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苏窈窈坐了三年牢,出狱当天她怀孕了。
陆景淮从穷小子变成江城首富,我父母却成了两个冰冷的骨灰盒。
订婚宴上,我跪在他们面前求一个葬身之地,他扔给我一张支票。
一百万,够买块墓地了。
苏窈窈摸着肚子,眼中满是得意:白露姐姐,景淮说你这种人就该烂在监狱里。还有,你那块救命玉佩本来就是我家的,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底线。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三年青春,父母性命,原来只是她无聊时的一场游戏。
第一章:骨灰请柬
我抱着我父母的骨灰盒,闯进了陆景淮的订婚宴。
宴会厅的水晶灯亮得刺眼,每一张桌上都摆着香槟塔,衣香鬓影的宾客们举着酒杯,向台上那对璧人献上祝福。
陆景淮,江城新贵,我曾经的爱人。
苏窈窈,他现在怀着孕的未婚妻。
陆景淮!我喊他,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
音乐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把我钉在原地。我穿着出狱时那件洗到发白的旧衣服,怀里抱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盒子。
陆景淮转过身,他今天穿着手工定制的白色西装,完美得像一座雕塑。
他看见我,看见我怀里的盒子,眉头皱了起来。
苏窈窈立刻依偎进他怀里,一只手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景淮,我有点怕……她怎么来了
陆景淮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白露,你想干什么
我把怀里的骨灰盒抱得更紧了些,那冰冷的木质触感是我唯一的支撑。
我爸妈……他们在哪儿
他们陆景淮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还有脸问
一个尖利的女声插了进来:哎哟,这不是白家那个杀人犯女儿吗刚放出来就来这儿晦气,真是不要脸!
宾客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的窃笑。
我没理会他们,只是看着陆景淮。
告诉我,求你了。
陆景淮没有回答,反而转向众人。
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白露小姐,曾经是我的……资助对象。
他把资助对象四个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施舍。
今天她来,大概是想为我和窈窈送上祝福。是吗,白露
我攥紧了骨灰盒的一角。
他要做什么
窈窈怀着孕,胆子小,你刚才吓到她了。陆景淮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跪下,跟窈窈道个歉,再祝福我们新婚快乐,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跪下。
他一字一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为了演戏而生的冷漠。他要让这里所有人都看清楚,我白露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苏窈窈柔弱地开口:景淮,算了吧,白露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不行。陆景淮打断她,目光却死死锁着我,今天这个歉,她必须道。这个头,她必须磕。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陆景淮,你休想。
我的话音刚落,苏窈窈突然啊地一声尖叫,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我肚子……好痛……景淮……
陆景淮立刻冲过去抱住她,然后猛地回头,那张英俊的脸上终于有了暴怒。
白露!你敢动她!
我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他却已经给我定了罪。
他把苏窈窈交给旁边的保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扬起脚,对着我的胸口狠狠一踹。
巨大的力道让我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怀里抱着的骨灰盒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悲惨的弧线,重重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砰的一声,木盒四分五裂。
灰白色的粉末,混着我父母最后的一点体面,洒了出来。
它们混进宾客们脚下丢弃的蛋糕碎屑、酒渍和污秽里。
那细微的沙沙声,像一把钝刀,在我耳膜上来回切割。
我趴在地上,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着那一地狼藉。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
陆景淮走到我面前,用昂贵的皮鞋尖碾了碾地上的骨灰。
弄脏了我的地毯。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俯下身。
我以为他要扶我,心底竟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妄念。
但他只是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还有,那块你送我的‘救命玉佩’,你真以为是你的东西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窈窈才戴着的。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他直起身,再次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宣布了我的死刑。
对了,忘了告诉各位。我陆景淮能有今天,事业起步的第一桶金,正是靠处理掉白露父母那家负债累累的公司得来的。
他环视全场,像是在炫耀一枚功勋章。
