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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大雨倾盆。
楚欢欢高高站在悬崖之上。
七天后,我会坐上花轿,只要婚礼仪式成了,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至于你,我会让整个京城都看遍你的春情图！
还有你娘！这辈子,就让她替你去青楼还债吧！
今夜,我要杀光整座寺庙,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再次受到过的屈辱了！
她冷郁的眉眼刻在我心底。
深渊处,我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是神女吗
我惊恐睁开眼,眼前的山洞中,只有一盏幽微灯光飘摇如豆。
一整面墙壁的壁画都是......
我顿时红了脸！
眉目深沉的清冷的佛子淡声说道：
这是我的最后一门考验。
我按照签文提示来到中原,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有缘人。
我惊慌不已,细看之下,盘坐在蒲团上的佛子,手脚都被铁链锁住。
他眉眼猩红,像是在忍耐某种极致的痛苦。
铁锁晃晃悠悠,只能支撑他到山洞洞口的位置。
他刚才为了救下我,扯动身上的伤口,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他的衣服。
姑娘若是不愿助我修行,也无妨。
明明已经伤痛到了极点,他还是在压抑自己满身的痛苦来询问我。
我心下惶恐,其实,如果他单方面对我做些什么的话,我现在也没有拒绝他的力量。
我全身颤抖,忐忑开口：
若我助法师修行,法师就能解开铁链吗
我实在太需要一个能带我逃离此地的人。
他满是沉敛的眼眸轻轻落在我身上,好似万千星辰在此刻骤然释放光华。
若姑娘愿意,成为我的圣女,我圆满之后,可成全姑娘一个愿望。
命运的齿轮浅浅波动,阴差阳错之下,楚欢欢竟然将我送到佛子身边。
山崖之上传来混沌血腥味道。
一片吵闹杀戮声中,佛寺主持带着武僧奋起反抗。
可我却听得格外清楚：
全部杀光！什么西域佛子,只不过是这群秃驴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上辈子,我成为太子妃之后,圣女一事被这群秃驴透露给太子殿下,我被太子狠狠掐死！
他宁愿把楚婉的尸身挖出来跟自己合葬,也再不要我！
今晚,我就要斩草除根！
死秃驴！全部给本姑娘下地狱吧！
楚欢欢疯魔的声音徘徊在耳畔。
佛子合十手掌,无奈叹道：
若是我能解开桎梏,便可免去今晚一切杀戮。
他眼中有化不开的悲伤。
额间汗水层层叠叠。
我再没有任何犹豫,轻轻凑近他：
婉婉愿意！
两道交织相对的影子打在石壁上。
我就像是堕入一道深沉不可言说的梦幻中。
那道刺骨的疼痛席卷我全身时,我意外感受到一股暖流缓缓将我包围。
蒸腾的热力不断散开。。
一切的不可言说都在我们无言的行动中。
禁锢佛子的锁链被解开。
天光大亮时,我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6
太子大婚,整个京城都被婚嫁的喜悦浸染。
夜洛冥一身红衣站在东宫门口。
他目光灼灼,终于要迎娶婉婉了！
早知道婉婉才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楚欢欢！
一个为了争宠勾引他！
甚至还用肚子里面那二两肉要挟他！
另外一个为了他,宁愿忍受粗茶淡饭,对他满眼期待。
最近他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他为了楚欢欢能成为太子妃,亲手设计了婉婉入画春情图！
可楚欢欢那个荡妇,竟然勾搭上西域的佛子！
一个被秃驴睡烂了的贱女人,还想成为他的太子妃
他嫌恶心！
可就在婉婉去世以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爱的人一直都是婉婉！
楚欢欢把他当成傻子一样骗。
只有婉婉,只有那个傻姑娘愿意在危险面前挡在他身前！
迎亲的花轿缓缓抬入东宫。
夜洛冥心潮澎湃,如沐春风。
锣鼓喧天的喜乐声中,前朝忽然传来雷鸣般的钟鼓声！
白马寺急报！
七日前楚家庶女携众多死士屠佛！
茶楼奇闻,楚欢欢温泉私会太子,贵人专爱春情图鉴传遍京城！
西域佛子悟道出关,择选圣女远赴西域和亲！
夜洛冥心头一颤,大步向前揭开喜帕,眉眼冷峻：
贱人！怎么是你！
夜洛冥将楚欢欢拽出来,满面怒容：
婉婉呢！
孤说过,孤要迎娶婉婉做孤的太子妃！
你为什么坐在花轿上
皇城之外,百姓们纷纷哀嚎哭泣：
杀了楚欢欢！
杀了荡妇楚欢欢！
不该被妖女屠戮！
恒朝百年基业,不该被妖女残害！
西域佛子顺利出关,佛寺血流成河,只有圣女可以平息佛子之怒！
我一身白衣无双,只有袖口上几枚翠绿色的竹叶做装饰。
西域佛子走在我面前。
佛寺主持在前面手持佛珠,满面悲戚：
陛下,七日前,楚欢欢屠戮白马寺,我佛震怒。
幸得佛子顺利出关,救下我寺众多僧人！
我佛慈悲,不造杀孽,然,金刚怒目,降服邪魔,恳请陛下严惩妖女楚欢欢,清正我佛法威仪！
主持不卑不亢,声音落在群情激奋的百姓耳朵里面,只剩下所有人悲号：
杀了楚欢欢！废了太子！
杀了楚欢欢！废了太子！
楚欢欢荡漾无比,她的春情图随手可见！
整个京都的成年男子们,都在茶楼听过楚欢欢的床笫之事！
这样的下贱放浪的女人,不配成为太子妃！
还有太子！他服用开悟清泉后,不但没有持戒诵经祈福,还跟楚欢欢双修,有了孽种！
一定是卑贱之人的血腥气息,玷污了佛寺！
讨伐楚欢欢和太子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楚欢欢脸颊红肿：
不是我！我只不是过是喜欢太子殿下,想成为太子妃而已!
