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圣地的覆灭,并非悄无声息。
它在九天十地所留下的烙印太深了。
当一夜之间,天地间所有的剑修,无论身在何方,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自己与剑道的联系被一种蛮横的力量凭空抹去了一截时,恐慌便开始蔓延。
起初,只是一些剑客发现自己无法再催动飞剑。
随后,是一些剑宗长老在演法时,本命剑器突然哀鸣坠地,灵性全失。
最后,当消息汇聚,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那个屹立于剑道顶点的万剑圣地,已经没有一丝剑鸣传出。
那里,成了一片死地。
不是生灵的死,而是“道”的死。
这种规模的法则湮灭,像是在一张完美的画卷上,用最粗暴的方式硬生生剜掉了一块,留下一个丑陋而空洞的疤痕。
整个世界的运转,都因此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
九天之上,维度之外。
一股冰冷、浩瀚、无情无欲的意志,苏醒了。
它不是生灵,而是此方世界的法则集合体,是维持万物运转的至高准则——天道。
它“看”到了那个被强行抹去的剑道法则缺口,也“感受”到了世界本源因此而产生的剧烈震荡。
这是bug。
一个足以让整个系统崩溃的致命bug。
天道的意志瞬间锁定了异常的源头,那个坐落在大陆中央的普通府邸。
然而,当它那足以洞穿古今,追溯因果的“视线”投射过去时,却撞上了一片虚无。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灵,没有因果,没有法则,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本身。
新解锁的“因果屏蔽天幕”已然生效,将整个顾家从这个世界的逻辑层面彻底剥离了出去。
无法解析,无法理解,无法定位。
对于天道而言,这种未知,便是最高等级的威胁。
程序无法处理的病毒,唯一的选择,就是格式化其所在的整个硬盘。
于是,天道怒了。
整个九天十地,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股来自世界本身的怒火。
天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光线本身被剥夺了。
空气变得粘稠,法则开始紊乱,灵气在哀嚎。
一座座沉睡在生命禁区里的古老存在,从万载的沉眠中惊醒,发出了不安的咆哮。
无数闭死关的老怪物,强行破关而出,抬头望着那片漆黑的天幕,脸上写满了骇然。
“天罚……”
“是灭世级的天罚!”
“究竟是何等禁忌出世,竟引得天道要清洗整个世界!”
绝望的气息,笼罩了每一寸土地。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心,也就是顾家府邸的上空,异变愈发恐怖。
黑云开始汇聚,那不是水汽凝结的云,而是由最纯粹的毁灭法则凝聚而成的劫云。
云层中,一道道紫色的电光闪烁。
那是天道神雷,每一缕气息,都足以轻易抹杀一位大帝。
此刻,亿万道神雷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紫色的雷霆汪洋,恐怖的灭世之威让整个界域都在瑟瑟发抖。
庭院内。
叶倾仙和姬如雪依然沉浸在各自的悟道之中,对外界的变化恍若未闻。
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府邸,将那足以压塌万古的恐怖天威,完美地隔绝在外。
福伯站在院中,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片毁天灭地的雷海,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不是在担心。
而是在烦恼。
这么大的动静,万一吵醒了少主,该如何是好?
福伯的烦恼,并没能让天上的动静停歇半分。
恰恰相反,那片汇聚在顾家府邸上空的毁灭法则,在久久无法锁定目标后,变得愈发狂暴。
天道的“程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它检测到了致命的系统错误,却无法定位错误的源头。
在它的逻辑里,无法定位,便等同于错误已扩散至整个扇区。
唯一的处理方案,就是将这片扇区彻底清除,连同扇区内的一切数据,全部格式化。
轰隆——
这不是声音,而是法则层面的剧震。
那片紫色的雷霆汪洋开始收缩、凝聚。
亿万道天道神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柄贯穿天地的紫色巨矛。
矛尖,遥遥对准了下方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府邸。
矛身之上,无数玄奥的毁灭符文生生灭灭,每一次闪烁,都让整个九天十地的空间壁垒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整个凡尘界域,所有生灵的脑海中,都清晰地浮现出了这柄巨矛的虚影。
它带来了最纯粹的终结与死亡。
无数修士在这股威压下肝胆俱裂,修为弱者,直接道心崩溃,昏死过去。
“完了……全完了……”
一处生命禁区的最深处,一尊沉睡了九个纪元的红毛巨头,望着苍穹上那柄凝聚了整个世界怒火的雷矛,巨大的瞳孔中充满了绝望。
他见过大帝喋血,见过圣地覆灭,甚至亲身经历过纪元更迭的黑暗动乱。
但没有任何一次的灾难,能与眼前的景象相提并论。
这不是某个生灵发动的攻击,这是世界本身,要杀死自己。
无人可挡,无人能逃。
然而,在这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末日天灾中心,顾家府邸内,却是一片祥和。
庭院中,那层无形的光晕将一切风暴隔绝在外。
叶倾仙依然跪坐在那堆“垃圾”旁,一缕缕开天辟地的剑意在她周身缭绕,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柄尚未出鞘的绝世神剑。
姬如雪则捧着一块残破的帝兵碎片,脸上挂着痴迷与狂热,她体内的道伤正在被一股精纯的帝道本源快速修复,气息节节攀升。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大机缘中,对外面的灭世之景,浑然不觉。
福伯站在院中,负手而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柄已经凝聚到极致,散发出连他都觉得有些刺眼的紫色雷矛,眉头皱得更深了。
虽然府邸的结界隔绝了所有的威压和声音,但光线是隔绝不了的。
那柄雷矛所散发出的光芒,已经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一片妖异的紫色,比正午的太阳还要亮上千倍万倍。
福伯拢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叩击着。
他在思考,是现在就出去把这东西捏碎,还是等它自己落下来。
前者省事,但可能会惊动府内。
后者虽然动静大,但府邸的防御阵法会自动处理,无需他动手,只是这光……实在是太晃眼了。
就在福伯犹豫的这片刻,卧房的窗户,被那紫光映照得一片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