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治愈天下所有绝症,却治不好爱错人的心。
京圈太子爷傅云洲为救母亲跪我家门前三天,我心软救了她。
他发誓此生护我周全,却在他母亲康复当天将我送进地下实验室。
他们每天抽我血喂狗,割我肉做药引,我父母求情被活活打死。
临死前他在我耳边轻笑:你不会真以为我爱你吧你只是个移动血袋。
重生归来,他又跪在我门前哭求救母。
我温柔地扶起他:救人可以,但需要至亲献祭一半寿命。
你来,还是让你妹妹来
——————————————————————————
1
傅家答谢宴的璀璨灯光,此刻是我唯一的刑具。
姐姐,你怎么能逼哥哥做这种选择傅月柔冲到傅云洲身边,抓住他的手臂,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妈妈刚从鬼门关回来,你怎么忍心……用这种事来要挟他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在场所有宾客的耳朵。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只是看着台上那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傅云洲。我提出的选择题很简单:救你母亲,就要牺牲你妹妹傅月柔的健康。
现在,傅月柔用眼泪给了他答案。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傅月柔打断我,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高高举起,你没有算计傅家的财产吗哥哥为了妈妈的病日夜操劳,你却只想着这些!
她按下播放键。
经过恶意剪辑的录音在整个宴会厅回响,是我疲惫的嗓音,断断续续。
……傅家的担子……太重了……云洲他……总要分一些出来……
完整的对话是我在劝傅月柔,让她病好后多替傅云洲分担,让他不要那么累。可现在,只剩下赤裸裸的贪婪。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炸开。
天啊,真是她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枉费傅总对她那么好,原来是个白眼狼。
我还记得她父母当年求到王总门下,多可怜,没想到女儿是这种货色。
这些话语来自那些曾受我父母恩惠,对我点头哈腰的人。现在,他们成了审判我的法官。
我没有看他们,我只看傅云洲。
他站在台上,背脊挺直,一言不发。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那张我曾吻过无数次的脸上,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沉默,就是他的判决。
傅月柔还在哭诉:哥哥,你不要怪姐姐,她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只要她肯认错,我……我没关系的……
她越是大度,我就越像个不肯伏法的恶棍。
傅云洲终于动了。
他拿起桌上一杯红酒,一步步走下台,停在我面前。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我身上。我们曾是这里最相配的主人。
他举起酒杯。
冰凉的液体从我的头顶浇下,猩红的酒液混合着我的屈辱,顺着发丝滑过脸颊,再滴落在我纯白的礼服上,染开大片污浊的红。
全场死寂。
他把空酒杯随手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动作优雅,却残忍至极。
苏清辞,他开口,每个字都像冰渣,你该清醒了。
这句话,彻底否定了我所有的付出。
我浑身湿透,黏腻的酒液贴着皮肤,冷得刺骨。
在全京圈的注视下,我的尊严,被他亲手碾碎成泥。
我没有回应,只是在狼狈不堪中,缓缓抬起头,对他扯出一个破碎的笑。
2
我没有回苏家,而是打车回了我和傅云洲的婚房。
钥匙插进锁孔,却拧不动。
我试了两次,才确认,锁被换了。
苏小姐。
跟了我三年的管家李叔,打开了门。他对我用了一个陌生的称呼,手里提着一个纸箱。
傅先生吩咐,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把箱子放在我脚边,动作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然后,门在我面前关上。
我提着那个沉重的箱子,回到自己租的临时公寓。
打开箱子,里面是我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痕迹。几件衣服,常用的护肤品,还有一本我没看完的书。
像一堆被清理出来的垃圾。
我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在箱底,我摸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个被磨得光滑的木雕小鸟。
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一年,傅云洲还不是京圈说一不二的太子爷。他被死对头追杀,身中数刀,被我藏进城郊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里又冷又潮,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滚烫,烧得意识模糊。
我只能紧紧抱着他,想把自己的体温分给他。
冷……他牙齿打颤,在昏迷中胡乱抓握,最后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清辞……他反复呢喃着我的名字,别走……
