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处刑人 > 第一章

米兰马尔彭萨机场的空气带着一种特有的浑浊,混合了廉价香水、汗液和咖啡因的疲惫气息。南北冬穿过熙攘的人流,像一尾无声的鱼滑过喧嚣的浅滩。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步履从容,与周围拖着沉重行李箱、面露倦容的旅客形成鲜明对比。那张脸在明亮得有些过分的机场灯光下,线条冷硬得如同大理石刻就,找不出一丝长途飞行后的痕迹,只有眼底深处,沉淀着一片望不到底的、凝结的寒冰。
目标信息精准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马尔科·里佐,代号鼹鼠,隶属卡莫拉之手外围情报组。此刻,这个矮壮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一排小便池前,对着手机屏幕低声咒骂着什么,粗短的手指笨拙地敲打按键。他臃肿的身躯裹在一件不太合身的廉价西装里,后颈处油腻的皮肤堆积出褶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尿骚味。
南北冬的目光掠过墙壁上那张色彩鲜艳的海报,上面印着斗兽场的雄伟轮廓和一行热情洋溢的意大利语:Benvenuti
in
Italia!(欢迎来到意大利!)。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自然地拐进了鼹鼠旁边的隔间。隔间的门板轻微晃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就在这声响被淹没在远处行李车滚动噪音中的刹那,南北冬动了。快得超越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他右手从大衣内侧闪电般探出,指间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陶瓷刀片精准地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鼹鼠的身体骤然僵直,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怪异声响,像一只被瞬间割破的风箱。他试图转身,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惊恐而暴凸,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幽灵般出现在身边的东方男人。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摔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屏幕碎裂,通话界面刺眼地亮着。粘稠、滚烫的血液猛地从他脖颈间那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切口里喷涌而出,力道之强,直直地溅射在对面墙上那张鲜艳的欢迎来到意大利海报上。鲜红的血珠顺着海报上斗兽场的石壁纹理蜿蜒滑落,留下几道狰狞而讽刺的印记。
鼹鼠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前倾,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陶瓷小便池边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双暴突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北冬,残留着最后一丝惊骇和不解。
南北冬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自己制造的作品。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冻结的湖面。左手已从鼹鼠僵直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指腹迅速探入确认了一下厚度和里面的硬物轮廓——现金、一把备用钥匙、一张模糊的打印照片,还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徽章,上面蚀刻着缠绕的荆棘图案。他手腕一翻,信封无声地滑入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动作流畅、稳定、毫无冗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取物动作。
他从容地走到洗手池边,拧开不锈钢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水流带走指间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黏腻感。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一根根地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包括指甲缝隙,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视线平静地掠过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步伐依旧沉稳,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重新汇入机场大厅汹涌的人潮之中。身后,隔间门板在弹簧的作用下轻轻晃动,门缝里,鼹鼠穿着廉价皮鞋的双脚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抽搐着,最终彻底静止。只有墙上那幅被血污玷污的欢迎来到意大利海报,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冰冷残酷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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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蒙特卡洛大赌场的璀璨灯火将地中海深沉的夜色撕开一道奢靡的口子。空气里饱和着金钱、欲望、雪茄以及昂贵香水的浓烈气味,令人微醺。南北冬站在对面一座旧写字楼的天台边缘,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塑。
夜风在这里变得强劲而混乱,带着咸湿的海腥味,呼啸着穿过楼宇间的空隙。他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气流扑打在面颊上的细微变化,冰冷、无序,却又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天台地面上散落着几个空瘪的薯片袋和饮料罐,被风吹得滚动,发出空洞的响声。远处赌场巨大的霓虹招牌变幻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将他的侧脸染上一抹诡异的蓝,又迅速转为刺目的红。