说起来,我今天的一切,都应该感谢他们一家人。所以,我才给了她一个来祝福我的机会。
他每说一个字,宾客们的嘲笑就加深一分。
我趴在那片混着秽物的骨灰里,像一条被人打断了脊梁的野狗。
仇恨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第二章:月遇从云,花遇和风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浇灭了酒店门口最后一丝暖光。
宾客早已散尽,徒留我一个人,像疯子一样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雨水冲刷着脸上的伤,也冲刷着地上的污秽。
我伸出手,用冻得发僵的手指,一点一点,从泥水和垃圾里,抠捡我父母的骨灰。
指甲在粗糙的地面上磨破了,渗出血,血混进灰白的泥水里,分不清哪个是血,哪个是灰。
我一边捡,一边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回家了……爸爸,妈妈……我们回家了……
有路过的保安指着我,和同伴说着什么。
有人拿出手机,对着我拍照。
我不在乎。
雨水模糊了视线,也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五年前,陆景淮第一次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被人堵在漏雨的出租屋里打断了一条腿。他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说他不想活了。
是我,背着一百四十斤的他,走了三条街,把他送进医院。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我拿出了我准备读研的所有积蓄,在他床头放了一块玉佩。
那是我跑遍了整个古玩市场才淘来的,质地温润。
我偷偷在玉佩内侧,找人刻了八个字。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
这是我在一本破旧的古书上看到的句子,意思是最好的相遇。
我告诉他:景淮,这是我们的‘镇运石’,只要它在,我们的运气就不会散。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当时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是抓着我的手,把那块玉佩紧紧贴在胸口。
他抱着我,一遍遍地说:露露,这块石头,以后就是我心脏的一部分。
回忆有多甜,此刻就有多毒。
他心脏的一部分,现在正戴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而我,在泥水里捡着被他踹碎的骨灰。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雨水顺着笔挺的西装裤腿流下。
我没有抬头。
白小姐。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响起。
我认得他,是陆景淮的首席律师,姓张。
他在我面前蹲下,打开了一把黑色的雨伞,却没有遮在我头上,而是遮住了他自己和他的公文包。
白小姐,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办。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样东西。
一份文件,一张支票。
这是陆先生的一点心意,一百万,算是给您的遣散费。
他把支票递到我眼前,雨水打在上面,晕开了墨迹。
另外,这份是法院的禁止令。为了苏窈窈小姐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全,请您以后,不要再靠近陆先生夫妇百米之内。
我被定义成了骚扰者,勒索者。
我们过去的一切,都被这张轻飘飘的支票和冷冰冰的法律文书,彻底抹黑。
我没有接,只是继续用流着血的手指,抠着地上的泥灰。
张律师似乎很有耐心。
白小姐,您还是收下吧,闹得太难看,对您没好处。
我终于抬起头。
滚。
张律师脸上的职业微笑没有变化。
白小姐,何必呢
他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趣事。
哦,对了。前几天的慈善拍卖会上,陆先生高价拍下了一件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您父亲留下的一支旧钢笔。
他说。
陆先生说,看到那些会让他想起不愉快往事的东西,就觉得心烦。所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张律师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
他说,毁掉了,大家都清净。
那支钢笔……
那是我爸在我考上大学时送我的礼物,后来我把它送给了陆景淮,让他用这支笔,签下他人生的第一份合同。
他曾说,这是他的幸运符。
现在,我的镇运石成了别人的护身符。
他的幸运符被他亲手折断。
陆景淮,他不是忘了,他是要毁掉,毁掉我们之间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
我看着张律师,看着他脸上那抹虚伪的微笑,忽然感觉不到手指的疼,也感觉不到雨的冷了。
世界,只剩下一片彻底的、无底的黑暗。
第三章:大体老师
我回到了家,或者说,曾经的家。
那套陆景淮曾许诺给我的婚房。
钥匙插不进锁孔,我才发现,锁已经换了。
我抬手捶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她看见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谁啊在这里鬼叫什么
我认得她,苏窈窈的母亲。
而她身上穿着的,是我妈最喜欢的那件真丝睡袍。
那睡袍的领口已经有些旧了,我妈总舍不得扔。
这是我的家。我的声音在抖。
苏母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这身破烂衣服。
你的家白小姐,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这房子早就姓陆了。景淮买下来,是给我家窈窈养胎用的。
她说着,侧过身,让我看到屋内的景象。
两个工人正在往外搬东西,其中一人手里拎着的,是我父母的遗像。
哎,那个,小心点!苏母尖着嗓子喊,别磕坏了墙!那破相框赶紧扔了,晦气!
