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遇见她,我以为只是多了一个投契的朋友。
十七岁他意外闯入,带着对她的余温。
从清醒的看客到懵懂的局中人,十八岁的玩笑,在十九岁成了真,我以为抓住了星光。
五年的青春呼啸而过,最终,我成了他黑名单里沉寂的余烬。
1.十六岁,新同桌
十六岁那年的秋天,文理分班的尘埃落定。
我认识了我的新同桌。
我推开新班级的门,目光扫过略显陌生的面孔,最终落在靠窗的一个空位旁。
她正低头整理着桌斗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书,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我走过去,试探地问：同学,这里有人吗
她抬起头,眼睛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随即咧嘴一笑。
没有,坐吧！她挪了挪在桌上的练习册,我叫陈菲。
我叫林兮。
就这样,我和她成了同桌,也成了室友。
我们分享笔记,吐槽语文老师的催眠功力,一起在晚自习的间隙就去小卖部买关东煮,在周末挤在她那张小小的床上,用她的MP3
一人一只耳朵听周杰伦的新歌,小声哼哼唱,对着歌词本傻笑。
高二的紧张氛围,因为身边有了她,似乎也浸润着一种温暖的日常感。
2.十七岁的意外访客
十七岁,高二的下学期刚开学不久,一个陌生的QQ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备注写着：你好,我是陈菲的初中同学,穆佑。
菲菲！我戳了戳旁边正和数学题苦战的她,把手机屏幕凑了过去,这个穆佑,说是你初中同学,加我QQ
陈菲的笔尖猛地顿住,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
她抬起头,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里闪过清晰的烦躁和一丝戒备。
穆佑她放下笔,语气斩钉截铁,删掉。立刻,马上删掉他。
我被她少有的强硬态度弄得一愣：啊为什么啊他说是你同学……
别问为什么,她打断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急促,他就是……很烦。删了就好,别加,也别理。
她重新拿起笔,却久久无法落笔,指尖微微用力,隐隐发白。
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的紧抿的唇,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她越是这样如临大敌,我对这个穆佑就越发好奇。
最终,我的手指在拒绝键上犹豫再三,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
3.夹在中间的传声筒
起初,穆佑的聊天还算有分寸,话题总是小心翼翼地绕着陈菲打转。
问我她最近是不是还喜欢看东野圭吾,新开的奶茶店她有没有去尝过,或者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看起来开不开心。
我抱着也许能帮上忙的心态,挑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回他,偶尔也忍不住劝一句：
菲菲性格挺倔的,你……别太执着。
直到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和陈菲在操场边散步,看着篮球场上奔跑的身影。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那个……穆佑今天问我,你是不是还讨厌下雨天,说你初中时总抱怨下雨天鞋子会湿。
陈菲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望着远处跳跃的篮球,沉默了很久,久到夕阳都快要沉入地平线。
然而,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一样轻,飘散在晚风里：
他……中考考砸了。
在那个被金色余晖笼罩的傍晚,她第一次向我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初三,穆佑那场全校皆知、轰轰烈烈又让她避之不及的追求,她清晰却又始终无法让对方真正接受的拒绝,自己最终因为中考成绩的巨大差距,两人分别进入不同层次高中的现实。
她语气里没有恨意,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挥之不去的困扰。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钝器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不是简单的烦,是甩不脱的沉重。
我看着身边这个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孩,此刻流露出的疲惫,瞬间理解了她让我删掉穆佑时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决。
菲菲,我停下脚步,握住她微凉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放心,交给我吧。
4.故事里的我们
那天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工作。
当穆佑的信息再次亮起时,我字斟句酌,试图用一种他能接受的方式,传递陈菲明确的界限和希望他向前看的心愿。
