生,献上第一场……血腥的祭礼。
7
重返幽语谷,我与若兰并肩而行。
我能感觉到,整个山谷的生命都在对她做出反应。路边的断肠草,竟为她收敛了毒性;枝头的蛊鸟,噤声垂首,不敢啼鸣。这片土地,已经承认了它新的主人。
幽语谷的议事大厅里,几位幸存的长老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看见我,脸上挤出虚伪的悲痛,为首的大长老姜仲,更是声泪俱下。
谷主!您可算回来了!陆哲那狼子野心的畜生,竟敢软禁您,我等心急如焚,却被他布下的眼线所困,无法施救啊!
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也连连附和,纷纷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若兰站在大厅中央,一言不发。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像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牲畜。
姜仲的目光落在若兰身上,先是惊艳,随即涌上一丝贪婪和轻视。在他看来,若兰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得了些奇遇的黄毛丫头。真正的威胁,是我这个前任谷主。
若兰侄女平安无事,真是天佑我姜家!他假惺惺地说着,话锋一转,对准了我,只是,谷主,我幽语谷千年基业,不可一日无主。您离谷五年,谷中事务已然生疏,不如……
不如什么
开口的是若兰。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寒冬里的冰凌,瞬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不如,由你们这些废物,继续做别人的狗吗
姜仲脸色一变,厉声道:放肆!若兰,我等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无礼!
长辈若兰笑了,她身后那朵巨大的修罗泪缓缓浮现,妖异的光芒让长老们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在我被当作花肥,种在土里的时候,你们这些‘长辈’,在哪里
在我每日靠着腐肉残汁吊命,跪地求饶的时候,你们这些‘长辈’,又在哪里
是陆哲的许诺更动听还是他给的好处,比我母亲的养育之恩更重要
她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长老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满脸惊恐。
我们……我们是被他蒙蔽了!姜仲还在嘴硬。
蒙蔽若兰停下脚步,嘴角的笑意变得残忍,没关系,我会让你们,看清楚的。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凌空一点。
大厅的石板地面突然裂开,数不清的青紫色藤蔓破土而出,像毒蛇一般,精准地缠上了几位长老的脚踝。
啊!这是什么!
谷主!救命!他们惊慌失措地向我求救。
我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这是若兰的复仇,我无权干涉。
藤蔓将他们拖拽到议事厅外的空地上,深深地扎根进泥土里。他们的双腿没入土壤,身体被迫保持着跪姿,就像若兰曾经那样。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当看客,这么喜欢权衡利弊,若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如同神谕,那就用你们自己的血肉,来浇灌出一片,只属于我的花园吧。
就叫……‘血债园’。
在你们的烂命开出花来之前,就好好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长老们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和咒骂,但很快,藤蔓上伸出的细小根须就刺入了他们的嘴巴,封住了他们所有的声音。
幽语谷,迎来了它有史以来最血腥,也最寂静的审判。
8
血债园建成,幽语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再也无人敢反抗若兰。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比对我这个前谷主更深的,源于灵魂的恐惧。
我每日都会去看那些被种在土里的长老。他们还没死,藤蔓精巧地避开了他们的要害,只是一点点吸取着他们的精气,让他们在清醒中感受着生命流逝的折磨。
有的人已经疯了,眼神呆滞,口流涎水。有的人则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若兰是在用这种方式,为我,也为她自己,讨回公道。
可是,这种残忍到极致的手段,让我的心如被针扎。
这天,我正在园中为一株草药培土,若兰走了过来。她身后,修罗泪的光芒让周围的花草都蒙上了一层妖冶的色彩。
母亲。她轻声唤我。
我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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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快开花了。她指着园中一个已经奄靡不振的长老,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姜仲,如今形如枯槁,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在他的头顶,一根青紫色的根茎已经破皮而出,顶端结出了一个丑陋的花苞。
我的心,终究还是不忍。
若兰,够了。我低声说,他们罪有应得,但如此折磨,有违天和。杀了他们吧,给他们一个痛快。
若兰的目光转到我脸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一片冰冷,毫无波澜。
痛快她反问,母亲,当我被种在那座玻璃花房里,日夜祈祷有人能给我一个痛快的时候,谁给了我
我所承受的,他们必须百倍奉还。这是他们教给我的道理,我只是一个学得比较好的学生。
可你不是他们!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是我的女儿!我姜家的女儿,可以狠,可以绝,但不能没有心!