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我颤抖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玻璃,没有犹豫,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涌出,我把手腕凑到他干裂的嘴唇边。
他本能地吞咽着,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
第二天,他醒了。高烧退去,人也清醒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所有防备。他看着我手腕上简陋的包扎,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角落里捡起一块废木头,用那把差点要了他命的匕首,笨拙地削着。
那双手,前一天还为我挡过刀,此刻却耐心得像个匠人。
许久,他把削好的东西递给我。
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鸟。
清辞,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这是你,也是我的命。
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我的脸。
以后,我护着它,也护着你。
呵……
我从回忆中抽身,看着空荡荡的公寓,发出一声短促的干笑。
我狼狈地回到我们曾经的家,却发现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不见了。雪白的墙壁上,只留下一个突兀的钉子。
那个钉子,比挂着照片时更刺眼。
像一个无法填补的,血淋淋的伤口。
傅云洲,你亲自抹掉了我们过往的一切。
你护着它,也护着我。
多可笑的誓言。
我握紧了手里的木雕小鸟,它是我最后的希望。我告诉自己,他只是被傅月柔蒙蔽了,他不是不爱我。
只要让他想起这个仓库,想起这只鸟,想起他曾视我如命,一切就还有转机。
这根名为希望的刺,深深扎进我的掌心。
我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3
第二天的阳光还没透进窗帘,公寓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巨响震得我心脏骤停。
傅云洲带着两个黑衣保镖闯了进来,他满身寒气,眼底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小柔都告诉我了。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踩在我的神经上,她说你被赶出去,不甘心,所以故意用这种苦肉计来逼我就范,想让我回心转意
他的声音里满是讥讽与刻骨的嫌恶。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木雕小鸟,那个我仅存的,维系着一丝希望的信物。
他的视线锐利如刀,立刻捕捉到了我的动作。
他看到了我手中的木雕小鸟。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澜,快得像错觉。是痛苦是怀念不,都不是。那点微光迅速被更浓重的狠厉所取代。
就凭这个他冷笑一声,猛地伸手夺了过去,一个破烂玩意儿,你还真当宝了
还给我!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想要抢回来。
那是我的命,也是他曾说过的,他的命。
他轻易地将我推开,我狼狈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背脊生疼。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打火机,咔哒一声,蓝色的火焰舔上那只木鸟。
不要!我尖叫出声。
木头遇到火焰,发出滋滋的轻响,很快便卷起黑边,散发出焦糊的气味。那只歪歪扭扭的小鸟,在我眼前蜷缩,变形,最后化为一小撮焦炭。
他松开手,任由那堆焦黑的残骸落在我脚边的地毯上,然后抬起昂贵的皮鞋,狠狠碾了上去。
碾碎,成灰。
我看着那片污迹,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碎了。
他蹲下身,与跌坐在地的我平视,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苏清辞,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恶魔的私语,你不会真以为,我爱过你吧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我心脏最深处,然后狠狠搅动。第二章回忆里所有的温暖,瞬间被这句话定义为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那个仓库里的事,他继续说,不过是我高烧下的幻觉。你,只是个恰好出现的工具,仅此而已。
我麻木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对我身后的保镖下令:把她按住。
两个保镖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我架起,死死地按在墙上。冰冷的墙面贴着我的脸颊,屈辱感让我浑身发抖。
傅云洲从随身的医疗箱里,拿出了一个冰冷的针筒。
这个场景,和前世我被当成移动血袋时,一模一样。
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将我吞没,我开始疯狂挣扎。
放开我!傅云洲你这个疯子!
