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穷人确实容易被拿捏。
至少有一点苏月说的是对的。
我手中握有证据却并不敢闹大，主要还是想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商人逐利。
但凡有一点风险的员工就不会被录用，尤其是这种涉及到公司机密的岗位。
真要闹到满城风雨，也意味着我会失去很多好的机会。
比如现在，公司的竞争对手，那个曾经向我伸出橄榄枝的赵总就联系上我了。
“小王，公司对于优秀的人才一向开放包容，听说你现在离职了，我们可以聊聊合作了吧。”
反正我也没有退路，不如索性去详谈了一番。
见到我后，赵总露出微笑。
“你们老板本就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她做出这种事情也见怪不怪。”
“不过你作为竞争对手出来的老员工，我们也存在一定的顾虑。。。”
我笑了笑：“所以我要交纳投名状是吗。”
赵总满意地点头：“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
“之前那个项目虽然她们已经签了合同，但未必就能真正达成合作。”
“你跟客户打交道最多，对他们的喜好也都摸得清清楚楚，所以希望你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重新设计一套方案，只要时机合适我们可以立刻出击。”
“如果你答应的话，可以随时带着方案来上班。”
我单刀直入：“薪资待遇呢。”
赵总眯了眯眼：“现在大环境艰难，我给不了之前承诺你的薪资，但是可以保证绝不会低于你之前的收入。”
“而且如果项目真的可以谈成，我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奖金。”
我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要考虑一下。
赵总仿佛胸有成竹：“相信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期待你的新方案。”
我回到家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的设计稿。
要结合之前的优势，但又要有新的创意。
时间在一点点流淌，直到老板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小王啊，你怎么还在赌气呢。这么长时间了，你要是消了气就赶紧过来帮忙改一下方案吧，改完我就给你发工资。”
我知道，这是客户催的厉害了，老板已经无力招架。
“那个厉害的实习生做不了？”
“别提那个死丫头了，我拿着她修改的成果给客户看，结果人家只一眼就说这是拿AI糊弄他们，还指名让你来改。”
“我知道你肯定缺钱，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你来帮忙，我给你发工资，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我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弯了。
“去特么两全其美，你先把奖金和赔偿发给我，不然免谈。”
老板犹豫半天，终于含泪答应。
毕竟搅黄了项目她可一分钱都赚不到，眼下答应还能示个好。
我看着银行卡里到账的钱微微皱眉。
这怎么还少了一半。
7
老板的电话适时打来。
“王伟，钱都已经转过去了，现在你可以来改方案了吧。”
我弯了弯嘴角：“这还远远不够呢，既然这么舍不得，那就算了，方案自己改吧。”
挂断电话，大数据又推送来了那个热帖。
“当初辞掉这个老员工就是对的，人怎么能这么贪心，我都给他钱了居然还嫌不够多，现在方案也没人能改，这可怎么办。”
看热闹的人都嘻嘻哈哈。
“我就说她这破项目早晚得黄吧，咱们打个赌，她还能硬撑多长时间。”
“就这格局的老板，估计俩月都难。”
“她就不能给这个员工多发点钱吗，守着这点钱是要买墓地吗。”
“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天底下的好事都是她的了。”
“军师”再次出场。
“我说过给他钱只会助长人性的贪婪，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追究他的责任，起诉他。明明是他负责的项目居然不做售后，这不是渎职吗。”
“说不定法院判下来他还要倒贴给你钱呢。”
老板佩服不已：“真是高明啊，但是现在时间紧迫甲方催得急我该怎么办。”
“简单，你就跟甲方谈延长工期，反正合同都签了，方案也用了，难道他们还反悔不成？”
老板终于满意了：“就这么办。”
我冷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她这是在自寻死路。
继续忙着手头的新方案，这次我早已熟悉了一切流程，做起来也格外顺畅。
