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飙车没了蛋,大伯把我叫到祠堂,说要我捐一颗给他延续香火。
我瞠目结舌,就连我爸也在一旁敲着我的背。
你堂哥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子,不能绝后,你年轻身体好,少一个没什么影响,不影响你以后找老婆生孩子的。
我觉得荒唐,堂哥自己作死去飙车不说,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更何况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
我脑中轰鸣之际,大伯郑重地将一本红色的族谱拍在我面前。
咱们家的未来就靠你了!只要你点头,以后咱们家的财产都归你,祠堂的族谱上,大伯给你记头功!
1.
我刚下高铁,就被我爸一个电话催着回了老宅。
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院子里却空无一人,只有祠堂的方向亮着灯。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们家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出了大事,才会开祠堂。
我爸江建军从祠堂里走出来,脸色凝重地朝我招手。
江辞,快进来,你大伯有事跟你说。
我走进祠堂,一股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大伯江国栋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串佛珠,脸色比我爸还难看。
地上跪着一个蒲团,我爸推着我的肩膀,示意我跪下。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大伯,出什么事了
江国栋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算计。
江辞啊,你堂哥江皓,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江皓是我大伯的独子,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前几天还听说他跟人去玩地下赛车。
他怎么了人没事吧
人没事。江国栋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但是……医生说,他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我松了口气,只要人活着就行。
可我爸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医生说,还有个办法。我爸看着我,眼神躲闪,就是……做个移植手术。
我还没反应过来移植什么,江国栋就直接开了口。
江辞,你是江皓的亲堂弟,血缘最近。医生说,只要你捐一颗……江家的香火就能延续下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让我捐一颗蛋给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哥
我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你们疯了!
放肆!江国栋把手里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怎么跟你长辈说话的!这是祠堂!
我爸也赶紧拉住我,压低声音吼我。
江辞!你大伯跟你好好商量,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国栋。
他那是商量吗他那是抢劫!江皓自己作死,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
他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孙!江国栋也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们这一脉要是绝后了,你就是江家的罪人!你死了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我爸在一旁用力掐着我的胳膊,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你堂哥就是我们家的未来!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就不愿意了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吃的喝的是我爸妈挣的,跟他江国栋有什么关系他儿子是宝,我儿子就不是了我凭什么要为了他,让自己变得不完整
你少一颗不少!江国栋眼睛都红了,医生说了,不影响你以后结婚生子!你堂哥不一样,他两颗都没了!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亲爸,一个是我大伯,他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理所当然,冷漠至极。
他们不是在跟我商量,他们是在通知我。
江国栋见我油盐不进,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我脚下。
2.
这里是二十万,只要你同意,这钱就是你的。以后我跟你大伯母,也会像对亲儿子一样对你。
我看着地上的钱,觉得无比讽刺。
二十万,就想买我身体的一部分,买我未来的尊严。
我爸看到钱,眼睛都亮了,连忙弯腰捡起来,塞进我手里。
江辞,快拿着!你大伯多有诚意!你点个头,这事就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
我甩开他的手,信封掉在地上,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
我不要他的脏钱!这件事,想都别想!
江国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指着祠堂里密密麻麻的牌位。
江辞,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爸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把你们一家赶出江家!我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回来!
你敢!我爸急了,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江家的身份和脸面。
他转身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个畜生!你是要害死我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的心却比脸更疼。
我捂着脸,看着我爸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为了一个族谱的名分,你就要卖了你儿子
什么叫卖!这是为了我们家好!我爸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堂哥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好了,我们大家才能好!你懂不懂什么叫舍小家为大家
我冷笑一声。
他的家是大家,我的家就是小家爸,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儿子!
我没你这种不孝子!
我爸扬起手,还想再打。
我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我的眼神让他愣住了,他或许从未见过我如此强硬的一面。
江国栋在一旁煽风点火。
建军,看到了吧你这儿子就是个白眼狼!咱们江家养不起这尊大佛!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江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同意,或者滚出江家。
我看着他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又看看我爸那副懦弱又急切的表情。
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转身就往外走。
这个家,我不待了。这个江家的身份,谁稀罕谁拿去。
我爸在我身后气得跳脚。
反了!反了!你给我站住!