目标在视野中清晰无比——维托·斯卡帕,卡莫拉之手的财务枢纽,一个异常谨慎的胖子。他占据了赌场二楼VIP室临窗最好的位置,巨大的身躯陷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粗壮的脖颈上挂着一根粗得夸张的金链子,在室内水晶吊灯的光线下闪闪发亮。他正对着窗外,欣赏着海湾的夜景,肥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惬意地吞云吐雾。他身边围绕着四个保镖,体格彪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像一群忠诚而警惕的獒犬。VIP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光泽,显然是特殊加厚的防弹材质。
南北冬缓缓俯下身,脸颊贴住手中那支定制麦克米兰TAC-50狙击步枪冰冷而坚硬的枪托。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直抵神经末梢,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呼吸,在瞬间变得极其悠长、极其细微,胸腔的起伏几近于无。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开来,赌场的喧嚣、海风的呼啸、楼下街道隐约的引擎声……所有的杂音都迅速褪去、消散。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目标,以及那面该死的玻璃。
手指稳定地搭在扳机护圈上。右眼紧贴高倍瞄准镜,十字线稳稳地压在维托那颗硕大的头颅右侧太阳穴位置,微微偏移。计算在脑海中以惊人的速度进行:距离约四百二十米,风向西北,风速瞬间提升,约五级半,阵风特性明显。弹道补偿量需要动态调整,玻璃厚度、倾角、多层复合结构对穿甲弹头的衰减……所有的参数如同精密的齿轮,在他高度集中的意识中飞速咬合、运转。瞄准镜中的十字线,随着风的每一次骤然加强或减弱,进行着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细微到毫厘的移动。每一次移动,都意味着一次生死的重新校准。
第一枪。
扳机被果断而平稳地扣压到底。枪身在他肩头猛地向后一撞,巨大的轰鸣声被高效消音器压缩成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噗——。枪口焰在黑暗中一闪即逝。
瞄准镜的视野里,那颗特制的钨合金穿甲弹头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低啸,精准地撞击在维托·斯卡帕心脏位置的落地窗上!撞击点瞬间爆开一片密集如蛛网的白痕,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子弹恐怖的动能并未被完全阻挡,它艰难地撕开了玻璃层,最终狠狠钻入维托肥厚的左胸!
维托脸上的惬意笑容瞬间凝固、扭曲,被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惊骇取代。他像一头被巨锤砸中的公牛,发出一声沉闷压抑的痛哼,整个肥硕的上半身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掼在沙发靠背上,雪茄脱手飞落。他本能地用粗短的手捂住剧痛的胸口,粘稠的鲜血立刻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染红了昂贵的丝绸衬衫。
玻璃上,那个致命的撞击点周围,放射状的裂纹还在不甘地蔓延。整个VIP室瞬间炸开了锅!保镖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惊恐的嘶吼,训练有素地扑向维托,试图用身体构筑人墙,同时疯狂地扫视窗外,寻找袭击者的位置。混乱的尖叫和椅子翻倒的声音刺破了赌场的喧嚣。
维托因剧痛和窒息而猛烈地咳嗽,身体因缺氧而本能地后仰,试图吸入更多空气,他那沾满鲜血、痛苦扭曲的脸庞,连同因后仰而暴露出来的、布满汗珠和惊恐的脖颈与下颌,瞬间清晰地暴露在瞄准镜的十字线中心。
南北冬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焊接在扳机上。第一枪造成的伤口位置、目标因剧痛和窒息产生的本能后仰姿态、保镖扑救动作可能造成的干扰……所有变量再次在电光石火间被纳入计算。十字线在维托因痛苦后仰而暴露出的咽喉下方,心脏上方那片区域,做出了一个微不可察、却精准致命的修正。
第二枪!
枪口再次低沉地咆哮。
几乎就在第一枪造成的蛛网裂纹中心偏上几寸的位置,第二颗穿甲弹头带着更为决绝的意志,再次狠狠撞上那面饱受摧残的防弹玻璃!这一次,白痕和裂纹瞬间扩大、加深,发出更刺耳的爆裂声!子弹穿透玻璃的阻力明显减弱,带着碎玻璃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再次钻入维托的胸腔!位置几乎与第一枪的入口重叠!
维托肥硕的身体被这叠加的巨力打得再次向上猛烈一弹,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他捂住胸口的双手被彻底震开,鲜血如同被挤爆的血袋般喷射而出,染红了沙发和他自己的脸。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血液倒灌气管的可怕声响,眼睛圆睁,充满了对死亡的极致恐惧和对这精准到冷酷的处刑的无尽茫然。
保镖们彻底疯了,其中一个魁梧的光头大汉嘶吼着,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扑压在维托身上,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下一颗致命的子弹。其他几人则疯狂地对着窗外可疑的方向盲目开火,子弹打在玻璃和墙体上,火星四溅,徒劳无功。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维托因剧痛和濒死的抽搐,那颗沾满自己鲜血的头颅,在保镖身体的挤压下,猛地向上方一挺,额头和眉心的区域,在瞄准镜的视野中,暴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清晰窗口。
南北冬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确定。十字线在目标因保镖扑压而向上挺起的额头眉心位置,完成了最后一次,也是最终极的锁定。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忍耐,所有的仇恨,都凝聚在这最终的一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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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枪!