心若夕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我的心,早就随着我跪下的那天,一起埋进土里,烂掉了。
母亲,您不懂。每一次看到他们的痛苦,我背后的‘修罗泪’就会更强大一分。他们的恐惧,就是我最好的养料。
她伸出手,一朵小小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修罗泪虚影在她掌心绽放。我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
您看,她说,复仇的感觉,多好。
那一刻,我望着她那张与我如此相像,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救回了她的命,却好像……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女儿。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尊卑,更是一道由鲜血和痛苦浇灌而成,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9
在血债园的滋养下,若兰的力量日益增强。
她已经能自如地操控整个山谷的生灵,甚至能引动天象。有时谷中久旱,她心念一动,便有乌云汇聚,降下甘霖。她俨然成了幽语谷真正的神。
然而,我却在她看似无懈可击的力量下,发现了一丝隐忧。
那天深夜,我路过若兰的寝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我心中一紧,推门而入。
只见若兰跌坐在地,一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一缕黑色的血,正从她的鼻孔中缓缓流下。
若兰!我冲过去扶住她。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迅速抹去血迹,强撑着站起来:母亲,我没事。只是力量增长太快,有些不适应。
但我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骗不了我。
我拉过她的手腕,沉声道:让我看看。
一股精纯的蛊力探入她的经脉,我立刻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修罗泪的力量太过霸道和邪异,它在重塑若兰的同时,也在无时无刻地侵蚀着她的神魂。血债园带来的负面能量,更是加剧了这种侵蚀。
她现在就像一个盛满了烈性毒药的精美瓷器,表面光鲜,内里却布满了裂痕。
长此以往,她会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变成一个只知杀戮和吞噬的,真正的怪物。最终,神魂俱灭,彻底消亡。
‘修罗泪’在反噬你。我的声音无比凝重,你需要一个‘锚’。
什么锚若兰皱眉。
至阳至纯之物,用以平衡它至阴至邪的力量。我想起了姜家那件最重要的传家宝,龙髓木!我们姜家世代相传的龙髓木!
那是用吸收了千年雷击,却依然生机不绝的神木核心雕琢而成,蕴含着最精纯的生命和雷霆之力,是天下一切邪物的克星。
提到龙髓木,若兰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她当然知道这件宝物的珍贵。
可随即,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那东西……她轻声说,当初被陆哲送给了林珊。林珊死后,它就和那些残骸一起,被我清理掉了。
什么!我如遭雷击,你把它扔了
不过是块破木头。若兰的语气依旧淡漠,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懊悔。她排斥一切与过去有关的东西,包括那块代表着姜家传承的木牌。
那不是破木头!我焦急地说,那是能救你命的东西!快!我们回去找!一定还能找到!