不准动!我疯了一样冲过去。
工人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松,相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玻璃碎裂,划过我父亲温和的笑脸。
我跪下去,想去捡拾那些碎片。
干什么呢!弄脏了我的地毯!苏母走过来,用她穿着高级拖鞋的脚,踢开我伸出的手,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还敢在这里撒野当年你爸妈贪污公款,害得我们家差点破产,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就在这时,陆景淮到了。
他看到了屋里的狼藉,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我,还有一旁趾高气昂的苏母。
妈,怎么回事
苏母立刻换上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景淮你可来了!这个疯女人闯进家里,又打又骂,还吓到了我,我这心脏啊……
我没有理会她的表演,只是抬起头,看着陆景淮。
我的尊严、我的爱、我的一切,都已经被他踩碎了。
我放弃了所有挣扎。
陆景淮,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
家、钱、公司……都给你。我只求你一件事。
告诉我,我爸妈……真正的尸骨,到底在哪儿
陆景淮的脸上,那最后一丝不耐也消失了。
他变得很平静,一种让我恐惧的平静。
他走到苏母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妈,您先进去休息。我和她谈。
然后,他转向我。
你想知道他问,像是在确认一个无理的要求。
好,我让你彻底死心。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丢在我面前。
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协议,标题是——《自愿捐献遗体协议书》。
签名处,是我父亲龙飞凤舞的字迹。
他们在哪我的牙齿在打颤。
陆景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你的父母,在车祸后,自愿将遗体捐献给了江城医学院。
他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我的表情。
他们现在,是‘大体老师’。
大体老师……
我脑中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医学院的学生,都会尊称那些用于解剖教学的遗体为大体老师。
一刀,一刀,地解剖……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我爸他最怕疼了……他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景淮打断我,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道理。
他们也算为社会做了点贡献,福泽后人。总比背着贪污的骂名,无人收尸要好得多,不是吗
他像是在宣布一项恩赐。
为了让我彻底相信,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是医院接收遗体的监控录像,画面上,两具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推了进去。
你看,有记录的。
他说着,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循循善诱。
所以,订婚宴上那个骨灰盒,是我让助理随便找的动物骨灰。我踹了,也就踹了。你现在,明白了吗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着最灭绝人性的事。
他不是施暴者,他是审判者,以一种上帝般的姿态,安排了我父母的生死哀荣。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
世界开始旋转。
我好像看到了我爸爸妈妈,他们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问我:露露,疼啊……
露露,为什么不带我们回家……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我倒下的瞬间,我听见陆景淮冷漠地跨过我的身体,对苏母说:
清理干净。
第四章:地狱来信
我在一片纯白中醒来。
不是医院,房间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干净的、阳光晒过的气息。
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见我醒来,递过一杯温水。
白小姐,您醒了。
我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爱人是仇人,家没了,连父母的尸骨都被人一刀刀切割,永世不得安宁。
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对他们的背叛。
我闭上眼,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想要终结一切的疲惫。
男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没有再劝。
他只是起身,拉开窗帘,然后将一个水杯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他便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我缓缓坐起身,目光落在那个玻璃水杯上。
我把它拿到手里,然后狠狠砸向地面。
啪的一声,水杯四分五裂。
我捡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它的边缘锋利如刀。
我把它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对不起,爸爸,妈妈。
露露没用,不能带你们回家,只能下来陪你们了。
我没有犹豫,用力划了下去。
皮肤被割开,一种奇异的、麻木的痛感传来。
温热的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在洁白的床单上开出刺目的红花。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轻,仿佛要飘起来。
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解脱了。
就在我即将沉入黑暗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还是那个男人。
他冲过来,用专业的急救手法按住我的伤口,另一只手迅速拿出电话。
顾先生,她自尽了。是。正在处理。
他挂了电话,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我那只尚且完好的手里。
我的力气正在流失,几乎握不住。
白小姐,这是顾先生给您的东西。他说,死之前,您至少应该看一看。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几张文件和一张照片。
第一份,是那份《自愿捐献遗体协议书》的原件,在签名处,有清晰的、模仿笔迹的断点。
这是一份伪造的协议。
第二份,是一份完整的资金流向图。上面清楚地标明了,陆景淮是如何利用空壳公司,一步步将我父亲公司里的资产,转移到他自己名下的。