他无视我的挣扎,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疯子他笑了,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侧过头,对举着手机的保镖说:打开录像,对准了拍。
我要让小柔亲眼看看,这个女人为了钱,是什么都能出卖的。让她安心,以后再也不会有毒蛇来纠缠她。
录像
为了让傅月柔安心
我的痛苦,我的血,竟然要成为取悦另一个女人的证据和玩物
这一刻,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凝固了。
我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傅云洲很满意我的顺从,他挽起我的袖子,露出我纤细的手腕。
data-fanqie-type=pay_tag>
冰冷的针尖,带着前世的记忆,缓缓向我的皮肤压来。
4
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零点一秒,我笑了。
不是破碎的笑,也不是绝望的笑,而是一种夹杂着疯狂与怜悯的,凄厉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哈……
笑声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傅云洲的动作顿住了,他皱起眉,不解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笑你,傅云洲。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盛满暴戾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笑你太可怜了。
不等他反应,我继续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有什么特殊体质,我的血能救你母亲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所谓的‘特殊体质’,是我编出来骗你们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傅云洲的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我说,救你母亲的唯一方法,从来都只有血亲献祭。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而我真正的‘体质特殊’在于……
我顿了顿,享受着他脸上那摇摇欲坠的表情。
在于,前世被你们反复抽血之后,我的血液对你傅家血脉,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剧毒抗体。你以为你在救她不,你每一次抽我的血,都是在亲手给她喂下最猛烈的毒药!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里的针筒都在颤抖。
还有,我的视线缓缓移向地上那片被他碾碎的灰烬,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留着那个破木头吗
因为,那是我在‘无毒’时期,唯一一次心甘情愿为你付出后,你亲手做的信物。上面残留着我最纯净的气息,它原本可以作为药引,是你母亲……唯一的生机。
我看着他惊骇欲绝的脸,吐出了最残忍的判词:
所以,傅云洲,是你。是你用你引以为傲的暴力,亲手烧掉了救你母亲的唯一希望。是你,亲手杀了她。
不——!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脸上的血色褪尽,伸手就想来抓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公寓的门再次被撞开!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冲了进来,迅速制服了傅云洲的两个保镖。为首的男人对我恭敬地一躬身。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在傅云洲惊骇欲绝、伸手想要抓住我的目光中,我从牙缝里咬碎一颗早已藏好的胶囊。
是沈聿给我的假死药。
药效发作得很快,我的力气被瞬间抽空,视线开始模糊。
倒下的最后一刻,我看着傅云洲那张崩溃扭曲的脸,对他扯出了最后一抹,极尽嘲讽的微笑。
傅云洲,这盘以我为棋子,以你为屠刀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等着你,坠入我为你准备的地狱。
5
我的尸体被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清冷的男人带走了。
他叫沈聿,国际顶尖的医学专家,也是我复仇棋局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傅云洲像一尊石化的雕像,眼睁睁看着沈聿的人将我抬上担架,用白布从头到脚盖住。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恐惧与茫然的空白。
你不能带走她!他终于找回声音,嘶哑着冲上来。
沈聿的保镖拦住了他。
沈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冰冷锋利。他看了一眼傅云洲,就像在看一个失败的实验品。
傅先生,沈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亲手摧毁了她最后的生机,现在又何必假惺惺
他拿出一张打印的诊断报告,甩在傅云洲脸上。
苏清辞小姐,因长期遭受精神虐待与暴力胁迫,导致严重应激性心力衰竭,抢救无效,于今日上午9时27分,临床死亡。
是你杀了她。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傅云洲的身体。他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天后,一场席卷全网的风暴,将傅云洲和他的傅氏集团,钉在了耻辱柱上。
沈聿以我的遗产代理人身份,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他公布了两段视频。
第一段,是管家将我的行李箱扔出别墅,冷漠地对我说:傅先生吩咐了,这里不欢迎你。
第二段,是傅云洲闯入我的公寓,将我死死按在墙上,拿出针筒,而我无力挣扎的画面。视频经过精心剪辑,我最后那段诛心的话语被完全隐去,只留下他狰狞的施暴,和我无声的绝望。
各位请看,沈聿的声音通过无数镜头传遍全城,这就是傅氏集团总裁傅云洲先生,对他妻子的所作所为。一个被扫地出门,走投无路的女人,最后换来的,不是怜悯,而是更残忍的暴力。
他所谓的抽血救母,不过是满足他病态控制欲的借口。苏小姐的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舆论彻底引爆。
傅云洲杀妻
现代周幽王傅云洲
蛇蝎兄妹傅云洲傅月柔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条,霸占了所有平台的热搜榜首。傅氏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三天内蒸发了三百亿。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骂的恶魔、家暴男、现代版的周幽王。