我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祠堂,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院子。
背后传来江国栋阴冷的声音。
跑我告诉你,你跑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江家的人!这件事,你躲不掉!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是我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我一直以为,我是他唯一的依靠。
现在我才明白,在他心里,大伯一家,那个所谓的江家长房,远比我这个亲儿子重要。
我连夜买了去市里的票,那里有我的工作,有我自己的生活。
我以为,只要我跑得够远,就能把这一切荒唐事甩在身后。
但我太天真了。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公司,就接到了我奶奶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江辞啊!你个没良心的!你是要逼死奶奶啊!
3.
我皱起眉。
奶奶,怎么了
你大伯都跟我说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见死不救啊!你堂哥可是咱们江家的长孙啊!
她的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朝我看来。
我只好拿着手机走到楼梯间。
长孙怎么了咱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奶奶,这件事不是我狠心,是他们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你少一颗又不会死!你堂哥要是绝后了,那是要我的老命啊!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现在就在你家祠堂门口,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一头撞死在牌位前!让你背上一条人命,看你一辈子能不能安心!
我头疼欲裂。
奶奶,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就给我回来!不然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我知道,她这是在用命逼我。
从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大伯家的堂哥江皓,对我这个孙子,向来不冷不热。
我心里烦躁,但又不能真的不管她。
我只好跟经理请了假,又匆匆往老家赶。
等我赶到家时,祠堂门口已经围了一圈街坊邻居。
我奶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孙子!眼睁睁看着他堂哥要绝后,他都不肯伸把手!
他这是要我们江家长房断子绝孙啊!我的命好苦啊!
邻居们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江辞平时看着挺老实一孩子,怎么这么狠心
就是啊,都是一家人,帮一把怎么了。
听说只是捐一颗,又不是要他的命,真是太自私了。
我爸和江国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我奶奶。
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我钉在不孝的耻辱柱上,逼我就范。
我拨开人群,走到我奶奶面前。
奶奶,你起来,我们回家说。
她看到我,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抓住我的裤腿。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就死在这里!
我看着她撒泼的样子,再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用力想抽回腿,她却死死抱着不放。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不孝孙要打我这个老太婆了!
我浑身一僵,所有指责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江国栋适时地走上前来,一脸痛心疾首地把我拉开。
江辞!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奶奶!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你非要气死她才甘心吗
我爸也过来指着我骂。
畜生!还不快给你奶奶跪下道歉!
我看着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心中一片冰凉。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地上的奶奶,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要走。
我奶奶见我无动于衷,干脆往地上一躺,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哎哟……我不行了……我的心脏病要犯了……
江国栋立马大喊。
快叫救护车!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江辞,我让你偿命!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把奶奶气病的。
我被我爸死死拉住,根本走不了。
我看着地上昏迷的奶奶,心里冷笑。
装,继续装。
从小到大,她就用这招拿捏我爸,现在又想用这招来拿捏我。
几分钟后,救护车没来,倒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被请了过来。
医生装模作样地给我奶奶掐了掐人中,喂了点水。
我奶奶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指着我,气若游丝地说。
我……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不孝孙……
4.
闹剧收场,我被他们强行拖回了屋里。
门一关上,我奶奶立刻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精神矍铄,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要死的样子。
她指着我的鼻子,开门见山。
江辞,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事你要是不同意,我们江家在村里就没法做人了。
我冷眼看着她。
那是你们自找的。
你!她气得一噎,旁边的江国栋赶紧给她顺气。
妈,别跟这小子置气。他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江国栋转向我,脸上换上了一副虚伪的笑容。
江辞啊,大伯知道,让你做这么大牺牲,光给钱肯定是不够的。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提议。
这样,等你堂哥跟那女的生了孩子,第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过继给你,管你叫爹,以后给你养老送终。你看怎么样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们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让我捐出我的一部分,去给他们生孩子,然后再把那个孩子给我养
这他妈是什么逻辑
我爸在一旁听了,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这个办法好!这个好!两全其美!江辞,你大伯都为你考虑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荒唐,一个比一个自私。
我甚至懒得再跟他们争辩。
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妥协。
江国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这就对了嘛!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昨天你冲动,大伯不跟你计较。
你不是一直想在市里买房吗这样,只要你点头,我再加三十万,凑够五十万,给你付个首付。你堂哥好了,以后公司做大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大脑被他们吵得嗡嗡作痛。
为了尽快脱身,我只能装作被说动的样子。
行吧……我想想……
他们一听有戏,立刻眉开眼笑。
奶奶拉着我的手,语气慈祥得让我反胃。
好孩子,这才是我江家的好孙子。你放心,奶奶不会让你白吃亏的。
江国栋更是催促我。
还想什么!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配个型,咱们宜早不宜迟!