扳机扣下。
枪身沉稳的后座力沿着肩胛传递全身。
瞄准镜中,那颗带着终结使命的弹头,如同一道宣告终结的黑色闪电,瞬间贯穿了维托·斯卡帕因剧痛和恐惧而圆睁的双眼之间,略偏上的位置!坚硬的头骨在穿甲弹头面前如同朽木,瞬间被掀开一个碗口大的恐怖豁口!红的、白的混合物混合着碎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呈放射状向后猛烈喷溅,涂满了扑在他身上的光头保镖惊恐扭曲的脸和后方的丝绒沙发背!
维托肥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泥般彻底瘫软下去,只留下沙发背上那副血腥而抽象的恐怖涂鸦,无声地宣告着一位卡莫拉之手核心人物的彻底消亡。
天台上的风依旧在呼啸,卷动着南北冬大衣的下摆。他缓缓直起身,动作没有丝毫急切。手指在滚烫的枪管上轻轻拂过,确认击发后的状态。目光最后扫过对面赌场二楼那一片狼藉、尖叫混乱的VIP室,然后利落地开始分解手中的狙击步枪。金属部件在他手中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咔嗒声,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冰冷的金属光泽在赌场变幻的霓虹映照下,一闪而逝。他将分解后的部件迅速装入脚边的黑色手提箱,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没有一丝留恋,他提起箱子,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天台后方更浓重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身后那片依旧灯火辉煌、此刻却弥漫着死亡与恐慌的赌场,以及夜空中无声盘旋、仿佛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蒙特卡洛奢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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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夜店深处,声浪如同实质化的巨锤,沉重地、持续不断地轰击着耳膜和胸腔。狂暴的工业重金属音乐混合着人群歇斯底里的尖叫,空气粘稠得如同搅动的糖浆,饱和着汗臭、酒精、廉价香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违禁药物的甜腻气息。迷幻的激光束疯狂切割着弥漫的烟雾和攒动的人头,将一张张因兴奋或药物而扭曲的脸庞映照得光怪陆离。
南北冬像一尾沉默的鱼,在舞池边缘疯狂扭动的人潮中逆流而行。他的深色外套早已脱下,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战术衫,勾勒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脸上戴着一个只遮住下半张脸的黑色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在迷幻光线下如同寒星的眼睛。他的目标清晰:穿过这片沸腾的肉林,抵达舞池中央那个高出地面近两米的圆形DJ台——那里,是卡莫拉之手另一个重要头目,毒蝎恩佐·莫雷蒂的老巢,也是今晚猎杀名单上的下一个名字。
突然,一声尖锐的、意图盖过音乐却徒劳无功的意大利语嘶吼在他左前方炸响:就是他!干掉他!声音来自一个穿着花哨衬衫、脖子上纹着蝎子图案的光头大汉。他身边另外三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壮汉瞬间停止了随着音乐扭动,眼神变得如同毒蛇般凶狠,齐齐锁定了南北冬的位置。
冲突在瞬间爆发,毫无预兆,却又如同火山喷发般必然。光头大汉咆哮着,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砍刀,当头就向南北冬劈来!刀锋撕裂粘稠的空气,带起尖锐的风声。
南北冬的反应快到超越了人类的生理极限。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踏前半步!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般向右侧闪电般倾斜、滑开。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左侧的太阳穴和肩胛骨呼啸而下,削掉了几根飘起的发丝,重重地劈砍在他身后一个正在忘情扭动的红发女郎旁边的金属立柱上,发出当的一声刺耳巨响,火星四溅!女郎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惊恐的尖叫,瞬间被更巨大的音乐声浪吞没。
在侧身闪避刀锋的同一刹那,南北冬的右手已从腰后拔出。不是枪,而是一柄通体哑光黑色、刃口异常锋利的特种合金格斗匕首!动作简洁、直接,毫无花哨。借着身体侧滑的微小势能,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由下至上,精准地反手撩向光头大汉因全力挥刀而暴露的右臂腋窝!
嗤啦!