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转变,聊天内容渐渐偏离了陈菲。
一个周五的深夜,宿舍已经熄灯,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我的脸。
穆佑发来一段长消息：
睡了吗突然想讲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男孩,初一开学第一天就注意到一个女孩。她不是最耀眼的,但像山涧里独自流淌的小溪,有种说不出的清澈。
他笨拙地想靠近,放学路上假装偶遇,体育课偷偷给她买水,甚至为了能在她喜欢的科目上多问几个问题,熬夜啃自己讨厌的课本。
可女孩总是淡淡的,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男孩以为足够努力,总有一天能碰到那片玻璃。
后来,一场重要的考试像一场洪水,把他们冲向了完全不同的岸边。
男孩慌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想抓住任何一点和她还有关联的气息……
我的心猛地一缩。
这开篇,太像陈菲描述的那个版本了。
我知道他在讲他们,但他用了从前和男孩女孩。
我没有揭穿,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敲打：
听起来……是个挺痴心的男孩。
不过,那个女孩,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的疏离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她或许欣赏男孩的执着,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喜欢或者,她更希望男孩能把这份心意,用来填平洪水冲出的沟壑,好好走他自己的路
屏幕那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下线了。
最终,他只发来一句：
……或许吧。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窗户纸捅破：
故事里的男孩,是你,对吗
又是漫长的空白。
他的回复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拉开距离的模糊：
我也不知道。
我问：
为什么
穆佑：
可能……只是听起来有点相似罢了。
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承认。
他或许不知道陈菲早已向我倾囊相告,又或许,他只是需要在我这里找个安全的树洞,一个能听懂他隐晦心事的回声壁。
我这个看客,就这样被动又主动地嵌入了他们未竟的故事里,甚至,不知不觉间,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5.落灰的礼物与心照不宣的沉默
日子在试卷、排名和三人间微妙的联系中悄然滑过。
穆佑行动了。
一个包裹寄到了我们宿舍。
陈菲看到寄件人名字时,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一丝又来了的无奈。
拆开盒子：一本精装版的《小王子》,一盒包装可爱的进口曲奇,还有一张照片——是初中的教室里,陈菲趴在窗边的桌上休息,阳光在她侧脸镀了一层金边。
那张照片拍得很好,定格了青春里的恬静温柔。
那本《小王子》是陈菲初中时最喜欢的书,那盒曲奇是她曾在QQ空间提过一次。
陈菲拿起照片,指尖在光洁的表面摩挲了几秒,眼神里有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流淌而过。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将照片压在了自己书桌玻璃板下的一角。
至于那本书和曲奇,被直接塞进了柜子最底层那个几乎不打开的抽屉深处。
没地方放。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来喜怒。
我知道,那个角落,将是它们最终的归宿,蒙尘、被遗忘的归宿。
穆佑似乎预料到了。
不久,我的QQ响了。
东西……她收到了
嗯,收到了。
……哦。
他没问她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消息又跳出来：
给你也寄了点小零食,校门口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谢谢你……听我那些有的没的。
后面跟着一个憨憨的挠头表情包。
几天后,一大袋混合零食真的出现在宿管阿姨那里。
我提上去时,陈菲正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喏,穆佑寄的,说是谢我的。我把零食放在桌上。
陈菲回过神,瞥了一眼袋子,没说什么,走过来很自然地翻看：这个牌子的海苔卷好吃！分我一半
她撕开包装,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刚刚的沉静。
行啊,本来就是见者有份。我笑着招呼其他室友一起吃。
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宿舍中间的桌边,桌上摆满了零食、杂志、小说,聊着隔壁班的八卦。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零食的香气和一种心照不宣的淡淡的青春味道。
那照片静静躺在玻璃板下,像一个沉默的句点。
6.帷幕之后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穆佑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陈菲的名字。