我假装为难地点了点头。
行,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他们以为我真的同意了,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爸更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我回到房间,锁上门,迅速地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一路狂奔到村口,打了辆黑车,直奔高铁站。
买好最近一班去市里的车票,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中午,迟迟等不到我的江国栋给我打来了电话。
江辞!你人呢全家人都在医院等你!你耍我们是不是
我坐在飞驰的高铁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平静地开口。
大伯,我回市里了。你们死了那条心吧。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我爸,我奶奶,江国栋,三个人轮流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但我一概不理。
最后,我索性关了机。
这个所谓的家,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回到市里,我换了手机号,以为可以彻底摆脱他们。
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了我的公司。
data-fanqie-type=pay_tag>
5.
那天我正在开会,前台小妹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江辞哥,不好了,楼下……楼下有几个人找你,还拉着横幅。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跟着她下楼,刚到公司大厅,就看到我大伯、我爸和我奶奶,三个人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他们身后,赫然拉着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
不孝子江辞狼心狗肺,见死不救断子绝孙!
公司大厅里人来人往,所有同事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公司!
我奶奶一看到我,立刻又开始她的表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老天爷啊!大家快来评评理啊!我们家养了这么个畜生啊!
江国栋则是一脸正气地站起来,对着周围的同事大声说。
各位,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找我这个侄子,求他救救他堂哥的命根子!他堂哥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现在要绝后了,他这个当弟弟的,竟然见死不救!
我爸也在一旁帮腔,满脸悲痛。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找到这里来。求求大家帮我们劝劝他,让他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家吧!
他们一唱一和,把自己塑造成了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我,则成了那个冷血无情、十恶不赦的罪人。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解。
我们部门的经理也闻讯赶来,看到这副场景,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江辞,这是怎么回事
我百口莫辩,只能咬着牙说。
经理,这是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
家事江国栋冷笑一声,这可不是家事!这是人伦道德的大事!你们公司要是用这样的人,就不怕影响公司声誉吗
经理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把我拉到一边。
江辞,不管怎么样,你先让他们走。这里是公司,影响太不好了。
我看着大厅里那三张丑恶的嘴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们就是要毁了我的工作,断了我的后路,逼我走投无-路,只能回去任由他们摆布。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江国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很简单,跟我们去医院。
6.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哟,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上门逼捐器官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我的同事林晚。
她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平时话不多,但做事雷厉风行,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站出来。
林晚抱着双臂,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江国栋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位大叔,我没听错吧你是让你侄子,把他的……嗯,那个东西,捐给你儿子
江国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梗着脖子说。
是又怎么样我们是亲人!他有义务!
义务林晚笑了,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刑法里可没规定这种义务。我只知道,违背他人意愿,强行摘取他人器官,那可是重罪。
江国栋脸色一变。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我们这是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哦是吗林晚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对着江国栋,那您再说一遍,您是想让您侄子‘捐’,还是想‘强行摘取’我帮您录下来,回头找律师咨询咨询,看看这算不算教唆犯罪。
江国栋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我爸在一旁急了。
姑娘,你别听他瞎说,我们没有强迫,我们是商量……
商量林晚挑了挑眉,拉着横幅,堵在公司门口,又哭又闹,这也叫商量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她转向我,眨了眨眼。
江辞,既然你大伯这么有‘诚意’,也不是不能谈嘛。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林晚清了清嗓子,对着江国栋伸出五根手指。
要捐也可以。一口价,五百万。另外,市中心的全款大平层一套,名字写江辞的。一辆不低于一百万的车。还有,你儿子将来生的所有孩子,都得管江辞叫‘再生之父’,每年磕头拜谢。
她顿了顿,补充道。
哦对了,这些只是‘捐献费’。手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另算。现金,一次性付清,先钱后货。拿得出来,江辞别说捐一颗,捐一颗半都行。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晚这番狮子大开口给震住了。
江国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林晚,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这是敲诈!
怎么能是敲诈呢林晚一脸无辜,自愿捐献,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毕竟那可是你们江家的‘命根子’啊,五百万买一条命根子,不贵吧还是说,在你们眼里,你们家的香火,连五百万都不值
周围的同事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
我奶奶也停止了哭嚎,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晚。
我爸更是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啊林晚摊了摊手,没钱就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耽误我们上班。保安,可以把这几位‘商量事’的先生女士请出去了吗
公司的保安早就看不下去了,立刻上前,半拖半拽地把他们往外赶。
江国栋还在不甘心地大吼。
江辞!你个小畜生!你找个外人来羞辱我们!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林晚三言两语化解了。
经理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我看着林晚,心里充满了感激。
林晚,今天……谢谢你。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小事一桩。不过,你这家人,可真够极品的。你以后有的烦了。
她的话一语成谶。
我以为他们被羞辱一番后会就此罢休,但我又一次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7.