刀刃切开皮肉、割断肌腱韧带的声音被巨大的音乐淹没,却清晰地传递到南北冬握刀的手上。光头大汉发出一声被音乐扭曲的、不似人声的惨嚎,整条持刀的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砍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鲜血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从他腋下狂喷而出,溅在周围舞客的身上脸上,引发一片更加混乱的尖叫和推搡。
另外三个打手被同伴的惨状激得双目赤红,纷纷亮出武器——一人挥舞着沉重的链锁,一人手持短管霰弹枪,最后一人则掏出了一把大口径左轮。他们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推开挡路的人群,向南北冬猛扑过来。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混乱的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南北冬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他猛地俯身,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个被误伤、正捂着耳朵尖叫的红发女郎的脚踝,将她向旁边猛地一拉一带!女郎尖叫着失去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正举起霰弹枪的打手方向撞去!
持霰弹枪的打手显然没料到这手,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撞来的女人,动作不可避免地一滞。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零点几秒空隙,南北冬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骤然发力!身体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一个迅疾无比的战术翻滚!同时,右手那把滴血的匕首脱手甩出!
匕首化作一道乌光,旋转着精准无比地钉入了持霰弹枪打手因分神而微微抬高的脖颈侧面!刀尖从喉结下方深深没入,直至刀柄!打手身体猛地一僵,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手指痉挛地扣动了扳机。
轰——!
霰弹枪巨大的轰鸣在密闭空间内震耳欲聋!但因为枪口被撞歪,灼热的钢珠呈扇面喷射而出,大部分都轰在了天花板上悬挂的巨大水晶吊灯的主链和一侧的固定结构上!
哗啦啦——咔嚓!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和玻璃爆碎声骤然响起!那盏由无数沉重水晶棱柱构成的、价值不菲的巨大吊灯,一侧的粗大锁链应声而断!整个灯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带着毁灭性的势能,如同被巨人掷下的战锤,朝着下方拥挤的舞池人群——尤其是那几个打手和周围被混乱吸引、正试图围拢过来的更多黑帮分子——当头砸落!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拉长、扭曲。迷幻的灯光在无数碎裂飞溅的水晶棱柱中疯狂折射,形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却又带着地狱般美感的致命光雨。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如同海啸般骤然拔高,瞬间压过了狂暴的音乐!人群如同炸开的蚁穴,疯狂地推挤、践踏,试图逃离这灭顶之灾。
沉重的金属骨架和水晶瀑布轰然砸落!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舞池的地板都为之震颤!骨骼碎裂的瘆人闷响、玻璃刺入皮肉的噗嗤声、垂死的哀嚎……在吊灯坠地的中心区域,瞬间形成了一片血腥的死亡真空!至少七八个人,包括那个挥舞链锁的打手和另一个靠得最近的帮派分子,被直接砸在了下面,身体扭曲变形,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那个被匕首钉穿脖子的霰弹枪手,则被几根断裂的沉重金属灯架贯穿了胸膛,钉死在地面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仅存的那个持左轮的打手侥幸未被直接砸中,但也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得满脸鲜血,耳朵被巨响震得嗡嗡作响。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片瞬间形成的人间地狱,看着同伴惨不忍睹的尸体,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嘶吼着,如同受伤的野兽,对着烟雾弥漫、人影憧憧的混乱区域,疯狂地扣动扳机!子弹毫无目标地乱飞,打在残存的灯架、墙壁和倒霉的逃跑者身上,引发更多的惨叫和混乱。
南北冬在吊灯下坠前的最后一刻,早已借着翻滚的势能,如同灵猫般敏捷地退到了DJ台下方相对安全的阴影里。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支架,剧烈但无声地喘息着,胸腔快速起伏。汗水沿着鬓角和下颌线滑落,滴在脚下的阴影里。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在迷离的光影下,依旧冷冽如冰,没有丝毫的怜悯或波动,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绝对专注。
他从战术裤腿侧袋里,冷静地抽出了第二把备用匕首,同样哑光黑色,刃口泛着幽冷的微光。然后,他拔出了腰间的HK
USP手枪,动作稳定地拉动套筒上膛,咔哒一声轻响,在这片混乱中微弱却清晰。
他微微侧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穿透弥漫的烟雾和晃动的人影,锁定那些在吊灯残骸边缘痛苦扭动、或试图爬离的躯体——那些在刚才的袭击中侥幸未死,但已失去大部分战斗力的黑帮分子。
重金属的狂暴节奏仍在轰鸣,如同为这场屠杀擂响的战鼓。在这片被死亡和混乱统治的修罗场中央,南北冬的身影动了。他如同最耐心的清道夫,又如同最无情的死神,在震耳欲聋的音乐掩护下,脚步沉稳地踏过流淌的鲜血和碎裂的水晶,走向每一个还在蠕动的躯体。
没有犹豫,没有怜悯。
每一次俯身,手中的USP手枪都会稳定地垂下,枪口几乎抵住目标的心脏或后心。
砰!