起初我并未察觉,我们的聊天还在继续,内容却像溪流悄然改道,绕开了那片曾让他执着驻足的风景。
他聊他新参加的社团活动,吐槽体育训练的辛苦,分享他新发现的好听的歌。
我也分享我的月排名,抱怨物理学不会,讲宿舍楼下的流浪猫又生了一窝小猫。
那些我曾试图灌输给他的、劝他放下的想法,他不再反驳,也不再提起。
陈菲,仿佛真的成了我们聊天记录里一个刻意被模糊掉的背景音。
是我那些润物细无声的劝说终于起了作用还是他彻底厌倦了在我这里寻求一个不可能的回响又或者,他只是把那份未曾熄灭的情感,更深地埋藏了起来,不愿再在我这个与陈菲朝夕相处的人面前袒露分毫
我无从得知。
只是单方面地,我在心里为他们这段纠缠的、由他主导而由她画上休止符的故事,落下了结束的帷幕。
属于穆佑和陈菲的那一页,似乎就这样,被时间轻轻翻了过去。
然而,我和他的故事,也许从他按下添加好友键、带着明确目的闯入我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那目的像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早已扩散变形,最初的动机沉入水底,水面上却浮起了新的未曾预料的波光。
他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发现我越来越期待他头像后的小红点,哪怕只是发一个无聊的表情包。
聊天框里的对话变得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种熟稔的亲昵。
有时,我会半真半假的带点玩笑的口吻在QQ上敲过去：
欸,穆佑,你说要是以后咱俩都找不到对象,干脆凑合过得了省心！
屏幕那端通常会停顿几秒,然后他的回复跳出来：
哈又拿我开涮
或者可以啊！
后面总是跟着一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总是这样,像是包容小妹妹胡闹般的笑意,要么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带开,要么直接满口答应。
那时的我,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思开这种玩笑。
是纯粹觉得好玩是想试探他的反应还是潜意识里,早已习惯了他在网络那端的存在,甚至……开始贪恋这份陪伴
也许,在那些分享日常、互相调侃、甚至试图抚平他心事的日夜交替里,在那些关于凑合过的玩笑脱口而出的瞬间,某种莫名的情愫,就已经像藤蔓一样,不知不觉地缠绕上了我的心。
只是当时的我,被旁观者的身份蒙蔽,被好朋友的追求者的标签束缚,懵懂着,不自知。
那张压在陈菲玻璃板下的初中照片,定格了她和他故事里最后的阳光。
而我和他之间,那场始于她的故事,却仿佛刚刚进入序章,在懵懂与试探中,等待着未知的下一页。
7.命运的岔路口与迟来的醒悟
高考出成绩那天,到处弥漫着尘埃落定的喧嚣与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沉寂。
我的成绩卡在一本线的边上,不上不下,像悬在峭壁上的小石子。
填报志愿时,我盯着那厚厚一本指南,目光在目标城市的几所院校里游移不定。
我那个分数,能去的几乎都是二本的师范,脑海里突然浮现高中办公室里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花季少女,可是她教了一年后,肉眼可见的沧桑了,说的不好听就是,老了。
于是,我将师范类专业彻底排除在外,选了一个稳妥但并非心之所向的专业。
临近大学开学时,我才想起来,还没问穆佑是哪所学校。
看到他发过来的录取通知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所院校,也曾被我纳入选择……是我二本志愿的第一个……
可是我却被一本志愿的最后一个录取了。
我和他错过了。
当时的我以为,只是阴差阳错地没去到同一所学校,没能在同一座城市。
很多年后,在某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咀嚼着过往的苦涩才恍然惊觉：
我和他不是错了,是过了。
是那个骄傲短视的十八岁少女,亲手将可能扼杀在了摇篮里。
如果早知后来的我会如此痛悔,我绝不会嫌弃那身师范生的标签。
可是,青春最大的残酷,就是从来不给如果预留位置。
8.朋友的幌子与心动的昭然
尽管天各一方,我依旧执着地维系着与穆佑的联系。
QQ消息的提示音成了大学生活里最悦耳的旋律。
我告诉自己,只是不想失去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一个懂我心事、能包容我偶尔任性玩笑的伙伴。
我可以忽略心底那份越来越清晰的悸动,忽略每次他头像跳动时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大一上学期快期末,冬日的寒意初显。
复习的压力像无形的网,我对着电脑屏幕向他抱怨：好累啊,感觉脑子要炸了。考完试真想逃离几天,去峨眉山看雪,透透气。
他的回复快得让我心跳加速：
想去峨眉山好啊,我带你去啊。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
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敲下：
真的假的好啊！说话算数！我可就带个人去,剩下你全包咯～
末了还加了一个俏皮的表情图。
一言为定。包在我身上,保证林大小姐玩得开心。
屏幕这端的我,盯着那行字,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一个人在床帘里无声地欢呼雀跃起来。