第二天,我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本地的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上。
一个名为泣血杜鹃的账号,发布了一篇长文,标题是《我那被猪油蒙了心的名牌大学侄子》。
文章用我奶奶的口吻,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我的种种罪行。
说我如何忘恩负义,如何嫌贫爱富,如何为了一个城里的妖精(暗指林晚),不顾亲情,拒绝捐献生命种子拯救唯一的堂哥。
文章里还附上了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录音。
录音里,只有江国栋慈爱地劝说:江辞啊,大伯求你了,救救你哥吧。
和我冰冷地回答:我凭什么要为了他,让自己变得不完整
后面还拼接了我对林晚说的那句:没钱就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
这样一剪辑,就变成了我嫌弃大伯家穷,不愿意帮忙。
录音的最后,是我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不孝孙!
文章和录音一发出来,瞬间引爆了网络。
不明真相的网友被完全带偏了节奏。
我靠!这男的也太恶心了吧!简直是当代陈世美!
名牌大学毕业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都不要了
为了个拜金女,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这种人就该被网暴到死!
求人肉这个男的和那个女的!让他们社会性死亡!
我的个人信息,包括我的身份证号、毕业院校、公司地址,全都被扒了出来。
公司的电话被打爆了,全都是来骂我的。
林晚也受到了牵连,她的照片被挂在网上,被
P
成各种不堪入目的图片,下面全是污言秽语。
我走在路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朝我扔垃圾。
公司迫于压力,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立刻解决这件事,否则就只能解雇我。
我拿着手机,看着网上那些恶毒的咒骂,手脚冰凉。
我知道,这一定是江国栋他们干的。
他们这是要彻底毁了我。
我打电话给江国栋,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他得意的笑声。
江辞,滋味怎么样啊现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吧
我压抑着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的是诽谤!
犯法我犯什么法了他有恃无恐,我只是把我奶奶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倒是你,不孝不悌,忘恩负义,你就不犯法吗我劝你,要么乖乖回来给我儿子捐了,要么,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你做梦!
我挂断电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我看向一旁同样脸色苍白的林晚,她也正在被无数个陌生号码骚扰。
她看着我,眼神却异常坚定。
江辞,报警吧。但是,光报警不够。对付这种无赖,你得比他们更狠。
我看着她,心中一个计划慢慢成形。
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不是喜欢用舆论吗
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
8.
我先去了派出所报案,提供了江国栋的电话录音作为证据。
警察受理了案件,但表示网络诽谤取证和处理需要时间。
我等不了。
从派出所出来,我找到了我大学时的一个哥们,他现在在做自媒体,手底下有几个小有名气的账号。
我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并且给了他一份未经剪辑的完整录音。
我哥们听完,气得一拍桌子。
操!这他妈还是人吗简直是畜生!辞儿,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一个名为江湖百晓生的账号,发布了一篇名为《捐精罗生门:一出现代版吃绝户的丑剧》的文章。
文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详细地梳理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从江皓飙车出事,到江国栋一家如何威逼利诱,再到祠堂逼跪、公司围堵、网络暴力。
文章的最后,放出了那段完整的录音。
录音里,江国栋一家人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他们如何用族谱和金钱逼迫我,如何提出过继儿子的荒唐要求,如何策划网络暴力。
文章一出,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骂我骂得最凶的那些网友,全都傻了眼。
我操!反转了这家人也太恶心了吧!这是逼捐器官啊!
什么捐精,这他妈是活体移植啊!还是那种地方……太可怕了!
那个大伯和奶奶,简直是魔鬼!还有那个爹,卖儿子卖得理直气壮!
心疼小哥和那个小姐姐,被这群人渣逼成什么样了。
支持小哥!告死他们!这种人不配为人父母!
我之前被扒出来的个人信息,现在成了他们一家人的。
江国栋和他儿子的电话被打爆,我奶奶在村里被人数着脊梁骨骂。
江国栋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江辞!你个小畜生!你敢阴我!
