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
谢知凛盯着那已然看不出形状的胚胎,露出茫然的神色。
「什么叫死去的胎儿…」
医生开始磕磕绊绊。
「就是说,南小姐移植子宫前…已经怀孕了…」
谢知凛猛地愣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怀孕怎么可能！南笙怎么可能怀孕！」
他呆呆的张开嘴,挤出凄惨的笑。
「你在骗我,是不是…」
「骗我,到现在还在骗我！」
被他抓住胸口的医生赶紧为自己解释。
「是真的谢哥！是院长发现医疗废弃桶里面有个死胎,经过调查才发现正是从南小姐的子宫里丢出来的！」
「千真万确,她真的怀孕了！」
话音刚落,接受不了事实的谢知凛双手紧紧抱住头。
「不,不会的！」
我看着这个从我肚子里被剥离的生命,眼角控制不住落泪。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啊谢知凛,是你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它都已经三个月了！」
男人眼底满是绝望,一遍遍重复着。
「怎么会…怎么会…」
我拿起手机操作了下,主治医师迅速给我发来电子确诊书。
「看啊,」将手机怼到男人面前,
「白纸黑字,谢知凛。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他呆呆看着我,喉咙动了动,沙哑道。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愣是气笑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说了你信么！谢知凛,你但凡有点脑子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男人红着眼,突然朝我跪了下来。
「是我的错,对不起笙笙,你打死我吧！我不知道你怀孕了啊…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博得我主意罢了…」
自从苏依依来到这后,他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不相信我。
我早该看清楚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孩子已经死了。」
男人垂下眼帘无声哽咽。
刚刚始终沉默的苏依依脸色变了又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接受你的子宫呢…」
「可是知凛三个月前明明和我在外地出差,你怎么会恰好怀孕三个月呢…」
她的话如同炸雷,惊醒了面前的男人。
「对啊,」他猛地抬头盯着我,「不应该是三个月啊。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陪依依在外省出差半个月没回家,你怎么可能怀孕！」
谢知凛阴沉着脸,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说,这个孩子是哪个野男人的,老子把他弄死！」
纵然预想过,但我没想到他的心思居然这么龌龊。
「你放开我！」
用力挣脱他的手,没想到谢知凛力气大的可怕,捏紧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
「说啊！」
声音大的房门都在震,连苏依依的哭声都停顿了几秒。
「知凛你别着急…我想姐姐可能只是忍不住寂寞—」
「给我闭嘴！」
他回头冲着苏依依怒吼,丝毫没注意到她愕然呆愣的神色。
「说啊南笙,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着我和别人生孩子。」
「我对你,有半点不好么！」
他的手越发用力,疼得我脑门都冒汗了,眼底的疯狂快要把我吞噬。
就在这时,谢姐姐最先反应过来,把他拉走。
「你放开笙笙,有话好好说！」
谢知凛面庞都开始扭曲。
「我都被绿了,我要怎么好好说！」
满腔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我随手拿起花瓶就往男人头上砸。
「蠢东西,那晚你把我当成苏依依了你不记得了！」
6
谢知凛的额头很快渗出血,滴落在地上。
但他丝毫不在意,而是呆愣在原地。
「什,什么。那晚是你」
他又忘记了。
三个月前,谢知凛确实陪着苏依依去出差了。
走之前我还很不满,但男人哄了我许久还解释是因为苏依依人生地不熟的怕她出事才陪着一起去。最终,我还是同意了。
可说好的三天变成一周,我越发心慌,就买了张车票找了过去。
到达时已经是深夜,满怀期待敲醒男人的门时,却发现他醉的都面色醺红。
「…你还是来了…」
他一把搂住我,在我脖间,裸露的肌肤上亲吻着,想说的话都被堵在怀里。
那晚我们陷入从未有过的疯狂,只是谢知凛喊我的名字含含糊糊,像我又不像我。
「那晚你喊的人是依依,不是笙笙,对不对！」
我指着他嘶吼着,心脏难受的快要爆炸。
那时我以为只是听错了,可现在才算彻底想明白。
他想等的人,从来不是我。
「我,我以为…而且第二天你就走了啊笙笙,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男人痛苦地揪住自己头发,双眼通红。
可惜我的心,已经不会再为他而心软。
「那是因为没必要。但是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分手,还有,私自骗我动手术的损失费一共五十万,一个星期内打到我账户上。」
说要,我拿着行李箱就离开。
谢知凛想要追出来,又被苏依依拦住。
「知凛我害怕…你要不然先处理下伤口吧。」
男人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往外走。
......