第三份,是一份交警大队的内部事故鉴定报告。
报告指出,我父母当年乘坐的汽车,刹车系统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而在报告附件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苏窈窈的哥哥,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正在一个汽修厂,鬼鬼祟祟地和一个男人交易。
照片的背面,还有一行手写的字:【陆景淮知情,并以项目合作为条件,选择了默许。】
背叛。
侵吞。
谋杀。
他不仅是帮凶,他是一切的根源。
我的血还在流,但我的身体却开始发烫。
一种比岩浆更灼热的东西,从我心脏的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流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那东西,叫仇恨。
信封的底部,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字迹苍劲有力。
地狱很冷,想不想拉他们下来陪你
我流着血的手,死死攥紧了那张卡片,纸张的边缘深深嵌入我的皮肉。
死了
不。
太便宜他们了。
陆景淮,苏窈窈,还有所有参与其中的人……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我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攥紧了那封信。
第五章:以我之名,宣告新生
三年后,我站在镜子前。
镜中的女人,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但她不是我。
我手腕上的疤痕还在,但它不再是耻辱的印记,而是复仇的起点。
这三年,我活在地狱里。
不是比喻,是真正的地狱。
顾晏辞,那个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男人,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我给你一笔钱,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了此残生。
二,留下来,成为我的刀。
我选了二。
他把我扔进了一个封闭的训练营。
金融、法律、格斗、心理学……我像一块濒死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让我变强的知识。
我不再哭。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液体。
我只记得仇恨。
记得我父母被谋害的真相,记得陆景淮那张宣布他们是大体老师时平静的脸。
你恨他吗
顾晏辞第一次见我时,问了这么一句。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恨。我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不够。他敲了敲扶手,恨是情绪,是弱点。你要做的,是把他拥有的一切,变成你的。把他珍视的一切,亲手碾碎。这叫清算,不叫恨。
他顿了顿,递给我一份文件。
你的敌人,是陆景淮。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不。我纠正他,我们的敌人,是陆景淮。
顾晏辞笑了。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冰冷的笑意。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白露。
我是顾晏辞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的名字,成了我唯一的伪装。
今天,是我出鞘的日子。
顾晏辞的助理,那个三年前救下我的男人,恭敬地站在我身后。
白小姐,车备好了。
我换上一袭红色长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别叫我白小姐。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叫我白露。
从今天起,白露这两个字,是所有亏欠我的人的催命符。
我坐上车,目的地是江城最顶级的商业酒会。
陆景淮也会去。
这是我为他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
三年前,我像一条丧家之犬,在这座城市里被碾碎。
三年后,我回来了。
顾晏辞递给我一张请柬,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我的名字。
你的战场,准备好了。
我接过请柬,指尖冰凉。
他会认出我。
他当然会认出你。顾晏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但他认出的,是一个他以为早就死掉的、被他彻底摧毁的白露。他会震惊,会愤怒,会失控……而一个失控的男人,全身都是破绽。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去吧,让他看看,他亲手杀死的女孩,是如何从地狱爬回来的。
我推开车门,走上红毯。
酒会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一出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一瞬。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好美……
不认识,江城有这号人物吗
你看陆总的表情……
我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
陆景淮就站在人群中央,他身边,是小腹微隆、满脸幸福的苏窈窈。
他看见了我。
他手中的酒杯,轻微地晃了一下。
他没有愤怒,没有憎恶。
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狂喜,随即被巨大的失控感吞噬。
他以为他毁了我。
可我,活生生地,以一种他无法掌控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苏窈窈显然也认出了我,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她挽紧陆景淮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权,快步向我走来。
白露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这种地方,也是你这种坐过牢的杀人犯能进来的
第六章:好久不见,我的心脏
我没有理会苏窈窈的叫嚣。
在她眼里,我依旧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踩在脚下的失败者。
我只是看着陆景淮,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你怎么……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我怎么还活着,是吗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然后,我笑了。
那笑容,明艳,却淬着冰。
景淮,苏窈窈用力晃了晃他的手臂,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快叫保安把她赶出去!我看到她就害怕,肚子里的宝宝也会不安的!
