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的毛卷得像麦穗团,身板娇小,眼睛却又黑又亮,精神得很。它龇牙咧嘴,冲着何十一狂吠不止,声调粗哑凶猛,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小泰迪?”何十一挑眉,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某种不合逻辑的自然现象,“刚才那阵仗,是你吼出来的?”
“回去!”李泉呵斥一声。
那只小泰迪耳朵一抖,步子顿住,倒也乖巧,只是依旧凶巴巴地盯着何十一,嘴里还低低地呜咽着,不甘心似地绕着他脚边画圈。
何十一低头打量它,眼神淡漠,不带一丝情绪,倒像在考虑这坨肉适不适合红烧。
“狗东西,乱叫什么?”屋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女声。
声音清亮,却带着与生俱来的懒意,仿佛对这个世界总是提不起精神。
话音未落,楼梯拐角处走出一个身影。
女孩个头很小,第一眼看过去,何十一差点以为是哪家熊孩子跑错门了。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小孩,但身高着实不高,撑死一米四,扎着歪歪的玫红色高马尾,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脚上拖鞋还没穿稳,正低头在蹭鞋带。
“每天回来都吠……你不烦我都烦了。”她一边嘟囔,一边走向客厅门口,这才抬起头。
目光撞上何十一。
“道士?”她眨眨眼,语气轻松中透着几分惊奇。
随着何十一的目光顺势下移,她忽然抬手护胸,大声道:“莎莎姐!你家门口有个道士!还是个——好色的道士!”
话落,她双手抱胸,满脸警惕地瞪着何十一,一副“你敢上来我就报警”的架势,转头“哒哒哒”地小跑上阁楼,像只蹿起来的流氓兔。
何十一一脸莫名:“……我看哪儿了?”
气氛一时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李泉清了清嗓子,略显尴尬地道:“这是小姐的同学,现在暂时借住在这里。”
“狗东西!”那女孩又探出头来朝小泰迪喊,“拦住他!别让那色道士进来!”
这反操作把泰迪彻底搞懵了:刚被骂完,这会儿又被命令出击,它左右看了看,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下,抬爪挠耳朵,一脸迷茫:你们到底想怎样?
“别理它。”李泉摇头,径直带着何十一进屋。
客厅整洁宽敞,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格。沙发边,一个女孩正坐在笔记本前查资料。
“小姐。”李泉轻声唤了一句。
“李叔。”女孩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李泉身边的道袍青年身上,眼神顿时一冷。
“这位是?”
“老爷故人之子,”李泉微笑着介绍,“何十一,来邕宁市读书,暂住这里一段时间。”
女孩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
这栋别墅原本是她的私人空间,连她父亲都少有涉足。如今硬塞进来个陌生男人,还穿着一身看起来有违现代感的道袍,这哪里是暂住?分明是入侵。
她刚要开口拒绝,楼上的吴婷婷“哒哒哒”地跑了下来,身上披了件长外套。
“莎莎姐,我就说那个道士像……咦?他已经在屋里了!”她一看何十一已经站在客厅中央,连忙小跑到梁莎莎身边,小声说:“我早就猜到他是来我们这儿的。”
梁莎莎没接她的茬,视线一直钉在何十一身上,声音冷得像冰渣子:“不行。”
“小姐……这……”李泉一愣。
“这房子不是招待所。”梁莎莎语气毫不客气,“更不是我爸随便安排陌生男人住的地方。”
“小姐,他不是外人。”
“我不管!”梁莎莎抬眼,语气里透着抗拒,“他要读书,酒店、民宿、学生公寓,随便挑一个。干嘛偏要住我家?”
她声音一落,整个客厅瞬间冷了几度,就连小泰迪也识相地缩进了茶几底下。
李泉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梁莎莎却已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一边拨号一边咬牙:“我现在就问清楚。”
“爸,你是不是安排了个道士来我这里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哎,你知道啦?我正让李泉跟你说,人到了吧?”
“你不是说这栋别墅是我专用的吗?”梁莎莎脸上写满了“被出卖”的委屈,“我一个女孩子,家里突然多了个穿道袍的男人,我心理压力很大诶!”
“他是你何伯伯的儿子。”梁显嵘声音一沉,透出几分威严,“你年纪小,不知道我欠何伯伯多少。他儿子来邕宁,不管是谁都得腾地儿。”
“但他也太神秘了吧?穿道袍,背把剑,我怀疑他会武功!”
“那不是更好?”梁显嵘笑道,“你天天嚷着缺安全感,这回好了,免费贴身保镖一枚,还自带武功。”
“我……”梁莎莎脸都快黑了。
“乖,别闹,让他住一阵子,不会太久。我这还有会议,不说啦。”说罢,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喂——喂!”梁莎莎瞪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原地石化两秒,忽然一拍沙发靠垫,咬牙低吼:“姓梁的你居然挂我电话!”
吴婷婷一旁看得笑出声,压着嗓子道:“莎莎姐,你爸太果断了……不过这道士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带他回你家住!”梁莎莎白了她一眼,气得直跺脚,“我爸根本不尊重我意见!气死我了!”
“说不定他真的会法术呢,咻咻咻——”吴婷婷笑得上头,一边安慰她,一边模仿打怪。
梁莎莎瞪她一眼,愤愤转身。
泰迪从桌子底下探出头,默默看了她一眼,发现气氛不太对,又缩了回去。
何十一坐在客厅沙发上,姿态从容,神情如常,看着眼前这场“小型内战”,仿佛他只是个来蹭网的邻居。
梁莎莎怒气未消,又反身回来,扭头瞪了何十一一眼,冷冷道:“你不是来借住的吗?那就记住几个规矩。”
“讲。”何十一神色平静,像是在听人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