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王建国醉眼朦胧,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他还在骂骂咧咧,抱怨着自己的怀才不遇,抱怨着乐乐毁了他的人生。
乐乐的手,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搭扣。
然后,是坚韧的皮革。
她抓住了那条皮带。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建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眯着醉眼,看向乐乐。
当他看到乐乐手里拿着皮带,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过来时,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不屑和鄙夷的笑容。
「怎么」
他含糊不清地开口,带着浓重的酒气。
「还想玩荡秋千呵......老子今天可没心情陪你这个蠢货玩!」
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皮带,是他权力的象征。
是用来训诫、惩罚乐乐的工具。
乐乐对他,只有恐惧和服从。
他从未想过,这条皮带,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乐乐手中。
更未想过,它会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
所以,他没有任何危机感。
甚至连一丝警惕都没有。
他只是轻蔑地看着乐乐。
然而,乐乐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建国的面前。
那双曾经盛满泪水的眼睛,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
在王建国错愕的目光中,乐乐举起了手中的皮带。
然后,狠狠地,缠上了他的脖子。
冰凉的皮革骤然收紧。
窒息感,瞬间攫住了王建国。
他脸上的醉意和不屑,刹那间被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想挣扎,想呼救。
但乐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地勒紧了皮带。
那瘦弱的身体里,爆发出的是积压了十几年的怨与恨。
王建国的手胡乱地抓挠着,试图掰开脖子上的束缚。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球因为缺氧而向外凸出。
他死死地盯着乐乐。
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不解。
他大概到死都不会明白。
为什么这个他一手「塑造」出来的摇钱树,会用这条他最常用的「工具」,亲手结束他的性命。
悲剧的齿轮,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了它最后一声刺耳的悲鸣。
清算的时刻,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9
几年后,监狱的探视室,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冰冷,坚硬。
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对面那个穿着囚服,剪着短发,面容憔悴的女孩。
哦,不,不能再叫她女孩了。
岁月和牢狱,早已在她脸上刻下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乐乐看见我,浑身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
我们相对无言。
空气里只有我们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墙上那只老旧挂钟「滴答、滴答」的催命符。
终于,她先开了口。
声音沙哑,像是磨了许久的砂纸。
「小姨......」
她顿了顿,似乎在鼓足勇气。
「这辈子......你为什么不帮我」
「为什么不阻止我爸爸」
我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曾经清澈如今却浑浊不堪的眼睛。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我无关的旧事。
「乐乐。」
我叫了她的名字。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判断。」
「你爸爸把惩罚的工具变成爱的玩具,你信了那份畸形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