砰!
砰!
低沉的枪声被巨大的音乐声完美地掩盖。每一次火光在阴影中短暂地一闪,都伴随着一个扭动躯体的彻底静止。子弹精准地贯穿要害,带走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气息。他动作高效、机械,如同在执行一项早已设定好的程序。两枪躯干,确保彻底停止心跳和呼吸。偶尔,对某个生命力特别顽强、仍在发出微弱呻吟的目标,他会面无表情地再补上一枪头部,彻底终结。
滚烫的弹壳一颗颗跌落,掉在血泊和玻璃渣中,发出细微的叮当声,旋即被更巨大的声浪吞没。匕首则如同毒牙,在需要无声解决近距离威胁时,闪电般刺出、收回,带出一溜血线。
DJ台上,恩佐·莫雷蒂那张因药物和纵欲而浮肿惨白的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扭曲。他看着下面那个在血泊与死亡中冷静补枪的黑色身影,如同看到了地狱归来的恶魔。他歇斯底里地对着对讲机嘶吼着什么,但声音完全被音乐淹没。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拔插在控制台上的手枪。
南北冬处理完最后一个还在抽搐的目标,缓缓直起身。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匕首刃口滴落。他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烟雾和闪烁的激光,精准地锁定了DJ台上那个惊慌失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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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石壁隔绝,只留下一种近乎真空般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头、冷冽石蜡、以及一种更难以言喻的、属于地下空间的潮湿阴冷气息。几盏挂在粗大石柱上的壁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着深沉的黑暗,却将那些古老石雕圣像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蛰伏的鬼魅。
这里是卡莫拉之手最深层的巢穴——一座被废弃多年、深藏于古老街区地下的隐秘教堂。拱形的穹顶隐没在黑暗里,高耸的彩绘玻璃窗早已蒙尘破损,透不进一丝天光。祭坛前,一个穿着陈旧黑色神父袍的枯瘦身影背对着入口,正微微佝偻着腰,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似乎在虔诚地祷告。他稀疏的白发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枯萎的杂草。祭坛上唯一的烛光,将他佝偻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空旷的殿堂里,稀稀拉拉地站着大约二十来个身影。他们都穿着深色的、样式古怪的宽大罩袍,帽兜深深拉下,遮住了大半张脸。这些人影沉默地伫立在阴影中,如同没有生命的石像,散发着一种绝望的、困兽般的死寂。他们是组织最后残存的核心成员和精锐杀手,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聚集在这最后的圣地,等待着他们教父的指引,或者……审判。
南北冬的身影出现在高大的拱门入口处。他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刀锋,无声地切入了这片凝固的绝望。他身上的黑色战术服沾满了灰尘、硝烟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勾勒出精悍的轮廓。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那张线条冷硬如石刻的脸庞暴露在昏黄的烛光下,清晰得令人心悸。他的眼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殿堂,最后定格在祭坛前那个枯瘦的背影上。
空气仿佛在他踏入的瞬间彻底凝固了。所有罩袍下的目光,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濒死的疯狂,死死地钉在他身上。死寂被一种无形的、绷紧到极致的杀意所取代,如同无数根即将崩断的弓弦。
祭坛前的枯瘦身影——老教父萨尔瓦托·卢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张脸如同风干的核桃,沟壑纵横,皮肤松弛地耷拉着,唯有一双眼睛,浑浊的灰色眼珠,在深深的眼窝里闪烁着一种非人的、近乎狂热的平静光芒。他枯槁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嘶哑、漏风的声音,用的是古老的西西里方言,语调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咏叹的韵律:
……我们生于此道,亦将归于尘土……主的宽恕之门,为迷途的羔羊敞开……他浑浊的目光越过南北冬,扫向他身后那些笼罩在绝望阴影中的追随者,……放下屠刀,在主的荣光前忏悔你们的罪孽……让灵魂获得……
他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的呻吟,在这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催眠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南北冬的脚步没有停歇。他踏着冰冷、布满灰尘的石板地面,一步一步,沉稳地向着祭坛走去。靴底与石面的每一次轻微摩擦,在这极致的寂静中都被无限放大。他无视了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毒蛇般冰冷的视线,无视了老教父那番虚伪的临终布道。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牢牢锁死在萨尔瓦托·卢卡那张枯槁的脸上。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妻子遇害现场模糊的监控画面里,出现在他无数个被血与火填满的噩梦里。
距离祭坛还有十步。
老教父嘶哑的弥撒还在继续,浑浊的眼睛深处,那抹狂热的光芒却骤然变得锐利如针!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异变陡生!