在家里一连关了好多天，直到方案完成，我才第一次出来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
那是自由的味道。
赵总的电话适时打来。
“小王，你的方案快做好了吗。我们后天要去参加招投标仪式了。你那个老板啊，生生把自己的项目给搅黄了哈哈。”
我笑了笑：“不是要跟合作方谈延长工期吗。”
“是啊，人家怎么可能跟她延长工期呢，反手告她一个毁约就撤销了合同。她不仅失去了这个项目，还要赔偿一笔巨款呢。”
突然，赵总的声音诧异起来。
“这是今天下午刚发生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我冷笑道：“先是在网上出主意，然后再以身入局替代我的工作。费尽心机将我赶走后再不断把水搅浑。”
“既不能让老板给我赔偿，又不能让方案落地，最后还要拖着我不让我找到工作。苏月是你很亲近的人吧，不然年纪轻轻怎么能做到这么滴水不漏。”
对面顿了好一会儿，赵总才恢复了平静的笑意。
“我倒真的小瞧你了。”
“当初要不是被她背刺，我也不至于中间沉寂了那么多年，现在无非是以牙还牙而已。而且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机会，如果你来的话，薪资我可以直接给你涨两倍。”
“我知道你一定把方案做好了，我开的条件目前应该是最好的吧。”
“毕竟你现在官司缠身，你老板损失了这一笔生意气得要起诉你呢。除了我现在整个市场都不会有人再收留你。”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确实没错，整个设计行业都不敢用我这种风险员工。而且我也确实完成了设计稿。”
赵总笑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择才是互惠共赢。”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
“所以我永远不会加入你的公司，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牺牲我个人的名誉和未来的职业生涯，只为满足你的利益。你居然还觉得这是互惠共赢？”
“你曾经也被背刺过，现在却反过来用这种方法来中伤无辜的我。有本事就大大方方地竞争，如果你一开始就提出三倍的薪资难道我还不会考虑吗？”
“无非是既要又要还想要，小心机关算尽却到头来一场空。”
8
赵总恼怒了。
“王伟，不要以为我竞选这个项目就非你不可，一个蝼蚁也敢蚍蜉撼树。”
“没有我们公司的接纳，我看你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打击掉这个竞争对手，我们公司本就独占优势，更何况你那套方案苏月早就烂熟于心了。你就等着瞧吧。”
我挂断了电话，看着远处微微发愣。
“小王你没事吧？”
我对上面前关心的目光摇了摇头。
“没事的，请问我的方案领导是否满意？”
策划经理笑了：“这一版比之前那个还要好，我们原先就有合作，只是没想到你们公司居然就这样把你裁掉。”
“如今你来应聘我们的策划主管那都不需要磨合期了，后天的招标会你来组织就好。”
“毕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方案，也更了解公司需求。”
是的，我成功跳槽到了甲方客户的公司。
在我明白苏月的真实目的后，便想通了一件事。
有价值的人根本不需要被市场裹挟。
赵总对我一通趁火打劫似的邀请更是让我坚信。
我有能力做成这件事情，那就代表，我有选择权。
刚拿到了心仪的offer，我就收到了老板的律师函。
她把合同的销毁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要求我必须偿还一切损失，或者重新做方案挽回合作。
甚至还不惜找了本地最大的律师事务所。
毕竟她自己也清楚，这个官司自己完全站不住脚。
无非就是想压着我，让我官司缠身找不到工作然后继续给她卖命。
一群不拿打工人当人的畜生。
第二天一条录音就迅速上了热搜。
“一个小小的打工仔我真是给你脸了。告诉你，就算你技术再高，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在我这里你就是讨饭吃的，我高兴了施舍你点奖金，不高兴了直接把你裁掉。”
“别想做梦要N+1，就算你去仲裁又怎么样。我拖个一年半载对公司可没什么影响，可是你输得起吗？”
“别说奖金，就连上个月的工资我也不发你又能怎么样。大不了陪你仲裁上一年，我有的是时间。”
这些鄙夷众生的逆天言论立马激起了民愤。
“我们打工人只是自嘲牛马，你是真不把我们当人看啊，这种站在人民对立面的畜生就应该严办。”
“听说这个人想办法把有业绩的老员工逼走，然后项目没人能接手最后合作都黄了。现在正跟老员工打官司呢，说要人家赔偿自己的损失。”
“天呐，难怪我成不了有钱人，就这份脸皮那都是世间难寻。”
“把员工剥皮吸血，连骨头都嚼碎了吃，这跟以前的奴隶主有什么两样。”
