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策划姐姐的婚礼,
却发现准姐夫是五年前死在我怀中的爱人。
1
重逢的钻戒
林小姐,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婚礼方案,有劳费心了。
这个声音!我猛地转身,香槟差点洒出来。江屿!那张我以为早该烂在海底的脸,活生生杵在我面前!
你…
我欲言又止。
他像是没看见我的震惊,伸出手,一副要和我这个婚庆握手的客气样。可当他的手抓住我的,一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狠狠硌进我的掌心!是他的戒指!
我猛地想抽手,却被他钳得更死。他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极低:方案…满意吗林、小、姐。
那硌人的钻戒,猛地捅开了我锁死的记忆。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码头,他浑身是血倒在我怀里,他嘴唇哆嗦着,气都快没了:晚晚…跑…别报警!…他们会…找到你…
脏了!
江屿脸上的笑更深了,也更冷了。他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擦了擦那只握过我的手。林小姐真会说笑。这戒指,他故意顿了顿,是薇薇亲自挑的。干净得很。
薇薇…他叫我姐叫得那么亲热自然。胃里一阵翻滚,我推开旁边的人,冲进洗手间。身后好像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冷哼。
江屿没死!他成了我姐的未婚夫!那枚钻戒代替了那个拉环…他恨我!
为什么他不是掉海里了吗他为什么没报警他们是谁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那句方案满意吗…是什么意思一个恐怖的念头炸开:这场婚礼,是不是他设下的局就为了报复我
晚晚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姐姐林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走进来,亲热地挽住我,脸上全是幸福的光,看到阿屿了吗他刚才还跟我说呢,夸你方案做得特别用心!她凑到我耳边,声音甜蜜又带着点小得意,他还说…你们以前好像…认识
2
姐姐的秘密
认识江屿居然主动跟我姐提认识他想干什么试探还是…宣战
晚晚姐姐晃了晃我的胳膊,脸上的幸福被担忧取代,你抖得好厉害!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她转身就要去拿包里的巧克力。
没有!我猛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又尖又急,把她吓了一跳。我死死压住喉咙里的翻涌,强迫自己挤出一点笑,声音干巴巴的,姐,我…我没事。就是…太高兴了。对,太高兴了。
真的姐姐狐疑地看着我,还想说什么。
薇薇!母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命令式腔调插了进来。她穿着贵气的旗袍,端着酒杯走过来,妆容精致,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先刮了我一下,才转向姐姐,瞬间换上慈爱,该去给王叔叔李阿姨敬酒了,人家专程来的。她不由分说地挽住姐姐的胳膊,把她往我身边带离。
姐姐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晚晚,那你先休息会儿,我待会儿来找你。
母亲没再看我,拉着姐姐就走。擦肩而过时,我听见她压得极低:管好你的嘴。你姐受不得刺激,她身子什么情况,你清楚!
我姐林薇,半年前确诊了胃癌晚期。医生摇着头说,乐观估计,也就半年到一年。这场盛大得近乎奢靡的订婚宴,这场紧锣密鼓筹备的婚礼,是她生命最后阶段唯一、也是最大的念想。我妈林芳华,把所有的希望和偏执,都押在了这上面。
我愣在原地,看着姐姐被母亲拉走,在人群里穿梭、微笑、举杯。江屿不知何时也走了过去,自然地站在姐姐身边,手臂虚虚地揽着她的腰,低头跟她说着什么,惹得姐姐掩嘴轻笑。那画面,和谐得刺眼。他抬眼,隔着攒动的人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
胃里那股翻搅更厉害了,我几乎是逃似的冲出宴会厅,躲进了消防通道冰冷的楼梯间。我才敢大口喘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里撞出回响,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哽咽,当年…我跑了…我没报警…我是害怕啊江屿!你说‘他们会找到你’!我怕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梯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不是江屿。是我妈林芳华。她没进来,就站在那里。
哭够了她的声音冷硬,没有一丝温度,哭有什么用能把她的病哭好吗
我胡乱抹了把脸,没吭声。
林晚,你给我听清楚。她往前逼近一步,走廊的光线打在她半边脸上,显得更加严厉,江屿是你姐的命!她现在就靠这点念想吊着!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破事,是真认识还是假认识,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提!她把那个小药瓶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到她每天要吃多少药吗你想亲手毁了她最后这点时间,你就尽管去闹!去说!我看你能不能担得起这个后果!
她说完,把药瓶塞回口袋,转身就走。
我靠着墙,浑身发冷。一边是姐姐苍白的脸和那些数不清的药丸…还有母亲那双不容置疑的、带着警告和压迫的眼睛。
消防通道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姐姐。
晚晚,她看着我通红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得让我心碎,别听妈的,她压力太大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她顿了顿,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愣。
真的,晚晚。是我欠你的。所以…这场婚礼,我必须结。这是…我的赎罪。
赎罪!
3
母亲的警告
赎罪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甚至忘了呼吸,姐,你说什么什么赎罪
一个模糊又可怕的念头浮上来:难道五年前的事…和她有关
姐姐林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就在这时——
薇薇!林晚!
母亲林芳华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医生怎么说的不能劳累不知道吗!
她几步冲过来,强硬地分开了我和姐姐的手。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闷,跟晚晚说说话。
姐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虚弱和…顺从
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得躲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
母亲不由分说地揽住姐姐的肩膀,半扶半抱地把她往外带,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林晚,你也给我出来!立刻!马上!送你姐去医院做个检查,我不放心!