而此刻,在万里之外的一座私人海岛上,我睁开了眼睛。
阳光温暖,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海盐和花香。
我坐起身,身上是干净柔软的丝绸睡衣。沈聿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看着一份文件。
感觉怎么样他问,头也没抬。
前所未有的好。我活动了一下手腕,那里再也没有针孔和淤青,他怎么样了
如你所料,成了京圈最大的笑柄。沈聿将一份最新的财经报纸递给我,头版头条,是傅云洲被记者围堵的狼狈照片。
我看着那张照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只是利息。我平静地说,沈聿,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我要傅氏集团的散股,越多越好。
沈聿合上文件,终于正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你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了
我笑了,从床头柜拿起一面镜子,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
感情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在他烧掉那只鸟的时候,苏清辞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来向他讨债的恶鬼。
6
傅云洲的世界,在三天之内彻底崩塌。
母亲的病情因为断了血源,急转直下,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公司的股价还在持续暴跌,董事会天天逼宫,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把自己锁在空无一人的婚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那段让他身败名裂的视频。
没有声音。
视频里,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而我,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脆弱,绝望。
他死死盯着我倒下前的口型,试图从那无声的开合中,读出我最后的话语。
我……笑……你……
可……怜……
毒……
杀……了……她……
零碎的词语在他脑中拼凑,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哥,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傅月柔端着一碗汤走进来,看到他疯魔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那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她就是个祸害!你现在应该振作起来,处理公司的事情啊!
傅云洲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祸害他哑声问,小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被我赶出去了
傅月柔一愣:就……就是那天你回来之后啊。
不对。傅云洲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你那天来找我,说她用苦肉计。可那个时候,她才刚被赶出去不到两个小时,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我……我是听管家说的……傅月柔的眼神开始躲闪。
傅云洲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她脸上的惊慌,是那么陌生,又那么刺眼。
哥,你别怀疑我啊!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妈妈好!傅月柔急得快哭了,是苏清辞那个贱人,她一直想害我们!
滚出去。傅云洲的声音冷得像冰。
傅月柔走后,巨大的空寂吞没了他。
他闭上眼,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各种画面。
是公寓里,我倒下时,嘴角那抹极尽嘲讽的微笑。
忽然,画面一转。
是前世,那个冰冷的地下实验室,我被牢牢钉在铁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具美丽的尸体。他笑着对旁边的医生说:再抽200cc,我养的狗好像有点贫血。
啊——!
傅云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抱着头蹲了下去。
他为什么会看到这个这是什么
紧接着,更清晰的画面涌了上来。
那是在废弃的仓库,他浑身是血,高烧得快要死了。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一双手,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那只手,用尽全身力气,一遍遍地呢喃着。
清辞……
别走……
清辞,别丢下我……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依赖,自己的恐惧,自己对那个女孩毫无保留的信任。醒来后,他用那双为她挡过刀,还缠着绷带的手,笨拙地削出了那只木鸟。
他说:这是你,也是我的命。
而就在几天前,他亲手烧了它,碾碎了它。
还对她说:你不会真以为,我爱过你吧
巨大的矛盾和痛苦,像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心脏。
傅云洲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冷汗涔涔。
一个他从未敢深思,甚至刻意遗忘的问题,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我……真的……不爱她吗
7
我在海岛上调养了半个月,身体的亏空正一点点补回来。傅云洲则在舆论的油锅里,被反复煎炸。
这天,沈聿走过来,将一个加密平板递给我。
好戏开场了。他说。
我接过平板,屏幕亮起,出现的是傅云洲那间压抑的办公室。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正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对他面前的技术主管下令。
我要傅月柔所有设备里,被删除和加密的全部数据,立刻,马上。
傅总,这……这涉及到傅小姐的个人隐私……
隐私傅云洲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阴森,一个处心积虑想杀人的凶手,有什么隐私