她试图用孩子来博取同情,一如三年前。
可惜,现在的我,早已百毒不侵。
周围的宾客都围了过来,像在看一出好戏。
陆景淮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终于找回了属于他的冷漠和掌控感。
白露,这里不欢迎你。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立刻离开。
离开我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陆总,你是不是忘了,这场酒会的主办方,是‘启程资本’。
我晃了晃手中的请柬。
而我,是‘启程资本’,新上任的执行总裁。
什么
不止陆景淮,所有人都愣住了。
启程资本,是近半年来在江城声名鹊起的一匹黑马,行事狠辣,背景神秘,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从陆景淮的公司手里抢走了好几个大项目。
没人知道,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是谁。
现在,答案揭晓了。
是我。
陆景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
不可能……你……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总。我打断他,缓缓走近一步,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只是把你当年对我做过的事,还给你而已。比如,一步步,夺走你最在意的东西。
你敢!苏窈窈尖叫起来,你这个贱人!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景淮爱我!
爱你我终于将视线转向她,那是我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她。
我看到了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
我的镇运石。
我的心脏。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年,漏雨的出租屋里,陆景淮高烧不退。我背着他,走了三条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我拿出所有积蓄,买下这块玉佩,偷偷在内侧刻下八个字。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
我告诉他,这是我们的镇运石。
他当时抱着我,说这块石头,是他心脏的一部分。
我笑了,笑得更灿烂了。
我看着陆景淮,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嘲讽。
陆总,好久不见。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听说,你把我送你的‘心脏’,给了别人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陆景淮和苏窈窈之间炸开。
苏窈窈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而陆景淮,他那张永远冷静自持的面具,终于在此刻,寸寸碎裂。
他没有看苏窈窈,只是死死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吞噬。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再说一遍。
第七章:清算时刻:假孕、假画、假深情
我手腕上的剧痛,像一根针,刺破了我平静的伪装。
陆景淮的力道,和我记忆中一样,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再说一遍什么我任由他攥着,甚至朝他走近了一步,红裙几乎要贴上他昂贵的西装。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他攥着我的手,指尖冰凉。
是说,这块玉佩,叫‘镇运石’
还是说,它的内侧,刻着‘月遇从云,花遇和风’
又或者,陆总,你想听我说,这是你曾经的心脏
我每说一句,陆景淮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攥着我的力道,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带着他所有秘密的鬼魂。
景淮!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苏窈窈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冲上来,想把我推开,她疯了!她就是嫉妒我们!这块玉佩明明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你亲口说的!
她抓着陆景淮的手臂,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啊,我当然记得。我轻笑出声,视线转向苏窈窈,带着一丝悲悯,苏小姐,你真的很可怜。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不要的,或者,是你偷来的。
你胡说什么!我撕烂你的嘴!苏窈窈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比如,我完全无视她的疯狂,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都听清,三年前,那场让你声名鹊起的‘新锐之星’匿名设计大赛。
陆景淮的身体猛地一僵。
苏窈窈扑向我的动作,也顿在了半空中。
我看着陆景淮,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陆景淮,你告诉我,你爱上苏窈窈,是不是因为那幅获奖作品,《初生》
你觉得那幅画里,有你最欣赏的、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对吗
你觉得,画出那幅画的女孩,纯洁、有才华,是你的灵魂伴侣,对吗
陆景淮没有回答,但他颤抖的瞳孔,已经给了我答案。
景淮,别听她的……苏窈窈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慌。
晚了。我打断她,然后对身后的助理示意。
下一秒,酒会大厅中央的巨型LED屏幕,亮了。
上面出现的,不是启程资本的宣传片,而是一张高清的设计稿扫描件。
正是那幅《初生》。
而在稿纸的右下角,有两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和一个清晰的日期戳。
签名是:白露。
日期,比苏窈窈的获奖日期,早了整整一年。
这……这是P的!是伪造的!苏窈窈歇斯底里地尖叫,景淮,你要相信我!是她陷害我!