若兰看着我焦急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她身上的冰冷似乎褪去了一些,动摇出现在她眼中。
母亲,她最终还是妥协了,或许是身体的痛苦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我和你一起去。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将她拉回人间的希望,或许并不在于那块龙髓木。
而在于,她还愿意叫我一声母亲。
10
我们回到了那栋见证了噩梦与重生的别墅。
这里已经被若兰的力量夷为平地,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林珊和陆哲的尸骨,早已化为尘土,什么都没剩下。
我看着这片废墟,心头沉重。
看来,真的被毁了。
若兰却闭上了眼睛。她眉心那朵小小的修罗泪印记微微发光,一股无形的感知力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半晌,她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不。它不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它被带走了。

不知道。若兰摇头,但我能闻到它残留的气息。很微弱,但足够我追踪。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在若兰的眼皮子底下,从这片修罗场中取走东西
我的心中警铃大作。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我们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离开了幽语谷的范围,进入了繁华的都市。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久违的烟火气让若兰显得格格不入。她走在人群中,周围的人会下意识地避开她,仿佛她是某种不可靠近的存在。
她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身上翻涌的情绪——贪婪、欲望、嫉妒、悲伤……这些污浊的情感像潮水般向她涌来,让她精致的眉头越皱越紧。
人间,真吵。她冷冷地评价。
我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也是人间的一部分。我试图让她感受一些温暖,若兰,你看那个孩子,他笑得多开心。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一个母亲正把一个棉花糖递给自己的孩子,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若兰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最终,那股气息将我们引到了城市边缘,一个极其偏僻破旧的古董修复工作室。
工作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滋滋的打磨声。
我们推门而入,一个戴着老花镜,满头银发的老工匠正专注地打磨着手中的一件木器。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到来。
若兰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他手中的那块木头上。
那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龙髓木!
此刻,它正在被雕刻成一个……形状怪异的鸟笼。
住手!我厉声喝道。
老工匠吓了一跳,手中的刻刀差点掉在地上。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们,一脸茫然。
你们是谁
若兰没有回答,她一步步走上前,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让整个工作室的温度都下降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老工匠被她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一个客人……他付了很多钱……让……让我把它雕成这个样子……
他人在哪
我不知道,他只留了一个地址,让我完工后寄过去。老工匠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
我接过字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一个地址。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我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在我亲手布下的蛊阵里的名字。
魏岐。
我曾经最得意的师兄,也是幽语谷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叛徒。
11
魏岐。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瞬间扎进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二十年前,他因痴迷于将活人与邪物融合的禁术,被我废除了所有功力,打入了幽语谷的万虫窟。那里,没有任何人能活着出来。
我原以为他早已化为白骨,却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还成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陆哲不过是他扔出来的一枚棋子,一块探路石。他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若兰,和她身上这股由修罗泪催生出的,至邪至强的力量!
还有我姜家的龙髓木!
他要把龙髓木雕成鸟笼,不是为了囚禁什么,而是要打造一件传说中的邪器——‘缚神枷’!用龙髓木的至阳之力作为锁链,来锁住一个至阴至邪的神魂,强行驾驭!
他想把我的女儿,变成他的傀儡!
他在哪里!我抓住老工匠的衣领,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外,响起了一阵缓慢而优雅的掌声。
一个穿着白色唐装,面容儒雅,看着不过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但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阴狠和疯狂。
正是魏岐。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师妹,二十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他微笑着,目光却越过我,贪婪地落在若兰身上,这位,想必就是我的好师侄女了。真是……一件完美的杰作。
魏岐!我将若兰护在身后,死死盯着他,你果然没死!
托师妹的福,我在万虫窟里,领悟了以身为蛊的更高境界。他摊开手,我看到他的手掌皮肤下,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游动,还要感谢你,帮我催生出了这么完美的容器。
若兰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畏惧:我不是任何人的容器。
是吗魏岐笑了,他转向我,师妹,你看看你的女儿。她强大,美丽,却也冰冷得像一块石头。她正在被‘修罗泪’吞噬,难道你没发现吗只有我,能教她如何真正地掌控这股力量,让她成为真正的神,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崩溃的怪物。
他又看向若兰,语气里充满了诱惑:若兰,看看你的母亲。在她眼里,你只是一个需要被‘修正’的病人。她想拔掉你的力量,让你变回那个无能又软弱的凡人。而我,可以给你整个世界。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精准地咬住了我们母女之间最脆弱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若兰握紧了拳头。她在动摇。
别听他的!我急道,若兰,他只想利用你!
利用魏岐大笑起来,说得多难听。我们这是……合作共赢。
他话音一落,整个工作室的地面和墙壁上,瞬间亮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一个巨大的蛊阵,在我们脚下成型。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魏岐的笑容变得狰狞,‘怨憎会’大阵。它不会攻击你,它只会无限放大你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痛苦、憎恨、绝望……它会帮助你,挣脱最后那点可笑的人性束缚,让你,彻底成神!