我冷冷地回道。
彼此彼此。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喜欢玩舆论吗我奉陪到底。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撂下狠话,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事还没完。
像江国栋这种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果然,没过两天,他就又想出了新的毒计。
他竟然带着我奶奶和我爸,找到了林晚的父母家。
9.
林晚的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一辈子老实本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江国栋他们一上门,就堵在门口,说林晚勾引我,教唆我不孝,是个狐狸精,败坏门风。
我奶奶更是在楼道里撒泼打滚,哭天抢地,把整栋楼的邻居都招惹了出来。
林晚的父母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拿这群无赖毫无办法。
林晚接到她妈妈带着哭腔的电话时,我们正在加班。
她脸色一变,抓起包就往外冲。
我立刻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等我们赶到林晚家时,楼道里已经围满了人。
江国栋正唾沫横飞地向邻居们控诉着林晚的罪行。
就是她!就是这个妖精!把我侄子迷得神魂颠倒,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
林晚的妈妈被气得嘴唇发白,指着他。
你胡说!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你们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
滚我们不把话说清楚,今天就不走了!江国栋一脸的无赖相。
我护着林晚挤进人群。
看到我,江国栋的眼睛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
江辞!你来得正好!你快跟他们说说,是不是这个女人不让你救你堂哥!
他以为,抓住了林晚的父母,就等于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看着林晚气得通红的眼眶,和她父母无助又愤怒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我走到江国栋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我,是我自己不愿意。跟林晚没有任何关系。
我转向那些看热闹的邻居,朗声说道。
各位叔叔阿姨,事情的真相网上都有,是他们一家人,想让我捐出我身体的一部分,给我那个飙车把自己作成残废的堂哥。我不愿意,他们就用尽各种手段逼我,现在还跑到我女朋友家里来闹事!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谁再敢骚扰我女朋友和她的家人,别怪我不客气!
我的眼神扫过江国栋、我爸和我奶奶。
他们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一时竟没人敢说话。
林晚的爸爸这时也站了出来,他虽然气得发抖,但还是护在妻女面前。
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请你们离开这里!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报警江国栋冷笑,警察来了也管不了我们家务事!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谁也别想安生!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我堂哥,江皓。
他坐着轮椅,被人从电梯里推了出来。
自从出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脸色苍白,眼神阴郁,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他一出现,我奶奶立刻扑了过去,抱着他的腿大哭。
皓皓啊!我的乖孙!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的!
江皓没有理会我奶奶,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怨毒。
江辞,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捐,还是不捐
10.
我看着江皓那张怨毒的脸,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捐。
江皓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狂,他抓起轮椅旁边的一根拐杖,用尽全身力气朝我砸了过来。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我侧身躲过,拐杖重重地砸在墙上。
林晚的爸爸见状,立刻上前想要制止他,却被我爸一把推开。
别动我儿子!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江国栋趁乱,竟然指挥着他带来的两个打手,朝我扑了过来。
给我按住他!今天就在这儿把他给我办了!
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当众行凶。
我一边躲闪,一边护着林晚和她的父母。
楼道狭窄,我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一个打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个则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林晚的妈妈更是吓得快要晕过去。
就在那把刀快要刺到我的时候,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迅速将那两个打手和我爸、江国栋全部按倒在地。
原来是邻居中有人悄悄报了警。
江国栋还在挣扎。
警察同志,这是误会!我们是家务事!
带队的警察一脚踩在他背上,冷冷地说道。
家务事持刀伤人也是家务事都给我带回局里去!
一场闹剧,最终以这种方式收场。
到了警局,因为证据确凿,江国栋和那两个打手因涉嫌故意伤害被刑事拘留。
我爸和江皓因为是从犯,被教育了一番后放了出来。
我奶奶在警局门口哭得死去活来,骂我是丧门星,害了她儿子。
我爸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怨恨,还有一丝后悔。
江辞,你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那可是你大伯!
我看着他,只觉得可笑。
现在知道他是我大伯了他让人拿刀捅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我大伯
我爸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颓然地推着江皓的轮椅,带着我奶奶离开了。
我以为,江国栋被抓了,这件事就能告一段落。
但很快,我就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江皓,竟然以生命健康权和亲属抚养权受损为由,把我告上了法庭。
诉求是,要求我履行亲属间的救助义务,并且赔偿他精神损失费一百万。
我拿着那张荒唐的传票,气得笑出了声。
他们是真的,不见黄河心不死。
11.