那份雀跃持续了许久许久,像冬日里燃烧起的一簇温暖篝火。
那一刻,我无法再欺骗自己——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到几乎忘记,在我和他之间,还横亘着一个他喜欢了好多年的陈菲。
高中毕业后,陈菲选择了复读,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散在各自忙碌的轨迹里。
9.室友的调侃与心口不一
啊啊啊！内心雀跃过后,我忍不住在宿舍里小声尖叫,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
兮兮怎么了捡到钱了对床的晨曦撩开床帘,眼中泛着八卦的光芒。
比捡到钱还高兴！我撩开床帘坐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穆佑！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高中朋友,他说考完试带我去峨眉山玩！
哇哦！下床的木木立刻钻出脑袋,一脸八卦,就是那个经常跟你聊天、声音挺好听、有八块腹肌的的体育生他主动说要带你去有情况哦～林同学！
什么情况啊！我一脸热,赶紧摆手,就是普通朋友！正好他也想去,顺路带我而已！你们别瞎想！
顺路～隔壁床的然然阴阳怪气地说,他要去峨眉山和我们学校可一点都不顺路哦～
普通朋友会只带你出去玩晨曦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兮兮,你这‘普通朋友’的界限有点模糊啊。
真的啦！我强调,但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他人挺好的,就是……朋友间的互相照顾嘛！
行行行,朋友朋友。然然笑着拍拍我,不过兮兮,网友见面还是要注意安全哦！行程、酒店信息随时发我们一份,保持联系！万一……嘿嘿,万一真不是‘普通朋友’呢她朝我挤挤眼睛。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小心的！真的是,就是出去玩一趟嘛！
我嘴上反驳着,心里却因为网友见面这个词和他即将到来的现实,泛起一阵紧张又甜蜜的涟漪。
10.玩笑成真与猝不及防的好啊
十八岁的玩笑,开着开着,竟成了预言。
元旦的钟声敲响不久,新年的第一个深夜,宿舍早已熄灯,室友们沉入梦乡。
我蜷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我紧张又期待的脸。
白天积攒的勇气,在寂静的午夜发酵到了顶点。
那句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终于冲破指尖的束缚：
穆佑,新年快乐！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脑海里预演着无数种他拒绝后的应对方案：故作轻松地说哈哈开玩笑的啦元旦快乐！,或者假装信号不好没看见……反正我凑合过的玩笑开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然而,屏幕亮起,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好啊。后面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冲垮了所有预设的防线。
所有忐忑、不安、预演的借口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幸福。
我颤抖着手指,在只有自己可见的日记本上,虔诚地写下：
承蒙你的出现,够我欢喜好多年。
写完,又想起初中时曾对同桌信誓旦旦的宣言：
我这辈子才不会主动追任何人呢！
看着屏幕里那句好啊和那个微笑表情,我无奈又甜蜜地笑了。
于你,我破例了。
至此,我们的关系,还仅仅停留在虚拟网络的电流之中。
峨眉山之行,突然有了全新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意义。
11.初见的峨眉与覆水难收的心动
几天后,他考完了最后一科。
风尘仆仆地,他来到了我的城市,站在了我的学校门口。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比照片里更高些,穿着深色的羽绒服,围着我之前无意间提到喜欢的灰色围巾,眉眼间带着点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看到我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跑出来时,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勾起温暖的笑意。
等很久了冷不冷他很自然地接过我的箱子,又把一个暖烘烘的烤红薯塞到我手里,路上买的,捂捂手。
心大的我,就真的只背了个小包,拖着装了换洗衣物的箱子,像个被妥帖照顾的孩子,跟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网友,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他果然安排得细致入微,车票、住宿（干净温馨的民宿）、路线,甚至连晕车药都备好了。
坐上去峨眉山的高铁上,我有点昏昏欲睡,头不自觉地往车窗那边歪。
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了一下我的头,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垫在了我和冰冷的车窗之间。