我搬回自己从前买下的小公寓,虽然小但什么都还在,简单的收拾了下就草草入睡。
这一夜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一会是十九岁的谢知凛向我告白,少年的眼眸缱绻而情深。
一会是他和苏依依躺在我们的床上纠缠,让我滚出去。
最后是声无助的呼喊。
「妈妈…」
醒来,泪水沾湿了枕头。
许久我才整理好心情,准备出门买点东西时,发现外面下雨了。
谢知凛等在门外。
他的头发早已被淋湿,一缕缕沾在额头上,滑稽又可笑。
「笙笙…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的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是我的错,我误会你了,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不分手什么都可以！」
谢知凛挤进门不断哀求着我。
从前他哄我时也是这样,只是今日更加卑微些。
照理说我应该像他预估的那样,很快被哄好。
可我只想笑。
「演够了没,演够了就给钱。」
谢知凛呆住,脸上涌现难堪。
「你眼里就只剩钱了么！」
「是,我是对不起你。可依依确实需要子宫,你就当做件好事不行么！」
要不是双手都拎着东西,我真想给他再来一巴掌。
「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谢知凛你怎么不自己去做好事！」
「给钱,不然我就喊保安来。」
男人欲言又止看了我好久,最终掏出手机。
一秒后,手机叮咚一声,谢知凛给我转了十万。
「这是我替依依给你的,多了没有。她下周就要动手术了。」
以后还会有的。
懒得再敷衍,我随手关上门,换个日子再去买东西。
谢知凛大约是走了,门外再没了动静。
我顺手将他拉黑,乐的清净。
一周后我去医院复查伤口,领了些药就往大门口走。
没想到在角落里瞧见了苏依依。
刚想装作没看见,突然听到她和负责我手术的医生对话。
「手术时记得装的像点,别真的给我打麻药啊。」
7
刚要抬腿的脚顿时僵在原地。
什么意思,她是装的！
对话还在继续。
「记住了没,南笙那个贱人的子宫手术完就给我扔掉就行了,还有个死胎在里面,晦气死了。」
医生很显然没有她那么淡定,有些惶恐。
「可是万一谢哥知道了怎么办南小姐怀孕的事情明明你早就知道,却害得我被院长臭骂了一顿。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谢知凛那么爱我,三言两语我不就哄好了还赶走南笙这个贱人,你继续帮帮我怎么了！」
苏依依失去了耐心,冲着男人直喊。
「我筹备了这么久就是要回到他身边当谢太太,你可不能毁了我的计划。」
原来如此。
苏依依早就知道我怀孕的消息,却联合医生骗我,就是为了赶走我。
录像的手不自觉攥紧,我差点就冲出去直接对峙,但理智拉了我一把。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在合适的时候,揭露一切。
第二天一早,去医院处理事情的我如愿撞上了谢知凛。
他拎着吃食站在手术门口,瞥见我时很是激动。
「笙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么！」
我明晃晃白他一眼,扬起手里的文件。
「来处理我那三个月大的孩子的死亡证明,你要再看一遍么」
男人脸色一白,随后有些不忿。
「事情都过去了啊笙笙,时间也不能倒流孩子也不能重来。依依今天手术,你还不如和我在这祈祷她手术顺利呢。」
时至今日我这才发现他蠢得可怜。
不过这场手术,我倒是真想看看要怎么进行呢。
正在这时,坐着轮椅的苏依依慢慢走了过来
。
她面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真的很像个病人。
怎么说,准备的还挺充足。
「…姐姐你也来了,是来陪我做手术的么,真是太感谢了。」
「我还以为,因为我的事你已经决定和知凛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她歪着头,小心翼翼试探着我。
我知道她什么心事,想确认我们彻底是否断了干净。
不过事实,确实无法回头了。
「当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也可以如愿以偿了,不是么」
女人愣住,飞快眨了几下眼睛,迅速红了眼。
「我就知道姐姐还在怪我,可,可我没办法啊…我生这种病,也不是我的错啊。」
对于她这种示弱的把戏,我早已腻烦厌倦,恨不得冲上去给几个大嘴巴子。
可最好的时机还没到。
见状,谢知凛有些怨恨地瞪了我一眼。
「依依都要做手术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她可是病人。」
我懒得跟他掰扯,看着他安慰了许久陪着苏依依进了病房。
十分钟后,她被推进手术室。
谢知凛在门口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担忧。
我掐着点,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故意问道。
「医生说这手术要做多久啊,你要一直陪在这么」
他有些诧异我的提问
「…是啊,笙笙你也要陪着我么…」
我扬起嘴角,没正面回答。
「不啊,我是来看笑话的。」
说着,眼疾手快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原本应该被打了麻药的苏依依此刻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指使着医生。
「给我倒杯水来,这破手术要做几个小时,还不累死老娘了。」
察觉到异样的苏依依回过头,对上脸色煞白的谢知凛。
8
「你骗我！苏依依你踏马不是在做手术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谢知凛很快反应过来,冲进去就给了女人一巴掌。