血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我们笼罩。
我感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能量扑面而来,而若兰,则在这股能量的刺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她眼中的理智正在飞速褪去,那股属于修罗泪的,冰冷而暴戾的气息,正在疯狂地暴涨!
她快要失控了!
12
感受这股力量吧!若兰!拥抱它!魏岐张开双臂,状若疯魔。
若兰痛苦地跪倒在地,她身上的青紫色光芒明灭不定,一会儿是她自己清秀痛苦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修罗泪妖异邪魅的虚影。
她体内的两种力量,正在进行最后的厮杀。
我看着在阵法中挣扎的女儿,心如刀绞。
我知道,任何外力都帮不了她。龙髓木也好,我的蛊力也罢,都只是辅助。
能将她从深渊拉回来的,只有她自己。
不,还有我。
我是她的母亲。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去攻击魏岐,也没有去尝试破坏阵法,而是义无反顾地,一步步走进那血色光芒最浓郁的阵法中心,走向我的女儿。
那股怨憎之力侵入我的身体,无数负面的幻象在我眼前闪过——若兰被种在土里的惨状,长老们背叛的嘴脸,陆哲得意的狂笑……它们像利刃一样,撕扯着我的神智。
我强忍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走到若兰面前,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若兰,看着妈妈。
我捧起她混乱而痛苦的脸,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
你不是怪物,也不是神。
你是我的女儿。
我开始轻声哼唱,唱起她还在襁褓中时,我哄她入睡的南疆小调。那曲调,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却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东西。
在你出生那天,山谷里的‘同心蝶’全都飞来了,落满了整个屋顶……
你三岁时,第一次偷偷去玩蛊虫,被一只小蝎子蛰了手指,哭得惊天动地,说再也不要当谷主了……
五岁时,你用断肠草的叶子,给我编了一个花环……
我一句句地说着,将那些被她尘封,被她厌弃的,属于人的温暖记忆,强行灌注到她的脑海里。
魏岐的脸色变了:老妖婆!你找死!
但我的声音,我的拥抱,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蛊阵的侵蚀隔绝在外。
若兰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眼中那两朵旋转的修罗泪,开始出现裂痕。温暖的,属于人类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妈……她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就是现在!
若兰!力量没有对错!人才有!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忘了那些痛苦,记住妈妈的爱!去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以我之血,为你立锚!以我之魂,为你镇心!
我咬破指尖,一滴蕴含着我全部母爱和生命本源的精血,点在了她的眉心。
轰!
若兰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青紫,而是青紫与温暖的金色交织。
她缓缓站起身,痛苦和迷茫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合了神性与人性的,平静与威严。
她的双眼,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一只眼睛,依旧是那朵缓缓旋转的修罗泪,冰冷,威严,俯瞰众生。
而另一只眼睛,却恢复了澄澈的,属于人类的温暖棕色,里面盛满了对我的眷恋和温柔。
一个眼神,是神。
一个眼神,是人。
她……找到了自己的平衡。
不……不可能!魏岐彻底惊慌了,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若兰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只属于修罗泪的眼睛里,光芒一闪。
魏岐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身体,就像那些长老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开花。青紫色的根茎从他七窍,从他每一寸皮肤下疯狂钻出,将他自己包裹成一个巨大而丑陋的肉茧。他穷尽一生追求的禁术,最终在他自己身上,结出了最恶毒的果实。
阵法破碎,血光消散。
若兰走到我面前,扶住我因力竭而有些踉跄的身体。她拿起那块雕刻了一半的龙髓木,轻轻放在我手心。
母亲,她柔声说,眼里的温暖真实不虚,我不需要它了。
因为,您就是我的‘龙髓木’。
我看着她,一手是冰冷邪异的神祇,一手是温柔恋慕的女儿,她们在同一具身体里,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从今往后,幽语谷,不,或许是整个南疆,将由我们母女共同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