他低声说：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醒来才知,那柔软的东西是他的围巾卷成的靠枕。
在峨眉山清冷的空气里：
爬山时,他始终走在外侧,遇到陡峭或是湿滑的地方,会自然地伸出手：小心,拉着我。
我走得气喘吁吁时,他会默默放慢脚步,适时递上保温杯里的热水和剥好的巧克力。
在金顶等待日出时,寒风刺骨,我冻得直跺脚。
他把我的手套拉紧,又把自己的厚帽子摘下来不由分说地扣在我头上,自己冻得耳朵通红。
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海时,他侧过头看我,眼睛被霞光映得亮亮的：好看吗
我裹在他的大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用力点头,那一刻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风声。
晚上回到民宿,我头发被山雾打湿。他找来吹风机,笨拙但耐心地帮我吹干发梢,指尖偶尔擦过我的脖颈,带来一丝细微的战栗。
他低头看着我的发顶,轻声说：头发这么长,以后洗了要记得吹干,别感冒。
吃饭时,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提前跟老板说好。看到我盯着某道菜犹豫,就会直接夹到我的碗里：尝尝这个,我觉得你会喜欢。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是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在峨眉山的云雾、石阶、霞光和细碎的照顾里,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真的相信,这辈子就是他了。
我开始频繁往返于两座城市之间,火车票攒了厚厚一沓。
我脾气依旧不算好,会因为小事闹别扭,而他总是耐心地哄我,包容着我的任性,让我觉得被珍视。
12.裂痕、沉默的泪与短暂的和好
然而,在甜蜜的糖衣下,细微的裂痕悄然滋生。或许是距离,或许是性格磨合的阵痛,或许是……我偶尔想起陈菲的影子带来的不安。
一次寻常的相聚,导火索可能只是他回复消息慢了,或者我期待落空的小事,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争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
我说了伤人的话,他也罕见地没有退让。
最后,我带着满腹委屈和愤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车站,就给他一个冰冷的、倔强的背影。
若是我知道那将是与他共度的最后时光,我怎么会舍得,让我的任性和口不择言成为他记忆中最后的定格
回到学校,空荡荡的宿舍里,手机屏幕亮起,是他发来的消息,冰冷的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
我们分手吧。
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
巨大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我,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没有回复。
那一晚,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枕头。
脑海里全是他的好,峨眉山的雪,他冻红的耳朵,他帮我吹头发时笨拙的样子,图书馆陪我认真学习的侧颜……还有自己那些伤人的话。
悔恨和心痛交织,几乎将我撕裂。
日记本上,承蒙你出现那几个字,被滴落的泪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我哭到精疲力竭,直到天色微明。
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桃子,心却像被挖空了一块。我颤抖着拿起手机,给他回复：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不想分手,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消息发送出去,石沉大海。
没有对方正在输入……,没有任何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希望一点点熄灭。
晚上室友们就要回来了,我收拾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几天。
就在我以为一切已成定局,心如死灰时,他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对不起,那天我也不够冷静。我们和好吧,我不想失去你。
看到那句话的瞬间,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仿佛在荒芜的沙漠里突然看到绿洲,我几乎是立刻回复：
好！我们和好！
那一刻,我以为裂痕可以修补,以为失而复得会更加珍惜。
13.潦草的句号与黑名单
可惜,裂痕一旦产生,信任便如同破碎的琉璃,再难重圆。
短暂的和好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能感觉到他的疏离和犹豫,电话少了,消息回复得简短而客气,那份曾经的亲昵和包容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无论我如何努力地找话题,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免争执,回应我的总是一种无形的疲惫和冷淡。