真正惑乱佛寺的人是楚婉！
她肯定跟西域佛子达成合约！不然那些和尚为什么向着她说话！
闻言,众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去。
没等我开口,就有三岁小孩子笑眯眯看着我：
女菩萨,谢谢你给我的糖果啊！
我现在多认识了一百个字,病也好啦！
小孩子清澈的声音落下。
众人纷纷匍匐跪在地上：
我见过圣女的画像！
她就是仙女下凡拯救我们的！
以她入画的观音像圣洁无比！
她还在佛寺给百姓们赠医施药！
婉婉姑娘做了那么多好事,她就是神女转世,圣洁无比！
夜洛冥红了眼：
胡说！婉婉是孤的太子妃！她才不是什么西域佛子的圣女！
婉婉,你自己说,你是为了给孤祈福,才去佛寺清修的！
你跟所谓的圣女没有一点关系！对不对！
他满眼希冀,殷殷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隔着一层面纱,我感受到身边百姓对我的拥护。
夜洛冥,我这辈子及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离开你！
8
我浅浅一笑,郑重行礼：
小女恭祝太子殿下跟妹妹百年好合！
为了恒朝的安定。
为了百姓们能安居乐业。
小女自愿成为圣女,维护两国安宁,远赴西域！
终身侍奉在佛子身前,直到终老。
夜洛冥身形摇摇晃晃,他满目猩红。
握紧的拳头立刻抽出侍卫的刀：
婉婉,你再说一遍,你是不是被这个佛子蛊惑了！
明明孤才是你的最爱!
你为了孤,可以以身挡刀,可以舍身求来开悟清泉,孤相信,你是深爱的,只有孤一人！
我沉默,下意识往佛子身后避了避：
前尘往事,小女已经全部忘记了！
往后余生,小女只愿意侍奉在佛子身前。
助佛子修行圆满,为万民祈福！
一句话,掷地有声。
宽大衣袖下面,是佛子粗粝的大掌在静静安抚我。
七日之前的雨夜,楚欢欢雇佣杀手屠戮佛寺惹怒众佛。
她原本想将一切都嫁祸给我。
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将我送入佛子伽罗身边。
伽罗因我提前出关,磅礴身法将所有杀手斩于弯刀之下。
这七天,他率众直捣毁死士老巢,找到楚欢欢雇凶杀人的证据。
百姓们敬重的佛寺大遭杀戮,人心惶惶。
劫后余生的人们遍开始一点点传播新的故事。
圣女助佛子精进佛法。
佛子于危难之际拯救佛寺。
众位僧人想跟随佛子回到西域。
此后再也不会在恒朝传播正法。
皇帝震怒,但面对百姓们滔滔不绝的情愿声,又别无他法。
太子！你可知罪！
楚欢欢就是拿着你给的银钱去买凶杀人！
现在百姓们对你极度不满,就算是朕,也不能再姑息你的所作所为！
来人！将楚欢欢凌迟街头！
至于太子......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百姓们纷纷下跪：
严惩太子！严惩太子！为佛门赎罪！
废除太子一切尊荣,幽禁于皇家北苑中,终身无诏不得出！
话音刚落,夜洛冥惶恐跪下：
父皇！不过是一群刁民的胡言乱语！父皇就要废掉儿臣！
儿臣不服！
百姓们没有给他辩解机会,有人终于按捺不住,用臭鸡蛋砸向他。
不要！我可是太子妃！我是太子唯一深爱的女人！
你们要是敢欺凌我,我让太子殿下把你们都杀了！
她的嘴巴被一双臭袜子堵上。
满头金贵的发钗都被卸下来。
只剩下一身雪白的中衣在风中摇曳。
快看！楚欢欢肩头的红芍药！
跟春情画册上面的一模一样！
就是她残害佛寺！她就是妖女！
激愤的百姓已经等不到侍卫们行刑,手脚忙乱打上去。
楚欢欢嫉恨的目光里狠狠盯着我身边的佛子：
怎么可能,你不是一个废物吗
你怎么忽然站起来了
她眼中惊愕无比。
我忽然意识到,或许前世的她跟佛子之间,还有很多我不知道故事。
不过,那些事情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现在将我护在身后的人,宽厚,寡言,被西域诸国的臣子们万分爱戴,这就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他允诺我成为他身边的唯一。
妻女去世后,顿悟佛法,得道圆寂。
少年时,师傅曾给我卜卦,我的命定之人会在中土成全我。
楚婉,那个雨夜,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可能会走火入魔,再也无法站立。
我在中土一行已经圆满。你可愿意跟随我,前往西域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的袈裟上面。
