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流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她只记得离开京城那日,天空阴沉沉的,风也很大。
她背着包袱,一步一步走出城门,没有回头。
可命运似乎偏要和她作对。
刚离京不久,她便淋了一场暴雨,浑身都湿透了。
本就虚弱的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冷意。
她强撑着走了几日,直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突然双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泥泞的小道上。
意识消散前,她恍惚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再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崔流筝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朴的屋子里。
身上盖着干净的棉被,额头上还覆着一块冰凉的帕子。
“醒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她转头,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男人穿着素色衣袍,面容俊逸,手里正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见她醒了,他笑着将药碗递过来:“烧了三天,再不醒,我就要考虑扎针了。”
崔流筝怔了怔,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别急,先把药喝了。”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尖似乎还带着些许草药香味。
“多谢公子相救。”她声音沙哑,接过药碗,浓苦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男子挑了挑眉:“倒是个能吃苦的。”
他接过空碗,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我让人送信给你家人。”
崔流筝指尖微微蜷缩,情绪也变得低落起来,低声道:“我叫阿筝……没有家人了。”
男子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只点点头:“我叫段御珩,是这间药铺的大夫,你既然没去处,不如先在这儿养好身子再说。”
段御珩的药铺不大,但收拾得极整齐。
崔流筝病愈后,主动提出帮忙。
她从前在东宫时,为了讨好萧澜景,曾学过一些熬药的小技巧。
虽不精通,但认些常见药材还是没问题的。
段御珩见她手脚麻利,便由着她每日在药柜前分拣药材。
他话不多,但教人时极有耐心,偶尔见她认错了药,也不会不耐烦。
只轻轻将她的手拨开,把正确的药材放进她掌心。
“这叫白芷,能散寒止痛。”他指尖点了点她掌心的药材,“你刚才拿的是黄芪,虽然长得像,但功效不同。”
崔流筝点点头,认真记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她白天在药铺帮忙,晚上回到段御珩给她安排的小屋休息。
段御珩从不问她过去的事,她也从不提起。
有时候,街坊邻居来抓药,会好奇地打量她,笑着问段御珩:“段大夫,这姑娘是谁啊?”
段御珩便头也不抬地答:“阿筝,我药铺新来的帮手。”
邻居们便笑着打趣:“哟,段大夫终于不是一个人啦?”
段御珩也不恼,只轻轻“嗯”一声,继续低头碾药。
崔流筝站在药柜后,听着这些闲谈,心里竟生出一丝久违的安宁。
某日傍晚,药铺打烊后,段御珩忽然递给她一个小布包。
“给你的。”他说。
崔流筝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银针,用兽皮包的很仔细。
“我看你学得快,以后可以试着帮我给病人扎针。”段御珩笑着夸她。
崔流筝却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在东宫时,她曾为了给萧澜景绣一个香囊,熬了整整三夜。
可当她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时,他只瞥了一眼,便讽刺道:“这种东西,也配拿到我面前?”
而现在,段御珩却事事都愿意肯定她,认真的说∶
“你手稳,心也静,适合学这个。”
崔流筝低下头,死死咬住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段御珩似乎看出她情绪波动,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收拾药碾。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笼罩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