我变得患得患失,曾经的自信荡然无存。
终于,在一次我试图询问他近况,却只得到嗯、还好、在忙的敷衍回复后,我盯着那毫无温度的对话框,一种无力感和预感席卷而来。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当我习惯性地想给他分享一张有趣的照片时,屏幕上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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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电话、微信、QQ……所有通往他的路径,又一次被他自己亲手斩断。
这一次,连一句分手都没有。
比上一次更沉默,更彻底,更……潦草。
世界再次失去了声音和颜色,但这一次,痛楚中夹杂着更深的麻木和自嘲。
我和他的故事,如果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虽然痛彻心扉,或许也算一种干脆利落的结束,就给时间去慢慢风干遗憾。
我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你却声势浩大地占了五年。
从初识的旁观者,到心动的参与者,再到被放逐的局外人。
我呀,最终只能在你亲手划定的黑名单里,沉默地存在着。
我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
14.室友的港湾与疗伤的碎片
六人间的宿舍,我们只住了四个人。
推开宿舍门,晨曦、然然和木木正在讨论周末去哪儿玩,欢快的声音在看见我煞白的脸和红肿空洞的眼睛时戛然而止。
兮兮晨曦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然然和木木也围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几人七嘴八舌地问着。
你脸色好差！眼睛怎么肿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兮兮,你说话啊！
压抑了一路的委屈和绝望,在室友熟悉的关心面前再也无法伪装。
我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下来,喉咙堵的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颤抖着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们。
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穆佑晨曦立刻明白了,声音沉了下来,他又把你删了
这个混蛋！木木气得跺脚,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她身上,他凭什么啊！上次莫名其妙提分手,然后又莫名其妙和好,现在又来这套他把你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兮兮别哭,为这种人不值得！
就是！晨曦拉着我坐到木木床边,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少有的严厉,林兮,你听我说。他第一次提分手,你哭得昏天黑地,我们看着都心疼。
后来他回头说句‘和好’,你就又傻乎乎地回去了。结果呢他根本没珍惜！这次更过分,连句话都没有,直接拉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根本就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那么在乎你！
你的真心,你的五年,在他眼里可能……真的没那么重要。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兮兮,这种人,不值得你再为他掉一滴眼泪。
可是……可是……我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脑海里全是过往的碎片,以前……他对我那么好……
好然然打断我,语气又急又心疼,是,他对你好过,这点我们不否认。但那都是过去式了！他现在这样对你,就是最大的不好！再好也抵不过他现在给你的伤害！
想想你这两天怎么过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连发个消息都要斟酌半天！你还像你吗那个在峨眉山笑得没心没肺的林兮去哪儿了
她用力晃了晃我的肩膀：醒醒吧姐妹！他把你弄丢了,是他瞎！不是你的错！
晨曦递给我纸巾,声音柔和了些：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但哭完了,咱们就得往前看。为了一个不珍惜你的人,把自己困在痛苦里,太傻了。
那一晚,宿舍的灯亮到很晚。
室友们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安静地陪着我,听我断断续续地哭诉,给我递纸巾,给我倒温水。
她们没有说太多大道理,只是用行动告诉我：我并非孤身一人。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我灰暗世界里的微光。
她们像约好了一样,变着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
美食轰炸：木木拉着我,几乎吃遍了学校周边所有新开的店和网红小吃。
化悲伤为食欲！这家火锅超辣,包你吃完啥都忘了！
新出的奶茶加双倍波霸,甜死那个负心汉！