我忽然感受到久违的心跳。
尽管我们已经有过无边亲昵。
可那时候面对一整张的降魔壁画,我只觉得我是个祸害人心的妖女。
此刻,他清冽的眼中只有我一人。
就那样伫立在万人之中,静默等我的回答。
或许是春光烂漫,太会撩拨人心。
或许是他一身风光霁月般的磊落,反而衬的我私心厚重。
然,浮生百年,光阴乘白驹过隙,能够遇到这样一个清朗又有原则的人,是我之幸。
我忽然想起七日之前的雨夜。
他困于方寸之地不得出。
铁锁寒寒落在他身上,每挪动一步,都是极致的痛。
可他却毫不犹豫忍着血肉割裂的痛苦,在悬崖边救下我。
只因为,他原本就是个很好的人。
我虔诚向他行礼：
余生漫漫,请佛子渡我。
9
我眼眸里面全部都是他伟岸的身影。
于千万人之中,我透过前世今生的苦难,终于遇到他。
我满心的温柔不可言说。
在百姓们盛大狂欢的簇拥下,我重新回到家中。
我爹笑眯眯看向我：
既然佛子倾慕于你,你可要严格遵守女戒,切勿失了女子尊严！
待日后,你跟随他前往西域,可要想办法为了家族谋取好处啊！
我心底厌烦：
哦父亲说笑了,楚欢欢雨夜杀人,父亲当真一无所知
没有父亲的官印做担保,她无论如何都请不来绝杀阁的死士！
丑事被我拆穿,我爹脸上挂不住：
你这逆女！
欢欢就差一步成为太子妃,都是你从中作梗！
现在为父给你点脸色,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圣女了！
我没理会我爹的嘲讽,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偏心。
娘亲,你可不可以跟随女儿一起去西域
我已经受够了这个家！
就让爹爹,全心全意守着姨娘,还有入画的楚欢欢过日子吧！
二十年夫妻,面对我爹爹的负心薄幸,我娘已经失去所有爱恋。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娘亲怕成为你的拖累......
我拉住娘亲的手无比热切：
不会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到中土了,有娘亲陪在我身边,哪里都会成为我们的家！
我忍了忍,还是没有把前世娘亲凄惨的结局说出来。
轮回重生这种事情过于玄妙。
我要是说出来,恐怕会第一时间被我爹送去烧死！
我娘沉吟片刻,迎上我爹狠绝的目光：
婉婉在佛寺清修,你一直在想办法给楚欢欢和太子牵线！
我都知道的,你跟你的小妾说,只要楚欢欢成了太子妃,你就休了我,将你的小妾扶正！
楚德远！从今以后,我跟着女儿一起去西域,你我夫妻,再也不见！
我心底说不出的欢喜雀跃。
一直到伽罗率众浩浩荡荡离开京城时,我仍然觉得这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京城百姓们争先恐后阅览一副圣女图。
一路去往西域朝圣的路上,我感受到西北百姓们的虔诚和淳朴。
路过一家茶肆歇脚时,忽然有个霸道身影从天而降！
锋利的刀刃划破我的手臂,鲜血横流！
伽罗将我护在身后,衣上落下点点血红。
鬓发散乱的夜洛冥眼底阴郁一片：
为什么要骗我！
这辈子,我已经答应要迎娶你做孤的正妃,你为什么还要跟这个和尚勾结在一起！
两世！孤的女人两世都跟这个秃驴就缠不休,你们到底把孤当成什么了！
伽罗悉心帮我止血,他淡声道：
施主误会了,我从来都只有圣女一人,足矣！
这一句,跨过千山万水落在我耳中宛如天籁。
可等我再想探究更多细节时候,夜洛冥已经挥刀上前。
刀刀致命,步步流血。
伽罗一开始有心留他一命,但他自己非要不死不休。
最后,我趁其不备,抽出侍卫的弯刀狠狠朝他脊背上砍去。
夜洛冥,错过就是错过。
你对我犯下的罪孽,我就算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苦水。
今生今世,你我再无瓜葛！
夕阳晚霞,伽罗在清澈的小溪边认真洗去我指间的血迹。
他褐色的眼眸里面满是温柔：
师傅说,真正的圣女身处逆境从不轻言放弃。
济世苦难不求贤名远播。
我们今生的相遇是为了弥补前世的蹉跎。
那个雨夜,她闯入我的生命中,使我圆满。
我心底惶惶不安在此刻散去。
我扑进他满是檀香的怀中。
红尘一番辗转,我历经两世才遇到一个珍贵的他。
我很想很想用一切来珍惜。
我拉住他的衣角：
我知道怎么修渠,也懂得农学,到了你的故乡,我一定用我的所学,跟你一起守护家园！
他眉宇间万千风华潋滟无双：
嗯,我们的家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