技术主管不敢再多言,立刻带人去办。
我靠在躺椅上,看着屏幕里的男人为我复仇,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这不过是恶犬互咬。
几个小时后,一份份恢复的数据被呈现在傅云洲面前。
我看着他点开那些文件。
有傅月柔和她闺蜜的聊天记录,里面充满了对我恶毒的诅咒和对她哥哥病态的占有欲。
那个贱人怎么还不死真想亲手撕了她。
我哥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有她收买营销号,恶意剪辑录音,在宴会上陷害我的转账记录。
最致命的,是一封她与境外一家黑市实验室的加密邮件。
邮件标题是:【关于特殊生物样本的采购意向】
内容触目惊心。傅月柔详细描述了我的特殊体质,并询问对方,在我死后,是否能以高价收购我的尸体,进行切片研究,以开发新型的生物制剂。
傅云洲死死盯着屏幕,他握着鼠标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
傅先生,很抱歉,傅老夫人……刚刚走了。
傅云洲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我看见,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不是悲伤,而是某种东西彻底崩塌后的死寂。
他终于明白,我倒下前说的那句是你杀了她,不是诅咒,而是陈述。
他亲手烧掉了唯一的药引,亲手逼死了唯一的血源。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用二十多年人生去宠爱、去守护的亲妹妹。
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让傅月柔来书房见我。
傅月柔很快就来了,她穿着一身名牌,蹦蹦跳跳地推开门:哥,你找我呀是不是公司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说苏清辞那个扫把星死了,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云洲没看她,只是将那个平板,轻轻推到她面前。
傅月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看着那些邮件和聊天记录,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不……哥,你听我解释!这不是真的!是苏清辞!是她陷害我!这个贱人死了都要算计我!她尖叫起来,扑过去想抱住傅云洲的胳膊。
傅云洲侧身避开,像是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
陷害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她用什么陷害你用你自己的手指,去敲的键盘吗
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妈妈啊!傅月柔涕泗横流,是她该死!她活该!她抢走了你,还想害死妈妈,我只是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报应傅云洲重复着这个词,他站起身,走到傅月柔面前,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
你说得对,是该有报应。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黑水生物科技的沃尔什先生吗我是傅云洲。
我妹妹傅月柔,对你们的‘特殊样本’研究项目很感兴趣。我决定,无偿将她捐献给你们,作为永久性的活体实验材料。
对,永久性。我只有一个要求,让她活着,让她永远清醒地,感受你们的每一次实验。
电话那头的狂喜几乎要溢出听筒。而傅月柔,已经瘫软在地上,裤脚下,蔓延开一滩黄色的水渍。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她喊了二十多年哥的男人,如同在看一个魔鬼。
不……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
保镖破门而入,捂住她的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了出去。
我关掉平板,将它还给沈聿。
干净利落。我评价道。
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沈聿说。
我点点头,看向远处的海天一线,那里,正有一轮血色的夕阳,缓缓沉没。
8
傅月柔的消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浪花。
傅云洲也消失了。
他抛下了傅氏集团那艘正在沉没的巨轮,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地追寻着沈聿的踪迹,追寻着我可能还活着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终于找到了。
沈聿故意在一次国际医学线上峰会中,暴露了我们所在海岛的一角背景。那片独特的黑色礁石,和岸边盛开的蓝色鸢尾花,是我十八岁生日时,傅云洲送给我的私人岛屿。
那天,我正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和沈聿在临海的露台上讨论着下一步收购计划。阳光正好,海风微醺,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就那样闯入了我的视线。
是傅云洲。
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眼中的红血丝像是要裂开。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他看到我,整个人都定住了。
那双曾经满是暴戾和厌恶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清……清辞……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怕眼前只是一场幻觉,一碰就碎。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滑稽剧。
他一步步走过来,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坚硬的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听着都疼。
清辞,对不起……对不起……他双手撑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反复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尘土,在他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
那个仓库……我快死了,浑身都好烫……是你,是你握着我的手,是你救了我……那只鸟,我记得,是我醒来后,亲手为你削的……是我混蛋!我忘了!我怎么能忘了!