这件事最终还是闹上了法庭。
开庭那天,媒体记者来了不少。
江皓请的律师,是市里有名的讼棍,最擅长颠倒黑白,打这种道德官司。
法庭上,律师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江皓的不幸,以及我们江家长房单传的凄惨境况。
他将江皓飙车出事的原因,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年轻人一时冲动,却把重点放在了我的冷血无情上。
根据我国法律,亲属之间有相互扶助的义务。原告江皓因意外丧失生育能力,其唯一的、血缘关系最近的堂弟江辞,在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却悍然拒绝,这不仅违背了人伦道德,也违背了法律精神!
我们认为,被告江辞的行为,已经严重侵害了原告的生命健康权,以及其家族延续的权利!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我请的律师,是林晚帮我找的,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
他虽然经验不足,但准备得非常充分。
轮到我们这边陈述时,我的律师站了起来。
审判长,我反对对方律师的观点。首先,所谓的‘救助义务’,在法律上多指经济上的扶助,从未延伸到身体器官的捐献。强迫他人捐献器官,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其次,我们来看原告所谓的‘意外’。
律师向法庭提交了一份证据。
那是江皓飙车当晚的路段监控,以及一份交警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书。
监控显示,原告江皓在城市道路上严重超速,追逐竞驶,属于危险驾驶。其事故,完全是由他自身的违法行为造成的,并非意外。
更重要的是,律师加重了语气,在这次事故中,还有另一位受害者。
法庭的大门被推开,一个拄着拐杖的女孩,在母亲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女孩叫王倩,是那场车祸中,被江皓失控的跑车撞伤的路人。
她的腿被撞成粉碎性骨折,至今没有痊愈。
江国栋在事后,用钱和权势压下了这件事,只赔偿了她一笔微不足道的医药费,就再也没管过。
王倩的出现,让江皓和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倩站在证人席上,哭着讲述了江皓如何撞伤她,事后又是如何威胁她不许声张的。
全场哗然。
江皓的律师也懵了,他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我的律师最后总结道。
一个为了寻求刺激,罔顾他人生命安全,造成严重交通事故的危险驾驶者,一个在事后毫无悔意,用钱权欺压受害者的施暴者,如今却以受害者的姿态站在这里,要求一个无辜的人,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他的错误买单。请问审判长,这荒唐吗这可笑吗
最终,法庭驳回了江皓的所有诉讼请求。
这场闹剧,以我的完胜告终。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林晚在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结束了。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嗯,结束了。
江皓一家,因为这起官司,彻底声名狼藉。
江国栋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三年。
我爸,因为在警局作伪证,也被拘留了十五天。
出来后,他整个人都蔫了,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提什么家族大义。
我奶奶,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大病了一场,之后就搬去和江皓一起住了。
据说,祖孙俩每天在家相对无言,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12.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就此回归平静。
但一年后,我爸突然找到了我。
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
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江辞,这里面有三十万,是我这些年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没有接。
你这是干什么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
你大伯……他快出狱了。他那个人,睚眦必报,我怕他出来后,还会找你麻烦。
我打听过了,国外有家医院,技术很好。你拿着这笔钱,出国去做个手术,把那边……保护起来。
我愣住了,看着他手里的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竟然是担心我,才来找我的。
我……想通了。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悔恨,我不该逼你。你是我的儿子,我应该保护你,而不是把你推出去。
这些年,我总觉得亏欠你大伯,觉得长房为我们家付出了很多。但现在我才明白,我最亏欠的人,是你。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
血缘,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即使他曾那样伤害我,但在这一刻,我还是无法真正地恨他。
我收下了那张卡。
钱我收下了,但手术我不会去做。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顿了顿,看着他。
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愣住了,随即,眼泪流了下来。
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见他哭。
又过了一年,江国栋出狱了。
他没有来找我麻烦。
因为江皓,在他入狱期间,染上了赌博和毒品,不仅败光了家产,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江国栋出狱那天,是被一群债主堵在监狱门口的。
他为了还债,卖掉了老宅,卖掉了公司,最后变得一无所有,只能带着残废又吸毒的儿子,在外面租最便宜的房子住。
我听说,他每天都要出去打好几份零工,才能勉强维持父子俩的生计和江皓的毒资。
而我,在林晚的陪伴下,用我爸给的那笔钱,加上自己的积蓄,付了首付,在市里买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我们结了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我爸经常来看我们,帮我们带孩子,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有一次,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了江国栋。
他穿着环卫工的衣服,在扫大街,身形佝偻,满脸沧桑,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我们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随即仓皇地别过头,推着清洁车,匆匆走远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不是原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