“什么律师敢接这样的官司，让我瞧瞧这个世上还有没有公理。”
很快，跟老板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就给扒出来了。
大家群情激奋，跑到那家事务所的官方网站下面把账号都快冲没了。
为了自己的名誉，再者老板那种一毛不拔的人也实在不会出太高的律师费。
最终事务所发出声明，宣布解除合作关系。
从此本地的律师事务所见到老板都绕道走，没人愿意堵上自己的名誉跟她合作。
这次项目的损失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各项违约金加起来足以让老板的公司面临破产。
之前的同事纷纷离职，为了讨要薪资她们一起加入仲裁的行列。
为了躲避债务，老板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9
招标大会如期召开。
很快我就在投标公司里看到了赵总的身影。
以及她身边的苏月。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震惊地愣在那里。
“王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难道。。。”
我笑着打招呼：“小苏，你这么快就又跳槽了？”
苏月一脸尴尬，最终还是赵总解了围。
“苏月其实是我的外甥女，之前的事情大家有些误会。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了甲方单位，可见我说的没错，你是个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
“如果不是我这误打误撞，说不定你还一直窝在那个小公司里憋屈很多年呢。说起来也是因祸得福了。”
“到底这也是我们的缘分，不如咱们一笑泯恩仇，以后多多合作你看好吗。”
我笑得坦然。
“赵总神机妙算，步步为营确实很厉害。但是我们的招标只看实力，也祝愿你能光明正大地赢得胜利。”
招标大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就在赵总的公司要介绍方案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一个飞快的身影。
大家还未来得及看清，她就拿着一把刀子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是你，王伟。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这个合作，怎么会倾家荡产。”
“可是没想到啊，你竟然还入职了甲方公司，你这是踩着我的尸体上位啊，我绝饶不了你。”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小声开口。
“今天来了这么多熟人，就连你的老朋友都来了，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
“熟人？什么熟人？”
说完她迷茫地看向人群，突然，她一眼就锁定了赵总。
紧跟着，她又看到了赵总身旁的苏月。
“她们怎么在一起？她们还认识？”
我压低了声音：“对啊，苏月可是赵总的亲外甥女，说到底咱们都是熟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谈的。”
老板不断喃喃自语：“亲外甥女，她们是一伙的。她们居然是一伙的。”
我继续拱火：“是啊，而且你在论坛上发帖求助的那个好心人也是苏月呢，不信你问问她。”
老板果然破防了，突然，她猛地冲到苏月她们面前。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了我。”
说完她举起刀就砍，苏月毕竟年轻马上灵巧翻身，结果她身后的赵总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保安很快一拥而上将她制压。
可赵总却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10
项目合作仪式正式启动的那天，老板的审判结果也出来了。
因故意伤人罪她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而赵总虽然经过抢救挽回了性命，但从此元气大伤，以后都要在病床上度过。
她因苏月转身而受伤，心中充满了忿恨。
一怒之下便将网上恶意引导老板裁员的事情爆了出来，苏月被网友口诛笔伐，再也不能在业内找到工作。
听完这一切，我内心却毫无波澜。
眼前的董事长正在描绘公司的未来蓝图。
项目的合作公司也是业内口碑很好的创业团队。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谁说打工人只能是牛马。
我们永远都可以追光而遇，沐光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