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般的天空,火炼骨髓般的痛苦,蜘蛛精,年轻的男生……
赵伊宁感觉自己像一个没有听觉的木偶,只能凝视着这个无声且光怪陆离的世界。
“呼!”
她猛地从床上惊醒,呼吸有些急促,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两侧。
窗外的光线亮得让眼睛有些睁不开,这套租来的公寓依旧干净温馨。
弄清身处现实后,赵伊宁无奈地捂住脸。
自从她向学校请假到江城来拍戏,就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到被困在奇怪的地方,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却无法挣扎。
这让她每天都休息不好,最近一直很疲惫。
赵伊宁为此找过心理医生,得知是兼顾事业和学业,压力太大导致。
昨天吃了帮助睡眠的药后,梦境倒是发生变化,多出一个陌生的男人,并且像老套的故事那样,将自己从困境解救出来。
想到这儿,赵伊宁扭头看向阳台处的画板。
梦境的最后,那个人似乎在自己今天要交给老师的画上,添了一个很丑的猪头涂鸦。
她当然不会傻到觉得真有此事,毕竟这是个平凡而严谨的现实世界,不是古代的志怪小说,哪来什么妖精和法术。
但考虑到大概是心里记挂着才夜有所梦,赵伊宁还是准备检查一下是否有疏漏,结果刚落脚就踩到硬物。
她捡起一看,目光定格,顿感疑惑
“铅笔怎么会在这儿?”
学绘画的第一课就是整理自己的工具,赵伊宁可没有乱扔东西的习惯。
作为高分考入大学的学霸,她的记忆力也很好,清楚记得昨天把这支铅笔放进了盒子。
而且江城这地方热得像火炉,得关着窗户用空调降温才能睡着,更不可能是风吹落的。
“铛铛铛……”
突然响起的闹钟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伊宁拿起手机一看,心头一惊——
糟了!
昨晚吃的药效果太强,导致自己睡过头没听到前两个闹钟,也没听见助理的电话。
现在剧组都快要开工了!
作为这部剧的女主角,赵伊宁扛着大部分的戏份,晚去一会儿整个剧组都得干等。
她不想被认为是耍大牌,所以急忙放下铅笔去洗漱收拾,顺便打电话叫小助理带一份早餐。
至于那幅画,还是下午回来再检查吧。
……
另一边,卫同尘刚被闹钟吵醒,记忆还停留在梦境的最后一刻。
看时间是七点十分,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十分钟,再怎么赶也来不及了。
关键是他昨晚明明睡得很早,此刻却像通宵打完游戏,脑子又困又乱如同一团浆糊,连眉心都疼得厉害。
这也没感冒啊!
难道是做梦过于逼真,消耗太多算力把大脑给榨干了吗?
卫同尘难受地揉着额头。
或许是疼到产生幻觉,起床时竟然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可四下打量又没找到,只得作罢。
等他叼着包子拿着豆浆到学校时,因为已经迟到,整条林荫大道只有他一个人。
这反倒让卫同尘变得很悠闲。
毕竟平日里上学就赶时间,要是都迟到了还赶,那岂不是白迟到了。
很快,一辆白色的七座保姆车从他旁边驶过,停在借给剧组拍戏的老教学楼下。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女生,是赵伊宁。
她恰到好处的身段,以及完美的侧颜,往哪儿一站想认不出来都难。
卫同尘瞥了一眼已经架好长枪短炮的剧组,忽然觉得挺有趣,昨晚还梦到这位大明星,今早就一起迟到。
敢在江城早高峰开车上班,还真是头铁。
“诶,都上课了,还有个优哉游哉的学生。”
从车上下来的还有一位女助理,她戴着戴黑框眼镜,同样发现了孤零零的卫同尘,小声嘀咕着。
而且这小助理似乎有点社恐,双方目光交汇的瞬间,连忙低下头缩回去。
“别看了,还得赶紧去做妆造拍……嘶!”