他自虐般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是我瞎了眼,是我猪狗不如!清辞,你原谅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忽然笑了。
机会我轻声开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傅云洲,你记起的是你的救赎,真巧。
我朝沈聿递了个眼色。
沈聿会意,按下了遥控器。露台后方的白色墙壁上,一道光束投下,一幕影像,清晰地呈现在傅云洲眼前。
那是一个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实验室。
年轻的我,被绑在实验台上。
而年轻的傅云洲,穿着一尘不染的西装,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我熟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
他对着旁边的研究员,清晰地说出了那句曾在我前世梦魇里反复回响的话。
再抽200cc,我养的狗,好像有点贫血。
画面里,他的笑意有多残忍,现实中,他脸上的血色就有多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却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视频还在继续。
他笑着下令,处理掉我那对苦苦哀求的父母。
我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声音平静而残忍。
你记起了仓库,那我帮你记记这里。
你记起了木鸟,那我帮你记记我的父母。
傅云洲,我蹲下身,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将他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你所谓的爱,你的忏悔,你的记忆,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现在,带着你的深情,滚出我的世界。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和沈聿一起,走进了身后的别墅。
9
别墅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傅云洲的世界。
但他没有走。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露台的甲板上,从日落到星辰满天,像一座被悔恨风干的石像。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几天后,沈聿在与一位欧洲医学界的旧友通话时,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清辞的身体底子还是被毁得太厉害了,前世的透支,留下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只能靠傅氏生物研发的那款代号‘新生’的药物吊着,真是讽刺。
这通电话,被傅云洲安插在岛上的眼线,一字不差地听了去。
他找到了最后的救赎稻草。
一周后,傅云洲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只是那身衣服再也撑不起他消瘦空洞的躯壳。他看起来像个衣着光鲜的幽灵。
他没有跪下,也没有哭,只是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这是傅氏集团全部的股权转让协议,我已经签了字。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一潭死水,‘新生’项目的所有权和技术,都在里面。只要你活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以为这是他最后的、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
我拿过那份文件,甚至没有翻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封面。
然后,我笑了。
傅云洲,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怜。
我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这具身体里充沛而健康的力量。
第一,我的身体好得很。我转身,看向他因错愕而骤然缩紧的瞳孔,沈聿是世界顶尖的专家,他早就把我调理好了。所谓的‘不可逆损伤’,是我放出去让你听的故事。
他的嘴唇开始发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没有给他机会。
第二,所谓的特效药‘新生’,确实存在。但那是沈聿的团队研发的,我只是借用了一下傅氏生物的渠道,散播了假消息而已。
我一步步走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你以为你在赎罪你以为你在用你的帝国换我的命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我父母的合影。我把它拍在他面前那份股权协议上。
傅云洲,你搞错了。
这份东西,我指着那份协议,声音冷得像冰,不是你赎罪的证明,它只是你杀害我父母,所需要偿还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息。
至于本金……我俯下身,直视着他那双彻底失去光彩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
你用你的命,都还不清。
他死死地盯着父母的照片,又抬起头看看我,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终于支撑不住,向后踉跄一步,重重地撞在墙上。
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
我不再理会他,拿起那份协议,递给身旁的沈聿。
走吧,去接收我们的新玩具。
10
数年后,京市的金融中心,一座名为清聿基金会的大楼拔地而起。
我将傅氏集团彻底重组,与沈聿一起,将它打造成了全球最大的非营利性特殊疾病医疗救助机构。
我站在基金会的发布会上,面对着无数闪光灯,宣布了下一个五年计划。我穿着得体的职业装,自信,从容,我的身后,是沈聿一如既往温和支持的笑容。
我已经彻底走出了那片阴霾,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这个世界上更多的遗憾。
我拥有了新生。
而傅云洲,则迎来了他的永恒监禁。
他一无所有。
他没有死,也没有疯。对于一个控制欲深入骨髓的男人来说,活着,看着,却永远无法触碰,才是最残忍的酷刑。
他成了一个流浪汉,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去清聿基金会大楼对面的街角。
他会找一个角落坐下,从日出到日落,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
幕墙上,是我的巨幅海报。
照片上的我,笑得明媚而坦荡。
有时,他会看到我的车从地库驶出。他会看到我摇下车窗,和沈聿相视而笑。他会看到阳光落在我身上,温暖而耀眼。
那曾是独属于他的阳光。
他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
他只是看着,用余下那漫长又空洞的生命,反复咀嚼着一个早已没有答案的问题。
如果当初,他没有烧掉那只笨拙的木鸟,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亲手烧掉了。
就像他亲手杀死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唯一的苏清辞。
他求而不得,悔恨终生。
这,就是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