祭坛后方,原本肃穆垂首、仿佛由一群贫民窟孩童组成的唱诗班,其中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猛地掀开了身上那宽大、拖地的唱诗袍!袍子下露出的,根本不是孩童天真无邪的脸庞,而是一张张写满麻木和残酷的少年面孔!他们手中赫然紧握着微型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带着一种被洗脑训练出的、毫无人性的精准,齐刷刷地对准了正稳步走来的南北冬!
同一时刻,两侧阴影中,几个原本如同石雕般静立的罩袍杀手也动了!他们猛地掀开罩袍,手中乌兹冲锋枪和霰弹枪的枪口闪烁着致命的幽光,嘶吼着扣动了扳机!
开火!杀了他!一个尖利变调的嘶吼打破了伪装的死寂。
哒哒哒哒——!
轰!轰——!
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撕裂了教堂虚假的宁静!密集的弹雨如同泼水般向南北冬倾泻而来!曳光弹在昏暗中拉出炫目的光痕,霰弹的钢珠暴雨般泼洒!子弹打在古老的石柱、石雕上,碎石粉末如同烟雾般爆开!
就在那些少年杀手掀袍举枪、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刹那,南北冬的左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闪电般从腰侧甩出!手腕上一支结构精密的微型袖箭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轻鸣!
一道比疾风更快的乌金细影撕裂空气!目标并非那些举枪的少年,而是祭坛前,那个嘴唇仍在翕动、眼中闪烁着恶毒光芒的老教父——萨尔瓦托·卢卡!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老教父卢卡枯槁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那番蛊惑人心的临终弥撒戛然而止!他浑浊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瞪着几步之外那个如同死神般的东方男人。一支淬炼得乌黑发亮、尾部带着微小倒钩的合金弩箭,精准无比地从他微微张开的、正在吐出虚伪祷言的嘴唇中间贯穿而入!箭尖带着巨大的动能,瞬间穿透了口腔、上颚骨,深深钉入了后方的脑干深处!
他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怪异、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呃……,身体便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重重栽倒!枯瘦的脑袋砸在冰冷坚硬的祭坛石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混合着破碎的牙齿和脑组织碎块,从他豁开的嘴巴和鼻腔里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布满灰尘的古老石板。那支乌黑的弩箭,箭尾还在他豁开的嘴唇外微微颤动着,像一根插在腐朽祭品上的诡异图腾。
整个地下教堂陷入了刹那的死寂。只有硝烟在弥漫,弹壳叮叮当当地滚落在石板上。那些刚刚开火、正等着看目标被打成筛子的少年杀手和残余枪手们,全都僵住了,扣着扳机的手指还停留在半途,脸上的疯狂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们最后的依仗,他们精神上的支柱,就在他们眼前,以如此荒诞而凄惨的方式,被一支小小的弩箭钉死在了祭坛前!
南北冬的身影在密集弹雨泼洒而至的瞬间,已然做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规避动作!他如同没有骨头的影子,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面猛地拧转、伏低!几颗灼热的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和肩胛呼啸而过,带起的气流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脚下发力,蹬踏着布满碎石粉末的地面,身体如同炮弹般向侧面一根粗大的石柱后撞去!
砰砰砰——!子弹追着他的残影,狠狠咬在他翻滚路径的石板上,溅起一连串刺目的火花和石屑!