陆景淮没有理她。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屏幕,仿佛要将自己的信仰,连同那张设计稿一起,烧成灰烬。
他爱上的才华,是我的。
他珍视的相遇,是一场骗局。
他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哦,对了,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苏窈窈那依然平坦的小腹,故作关切地问,苏小姐,你刚才说,看到我,肚子里的宝宝会不安
我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又残忍。
可是,我拿到的这份体检报告上说,你上周才做了输卵管疏通手术。医生说你宫寒严重,很难受孕。
屏幕上的设计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盖着医院红章的体检报告。
苏小姐,你肚子里怀的,是空气吗
苏窈窈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雕塑,软软地瘫了下去。
而陆景淮,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苏窈窈,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转过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步步,走向他那可笑的爱情、可笑的骗局。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
他只是走到苏窈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
滚。
第八章:你的忏悔,是我复仇的开胃菜
苏窈窈和苏家,从江城消失了。
比我当年被扫地出门时,还要快,还要彻底。
陆景淮亲自动的手,其手段,比对付我父母时狠厉百倍。
因为那不仅是背叛,更是对他智商和感情的双重羞辱。
他要抹去这个污点,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不是那个愚蠢的、被蒙蔽的可怜虫。
可我知道,他只是在清理我复仇路上的第一个障碍。
真正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一周后,我去了父母的墓园。
墓碑是新的,上面没有照片,也没有骨灰。
这里,只是一个衣冠冢,是我为自己建的一座念想的孤岛。
天下着细雨,我没有打伞。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觉得清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陆景淮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
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大圈,眼下的乌青浓重,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浑身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我找人把他们……接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只要你同意,随时可以……
不必了。我打断他,我嫌脏。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伞沿的雨水滴落,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白露,对不起。
他说。
这三个字,迟了三年。
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
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为自己那病态的残忍寻找一个出口。
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说话会失控,我看到你对我笑会觉得那不是真的。我以为只要把你彻底踩进泥里,让你失去一切,让你只能依靠我,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浓重的自我厌恶。
我以为我能控制一切,结果,我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我终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是我全世界的男人,如今在我面前,剖开他那颗腐烂、扭曲的心。
所以呢你的忏悔,是想让我原谅你吗我问。
不……我没资格……他痛苦地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我笑了,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我走到他的伞下,雨水不再打湿我的脸。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陆景淮,你还记得那块玉佩上的字吗
他下意识地点头。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他反复念着这八个字,像一个溺水的人念着救命的经文,是不是太晚了是不是一切都太晚了
不晚。我说。
他眼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陆景淮,我的‘月’和‘花’,在你亲手让人折断我父亲那支钢笔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我亲手掐灭。
现在,轮到你的‘云’和‘风’,散了。
我话音刚落,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体猛地一矮,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湿冷的泥地里。
那把黑色的伞滚落在地。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得透心凉。
白露……求你……他仰着头,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他脸上狼狈地滑落,杀了我,或者……原谅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他抛下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跪在我脚下,像一条狗。
陆景淮,我轻声说,你的忏悔,不过是我复仇盛宴上,一道还算可口的开胃菜而已。
说完,我转身,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那场越下越大的雨里。
第九章:帝国陪葬
陆景淮的商业帝国,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最后的签字仪式,在他曾经一手打造的集团大厦顶楼会议室举行。
我来了。
顾晏辞就坐在我身侧,他今天是我公司的法律顾问。
而陆景淮,坐在长桌的另一头,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他瘦得脱了形,昂贵的西装挂在身上,空荡荡的。曾经锐利逼人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