赵伊宁哪有心思理会这种无聊的小事,但话没说完,左手手腕突生刺痛,眼前也有点发晕。
她撩起袖口一看,皮肤下竟然冒出一条黑线,可再仔细观察,却是正常血管的青色痕迹。
这时卫同尘已经上了拐角的楼梯,两女的话音在身后越来越小。
“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下车突然站起来,有点直立性低血压……”
卡着早自习结束的时间,卫同尘抵达七班的教室。
幸好代理班主任今天偷懒,没有来查堂,否则他就得重温站着上课的“美好时光”。
由于卫同尘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窗边,去的途中刚好路过第一排的秦凌静。
后者用余光瞥见熟悉的人影,头也不抬,习惯性伸手去接东西,可等了片刻,手里依旧空空如也。
秦凌静疑惑地抬起头,发现卫同尘的背影径直去了最后一排,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她的手顿时像被冻在半空,须臾才带着一丝僵硬缓缓收回,那涂了浅色口红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由于秦凌静喜欢在早餐后喝柠檬水,当初卫同尘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买来。
东西虽然不贵,但学生的生活费是有数的。
卫同尘为了省出钱,上学回家全靠走路,坚持了整个高中时代。
秦凌静家庭富裕,自然不在乎这点钱,把人吊着纯粹是喜欢被舔狗呵护、以及玩弄别人。
如今卫同尘被她当众拒绝后忽然不舔了,她反倒开始不舒服。
而且昨晚没有等来预想中的道歉,情况貌似脱离掌控更是让秦凌静有点烦躁。
她在手机上点出和卫同尘的聊天界面,手指摩挲着边框,似在纠结和犹豫。
“诗人,你可算来了。”
庄志远发现卫同尘脸色憔悴:
“唉……我算是知道昨天她找你干嘛了,你这像是一晚上没睡,真不值得为她伤心。”
学校里的八卦新闻一向传得很快,何况是一个班的事,大家基本都听说了卫同尘被当众拒绝。
庄志远很讲义气地安慰着:“今天周五,我这周放假不去网吧,那些钱我请你吃烤串。”
卫同尘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没睡好而已……算了,越描越黑,总之心意我领了,但烤串还是免了吧。”
“那你作业写了吗?”
“作……作业?”
卫同尘有点懵,上辈子工作多年,哪里还记得写作业这回事儿,昨天洗完澡倒头就睡。
“嘿,我就知道,你遇到伤心事肯定会忘记写,就替你抄了一份交上去,怎么样,叫声义父不过分吧!”
庄志远一副骄傲的模样。
卫同尘很认真地说:“为父甚是欣慰。这次我不会让你坐轮椅的。”
“……好好好,帮你你还咒我是吧,友尽了!”
两人聊着天,旁边一些同学因为八卦新闻,不免多看两眼卫同尘这位当事人,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话。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秦凌静就听到闲言碎语,大概是些“一晚上没睡”、“脸色憔悴”。
她抿紧的嘴唇逐渐放松,思量片刻,手指开始在手机屏幕上敲击输入文字:
“看到你的样子我很自责,没想到这件事对你的伤害这么大,我不该那么直接,也不该在那种场合。”
“只是我爸妈不许我大学毕业前谈恋爱,收到情书又太过突然,我脑子一下就乱了,才没有考虑那么多,真的很抱歉。”
“而且高考真的很重要,我怕耽误你学习,所以希望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我也在想,如果我们未来能上同一所大学的话,家里也管不到,应该就可以在一起了吧。”
秦凌静写完之后,检查了一遍才点击发送。
在她眼里,卫同尘已经冷静下来,而且依然很在乎自己,否则也不至于那么憔悴。
秦凌静都想好了,等对方为昨天的话道歉,就说知道是气话没放在心上,他才会更内疚。
这边卫同尘才聊了几句,就觉得眉心越来越疼,人也越来越困,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由于上午是英语和化学课,两个老师管得松,还总爱跑题讲个人经历,他就叮嘱庄志远帮忙放风,准备在桌上补觉。
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
卫同尘打开一瞧,发现是备注为“秦女神”的好友发来消息,连内容都没看就想直接拉黑。
那些PUA的鬼话他上辈子听得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恶心自己。
但是通讯软件的图标和操作界面都有点陌生,卫同尘找半天也没找到拉黑按钮。
企鹅还出过这个版本吗?
时隔多年,他早已记不清细节,而且这个状态也没精力去想,干脆关掉手机,几乎是沾着桌子就睡着了。
秦凌静不动声色地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回复,最后忍不住扭头打量,才发现卫同尘已经入眠。
看来真是因为我一晚上没合眼,你明明很在乎,昨天那么硬气干嘛,哼……
她嘴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觉的弧度,隐隐有些自得。
随着上课铃响起,教室逐渐安静。
离高考只剩最后两个月,英语老师果然没管后排那些彻底“放弃治疗”的学生。
但睡着的卫同尘却有种鬼压床的感受,耳畔萦绕着无数人说话的声音,大量彼此矛盾的记忆不断涌出。
他的意识被搅得一团糟,紧闭着双眼怎么也睁不开,整个人像发烧一样止不住地冒汗。
偏偏外界的动静像是有回音一般清晰入耳。
窗外鸟叫,树间风声,老师讲课,还有同学讨论赵伊宁拍戏时突然晕倒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传言。
“诗人,醒醒,快醒醒,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