他撞在冰冷的石柱后,背靠着坚硬的花岗岩,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汗水瞬间浸透了背后的战术服。他能清晰地听到子弹打在石柱另一面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和石粉簌簌掉落的声音。硝烟和血腥味混合着灰尘,刺激着他的鼻腔。
没有片刻停顿!借着石柱的掩护,他双手闪电般从左右腿侧的枪套中拔出双枪——两把经过深度改装的格洛克34,枪管加长,套筒上装着小型红点瞄准镜。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他猛地从石柱侧面探出半个身子!眼神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目标——左侧一个刚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正嘶吼着端平霰弹枪的杀手!
砰!砰!砰!
三声节奏分明的枪响,快如疾风!
第一枪,精准命中杀手的心脏位置!巨大的冲击力打得对方身体猛地后仰,霰弹枪口不由自主地抬高。
第二枪,几乎在同一瞬间,再次命中几乎相同的位置!子弹撕裂肌肉,粉碎肋骨,将心脏彻底搅烂!鲜血瞬间染红了杀手的胸膛。
第三枪,在对方身体因前两枪冲击而失控后仰、头颅暴露的瞬间,子弹带着终结的意志,精准无比地钻入眉心!一朵刺目的血花在昏暗的光线下爆开!
杀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瘫倒。
枪口微移,红点瞄准镜的微光在昏暗教堂中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瞬间捕捉到右侧阴影里一个试图迂回包抄、手持乌兹冲锋枪的枪手。
砰!砰!砰!
又是三声冷酷的点射!两枪躯干,巨大的停止作用让对方身体剧烈抽搐,冲锋枪脱手;第三枪在对方因剧痛下意识抬头的瞬间,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枪声成了这座地下教堂唯一的旋律。每一次三连发点射,都如同死神的精准点名,必然伴随着一个生命的彻底终结。南北冬的身影在有限的掩体间鬼魅般移动、闪避、还击。每一次探身都伴随着精准的射击,每一次缩回都恰好躲过致命的弹雨。他像一台设定完美的杀戮机器,在枪林弹雨中跳着死亡的华尔兹。
残余的枪手和少年杀手们被这冷酷到极致的杀戮效率彻底震慑,士气在同伴接连爆开的头颅中迅速崩溃。恐惧压倒了被洗脑的狂热,有人开始惊恐地后退,有人胡乱地扫射着试图阻止那个死神靠近,更有人直接扔下武器,转身想逃向教堂深处黑暗的甬道。
但南北冬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他的子弹如同长了眼睛,追击着每一个试图转身的目标。点射声冷酷地响彻在古老的穹顶之下。
当最后一个试图扑向祭坛、似乎想抢回老教父尸体的壮硕杀手,被南北冬一个精准的滑步避开他的扑击,同时右手枪口几乎顶着他的后心连开三枪(两枪后背,一枪后脑勺)彻底放倒后,整个地下教堂终于彻底陷入了死寂。
只有硝烟如同薄纱般在昏黄的烛光中缓缓飘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里。地面早已被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尸骸覆盖,几乎找不到下脚之处。断裂的肢体、爆开的头颅、扭曲的尸体以各种怪异的姿态躺在血泊中,祭坛前老教父卢卡的尸体更是被流淌过来的鲜血浸泡了半身。
南北冬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胸膛微微起伏,汗水沿着冷峻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脚下暗红的血泊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他缓缓垂下手中的双枪,枪口还袅袅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真正的人间炼狱,扫过祭坛上那支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蜡烛,最后定格在卢卡尸体上那支贯穿嘴唇的乌黑弩箭,以及滚落在血泊中、沾染了粘稠血污的那枚沉重的金质十字架。
他抬起脚,靴底沾满了粘稠的血浆和碎肉。然后,重重地踏了下去。
咔嚓!
清脆而刺耳的金属碎裂声在死寂的教堂中异常响亮。那只象征信仰与救赎的金十字架,在沾染了无数罪恶与鲜血之后,被钢铁般的靴底彻底踩扁、扭曲、碎裂成几块无用的金属片。
南北冬冰冷的目光最后一次掠过祭坛上卢卡那张因弩箭贯穿而显得格外狰狞的脸,还有那双至死都凝固着难以置信和某种疯狂执念的浑浊眼睛。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清晰地切割开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寂静:
嘘——
他顿了顿,仿佛在给这声命令以时间沉淀。
该下地狱的是你们。
声音落下,再没有一丝停留。他转身,踩着粘稠的血泊和破碎的金属,步伐沉稳地走向教堂那扇高大而沉重的拱门。背影在摇曳昏黄的烛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走出的修罗,最终融入了门外的无边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