她总是用夸张的语气和美食诱惑我出门。
强制社交：晨曦也负责把我拖出宿舍。
别窝着了,跟我们社团去爬山！呼吸新鲜空气！
今晚系里有讲座,听说请的大牛,走,去占座！
她甚至联合其他同学,组织了一次周末近郊游,硬把我塞进了队伍。
下一个更乖计划：然然热衷于给我物色新人选。
兮兮你看,篮球场那个5号,扣篮好帅！
图书馆窗边那个学弟,侧脸绝了！要不要我去帮你要微信
虽然我总是哭笑不得地拒绝,但她们这种略显笨拙的推销,确实冲淡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宿舍她吐槽大会：晚上熄灯后,我们四个常常挤在一张床上。
晨曦和然然会故意模仿穆佑可能的渣男语录,用极其夸张的语气演绎,把我逗得破涕为笑。
或者一起声讨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嘻嘻哈哈中宣泄情绪。
温暖的陪伴：更多的时候,是无声的陪伴。
我坐在书桌前发呆,她们就在旁边安静的看书或戴着耳机刷剧,偶尔递过来一颗糖或者一个削好的苹果。
我夜里辗转反侧,隔壁床的然然会调转头来,和我头对头,轻声问：还没睡要不要聊聊天
她们没有试图立刻让我忘记,只是用最温暖的陪伴和最强硬的关怀,一点一点地把我从失恋的泥沼里往外拉。
在她们日复一日的轰炸和陪伴下,时间似乎真的有了治愈的力量。
虽然想起他,心口还是会闷闷地疼,想起那潦草的结局还是会不甘,但眼泪渐渐少了,笑容也慢慢回到了脸上。
至少,在室友面前,我能努力装作我很好。
15.未完的续章与迟来的清醒
我以为故事早已落幕,尘埃落定,连余烬都已冷却。
万万没想到,两年之后,我和他的故事,竟然还有续章。
两年时光,足以让伤口结痂,让生活被新的学业、朋友和琐碎填满。
就在我几乎要习惯没有他任何消息的日子时,一个沉寂已久的QQ好友申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搅动了平静。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备注里是他简洁的名字：穆佑。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带着久违的悸动和强烈的困惑。
指尖悬在同意键上,犹豫了很久。
过往的甜蜜和伤痛交织翻涌。
最终,还是点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怀着一颗忐忑到极点的心。
他加回来了。
然后是长达半个月的沉默。
我的QQ列表里多了一个沉默的头像,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引爆。
他没有解释,没有寒暄,仿佛只是重新连接了一个断开的端口。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让人心绪难平。
半个月后,消息终于来了：
最近有空吗好久不见,出来吃个饭或者……看场电影
我看着那行字,仿佛穿越回了那个答应跟他去峨眉山的冬天。只是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沉默良久,我回了一个字：
好。
那次见面,选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他比记忆中成熟了些,谈笑风生,试图找回过去的熟稔,甚至不经意地提起峨眉山的雪景和金顶的日出。
对了,峨眉山出游的照片被我统统存进了和他关联的情侣相册里。而那些照片,在他拉黑我,解除情侣关系的那天,都没了。
最后,在咖啡的氤氲热水中,他看着我,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用一种故作轻松却无比清晰的口吻,隐晦地提出了复合的意愿。
他说：林兮,这两年……其实我经常会想起以前。想起峨眉山,想起你……我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开始
我望着他,这个曾经占据我整个青春、让我痛彻心扉又无法忘怀的男人。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他冻红的耳朵,他陪伴的侧颜,分手消息的冰冷,黑名单里的绝望,还有那句短暂点燃希望又迅速熄灭的我们和好吧……
然而,心底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和清醒。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下头,用小勺子缓缓搅动着面前早已凉透的咖啡,看着褐色的液体旋出小小的漩涡。
嘴角扯出一个模糊的、略带疏离的笑意,轻声岔开了话题：对了,听说学校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书店晨曦她们说里面的文创挺有意思的。
我选择了装傻充愣,用最委婉也最坚决的方式,拒绝了。
看着他眼中闪过的错愕和随即迅速黯淡下去的光,像被吹灭的蜡烛,我竟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或报复感,只有一片荒芜的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你简单又潦草的爱了我一下,像一阵穿堂而过的风,短暂地拂过我的世界,留下温暖的错觉,却也卷起沙尘,在我心上刻下了经年不愈的划痕。
我记了好久,用整个青春最炽热的时光去铭记,去疼痛,去笨拙地学习愈合。
而现在,风停了。
沙尘落定。
那片心上的荒原,已经长出了新的、沉默的草。
我不想,也不再需要,那阵风了。
咖啡杯里,最后一圈涟漪归于彻底的平静,映着我平静无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