整个流程中,他一言不发。
直到所有文件签署完毕,他公司的最后一块核心资产——一家前景极好的医疗器械公司,正式归我所有。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我走来,手里拿着另一份文件。
白露。他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他将文件推到我面前。
标题是:《白珊、林辉纪念基金会成立书》。
我把我个人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注入了这个基金会。它会用来资助所有贫困的医学生,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病人。他看着我,眼里是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乞求,我知道这不够,我知道永远都不够……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
让他们什么我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我没有去看那份文件,只是看着他。
陆景淮,你是不是觉得,钱可以洗刷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成立一个基金会,就能让你自己心安理得
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我父母,还是为了让你自己,晚上能睡个好觉
我的每一句反问,都像一把锥子,刺进他早已溃烂的心脏。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赎罪……他慌乱地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赎罪我笑了。
陆景淮,你不配。
我当着他的面,拿起那份基金会成立书,从中间,缓缓地,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四半,八半……
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意义的废纸,被我随手扔进垃圾桶。
你……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救赎被我亲手撕碎,发出了一个不成调的音节,像是喉咙被扼住。
现在,轮到我了。
我对身后的助理说:把文件拿过来。
助理将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给我。
我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刚刚收购的,也就是你最后的那家医疗器械公司。我平静地宣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就在刚才,我已经签署了全部的捐赠协议。
我顿了顿,看着他那双瞬间写满惊骇与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把话说完。
我会把它,完整地,无偿地,捐赠给江城医学院。
就是当年接收我父母遗体的那一所。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你用我父母的身体‘造福后人’。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就用你的帝国,真正地去造福后人。
他再也站不住,高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撞在身后的椅子上,然后颓然倒地。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痉挛。
我看着他,平静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陆景淮,这才是对等的赎罪。
第十章:风找到了风
一年后,江南的春天。
我亲手在父母的衣冠冢旁,种下了一株海棠。
顾晏辞就站在我身后,为我撑着伞,挡住绵绵的细雨。
这一年里,他陪我走过了所有黑暗的角落,用他的温度,一点点捂热我冰封的心。
Revenge
Complete!
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巨大的、空旷的疲惫。
是他,把我从那片废墟里,重新拉回了人间。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在想,海棠花开的时候,应该会很好看。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送你的。
我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
质地温润,是我从未见过的暖白色。
上面没有复杂的雕刻,只在正中,刻了一个古朴的篆字。
遇。
我抬起头看他,眼中带着询问。
是什么意思
他握住我的手,将玉佩放在我的掌心,他的指尖温暖而干燥。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他低头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把我溺毙,白露,这些固然很美,但都不如我,终于遇到了你。
那一瞬间,积压了三年的冰冷与仇恨,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迟来的、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安宁。
哭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帮我擦掉眼泪,不喜欢吗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顾晏辞,你是个傻子。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
是,我傻了三十年,直到遇见你,才开始变聪明。
几天后,助理向我汇报工作时,顺口提了一句。
对了,白总。之前那个陆景淮,好像彻底消失了。前几天有财经记者去他老家的小镇,拍到几张照片。
屏幕上,是一个偏远古镇的街角。
一个男人坐在屋檐下,沉默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头。
他胡子拉碴,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记者在报道里写:他每天只做两件事,用木头雕刻钢笔,或者打磨没有刻字的玉石。雕好的东西就放在一边,不卖也不送,堆满了整个屋子。
像一种永无止境的、沉默的酷刑。
我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页面。
以后,他的任何消息,都不用再向我汇报了。
是。
我转过头,窗外阳光正好。
顾晏辞正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过来。
我掌心里的那块遇字玉佩,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我对他笑了笑。
陆景淮的云和风,已经散了。
而我这阵孤单了太久的风,终于,也找到了属于我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