苏依依被扇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苍白着脸解释。
「不,不是的…是手术突然要延迟,我想着待会再和你说。」
她示意医生,对方也很快配合她。
「对对对,医疗器材有些问题。我马上就能恢复好…」
两人越说越真,谢知凛都给说懵了。
「哦,真的么」
说罢,我扬起兴奋的嘴角,点开手机里的视频,将声音放到最大。
「…记得装的像点…南笙那个贱人的子宫…」
还没说完,苏依依脸色顿时变了,冲过来抢走我的手机。
但谢知凛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早就被玩弄于鼓掌间。
「你踏马个臭婊子,敢骗老子！」
谢知凛又是两巴掌,破防般大吼大叫。
「贱人,贱人！」
他骑在女人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双眼蹬的都快凸出来。
苏依依已经快说不出来。
「知凛…你听我解释…」
可惜男人什么都不想听,直接拿起旁边的抹布把她的嘴堵住。
旁边的医生想拦又不敢上手拦,飞快撇清自己。
「这都是苏小姐的主意！她拿钱堵我的嘴,还警告我乱说的话就去告我,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啊对,也是她在知道南笙小姐怀孕时还坚持要这样做的,我都是被迫的！」
他能说的都说干净,生怕谢知凛不被气死。
「好啊,一个两个都骗我是不是！」
男人已然失去理智,任凭苏依依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
好在医院的保安及时赶来,才免了一桩命案的发生。
好戏已经落幕,我转身离开。
整顿好行李,我接受了公司一早说好的外派,去了外省生活。
那是个潮湿多雨的城市,一去就让我水土不服。加上工作繁忙,等适应过来后已经是一个月的事了。
被拉黑后的谢知凛从各种社交软件上试图联系我,但我全都一一删除,只回应了谢姐姐的几句话。
后来消息渐渐变少,我以为他就要放弃时,谢知凛突然出现在公司门口。
我下意识皱紧眉头。
「你来干嘛」
看见我,他红着眼语气颤抖。
「笙笙,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我问了多少人才找到你么,和我回去吧。」
「我已经彻底不和苏依依这个贱人联系了,是她诓骗我,我才不得已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说着,他又开始上手拉扯起来。
旁边有同事看过来,这让我更加烦躁。
「怎么原谅,原谅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为了别的女人把自己女友子宫给摘除的男人！」
周围异样的眼光让谢知凛有些难堪。
他缓缓道。
「我知道你难过,可是笙笙,我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你真的舍得离开我么」
以前我竟然不知,他这么自大。
我冷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那当然,你还以为自己真是叠菜啊。」
「我恨你,给我滚。」
谢知凛受了重创般捂住胸口,我却只觉得烦闷。
自己怎么就看上了这种男人。
随后快速拦了辆车离开回家。
从那天后谢知凛风雨无阻在公司门口等着我下班,试图缓和状况。
但我每次都是冷冷走开,要不就是直接喊保安过来。
坚持了一个月后,谢知凛失去了耐心。
「南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谢知凛扯着嗓子喊,面色满是不甘。
我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
「除非你死,要不然就是你和苏依依一块死。」
9
谢知凛停驻在原地很久,最终还是失魂落魄离开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谢知凛时,他的姐姐突然找上了门。
「笙笙,笙笙你帮帮知凛好不好」
女人慌的不行,执着地拉着我的手。
「知凛他杀人了！」
这时我才知道,苏依依死了。
那天回去后,谢知凛找到许久没见的苏依依。
女人以为是要复合,兴冲冲刚想走出去,小腹就被捅了一刀。
「这是你欠笙笙的。」
谢知凛仿若修罗,一下又一下捅着,不知疲倦。
很快,女人倒在了血泊里,临死前不甘问道。
「为什么…要…杀我。」
谢知凛沾了血的面庞麻木不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因为你,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啊。」
女人最终死在她最爱的人手里。
见她闭眼,谢知凛犹嫌不够,直接割开她血肉模糊的肚子,徒手将子宫掏了出来。
「依依,我欠你的,终于还给你了…」
警察赶来现场时,看到的就是面带微笑的谢知凛。
他已经彻底疯了。
「笙笙,你和警察说说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好不好,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哭个不停的谢姐姐祈求着我。
而我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摇摇头。
「不,他说的对。一切,都是他欠我的啊。」
在他背叛我,为了别的女人伤害我一次又一次时,他早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了。
我那颗悸动的心,也彻底死在昨日。
见我这样,谢姐姐还是走了。
后来谢知凛被判死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继续过上向往的生活,开出不一样的花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