医院。又是医院。姐姐被母亲直接送进了诊室,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走廊的椅子上,只剩下我和…不知何时出现的江屿。他靠着墙,离我只有几步远。
我姐…她到底怎么样
我忍不住开口。我问过母亲无数次,得到的永远是模糊的还好、在治疗。
林小姐,
你是婚庆策划师,策划好婚礼,是你的工作。
其他的事,特别是薇薇的事,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你该碰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火气一下子顶了上来,压低了声音,江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跟我姐结婚,真的是因为爱她还是…
那个报复的词几乎要冲口而出。
因为什么不重要。
他打断我,声音依旧平稳,重要的是,她是我的妻子。现在,她是我的责任。
所以,离她远点。别用你那点可怜的‘过去’和‘好奇心’,去打扰她治病养病。否则…
否则怎样
林晚,当年在码头,你选了一次。现在,希望你别再选错。
码头!他主动提起了码头!那个暴雨夜,那片冰冷的海水!他果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诊室的门开了。母亲扶着姐姐走出来,姐姐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母亲手里捏着几张报告单。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江屿瞬间收起了所有外露的冷意,迎了上去。
母亲没理他,却把目光望向了我。她当着我的面,把其中一张报告单,嘶啦一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医生说,需要静养。
母亲盯着我,一字一顿,绝对、不能、受刺激。任何刺激,林晚,你听明白了吗
她转头看向江屿,阿屿,扶薇薇去车上等我。
母亲没动,就站在那里。
那张单子,
是薇薇最新的病理报告。上面的指标…不太好。
她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它没了。你只需要记住我刚才的话:绝对、不能、受刺激。
她顿了顿,目光冷冷的望着我:
林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4
赎罪的真相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手机突然震动,是姐姐林薇的号码。
喂…姐
。
晚晚…
你…你到家了吗
嗯。你呢感觉怎么样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我没事…妈和阿屿都睡了。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晚晚,对不起…下午在楼梯间,吓到你了吧
姐,你到底怎么了什么赎罪你跟我说清楚!
我再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有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晚晚…我…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五年前…码头…
五年前!码头!我的心跳骤然停止!果然和五年前有关!
码头怎么了姐!你说清楚!
我…我那时候…
我…我太嫉妒了…我恨他…恨他把你抢走了…我…我以为他只是个想攀高枝的穷小子…
嫉妒恨攀高枝
所以…所以码头那天晚上…
是我!
姐姐猛地哭出声,带着一种崩溃般的绝望,是我找人…想教训他…我没想到…没想到会那么严重…更没想到…你会跑去那里…看到他那个样子…
她泣不成声,晚晚…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也害了你…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都在害怕…所以…所以当我知道他活着回来…我…我必须赎罪…用我的余生…用这场婚礼…来弥补…
我握着手机,全身都在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晚…对不起…我知道我罪该万死…
姐姐的哭声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但求你…求你别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妈!更不能告诉江屿!他会毁了我的!也会毁了林家的!妈她…她承受不住的…晚晚…求你…看在我…看在我可能没多少时间的份上…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紧接着,姐姐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惊恐的抽气!
我的心猛地一沉!姐姐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几秒钟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
是江屿!
林晚,
现在,你明白‘林家女儿’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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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江屿的复仇
江屿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五年前码头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祸事,是我亲姐姐林薇花钱买来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姐姐!江屿会怎么对她!他现在就在她身边!
我疯了一样回拨姐姐的电话。关机!再打!还是关机!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阻止江屿!不管他要做什么!
刚冲到楼下,刺眼的车灯猛地打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江屿,而是他那个助理。
林小姐,
江先生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他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得严严实实。
我姐呢!江屿把我姐怎么样了!
助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又往前递了递文件袋:江先生只吩咐我送这个。他说,您看了就明白。
说完,他不再理会我,转身上车,车子迅速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我几乎是撕开了那个文件袋。
里面不是照片,不是威胁信,而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书。
甲方:江屿。
乙方:林晚。
转让标的:江屿名下持有的屿岸建设集团51%控股权(市场估值保守估计超十亿)。
转让条件:乙方签署本协议,即刻生效。无任何附加条件。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那巨大的数字和无偿转让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十亿他把他几乎所有的身家,无偿转让给我为什么这算什么封口费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报复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我几乎是立刻接通。
文件收到了
是江屿的声音。
江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你的好姐姐现在很‘安全’。在我安排的疗养院里,有最好的医生‘照顾’她。比你那个只会撕报告单的妈,靠谱多了。
疗养院!你凭什么关着她!放了她!
我气得浑身发抖。
关
江屿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林晚,收起你那廉价的姐妹情深。想想五年前那个码头,想想她找人打断我三根肋骨、把我像垃圾一样丢进海里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放我一马有没有想过,她亲妹妹可能会因为看到那一幕而崩溃!
那份股权,
不是给你的。是替你们林家还债的。
还债还什么债
我完全懵了。
你那个好父亲,林大董事长,
江屿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你以为他真是心脏病突发死的五年前,他为了抢‘屿岸’前身那块黄金地皮,设局让我父亲背上巨额债务,逼得他跳了楼!我妈受不了打击,没多久也…你们林家踩着我家两条人命爬上去的荣华富贵,用着不心虚吗!
晴天霹雳!
我父亲…逼死了江屿的父母!那个在我记忆里总是很忙、但对我还算温和的父亲!那个母亲口中白手起家、辛苦打拼的父亲!
不…不可能!你胡说!
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胡说
江屿冷笑,那份股权转让书,就是证据!签了它,‘屿岸’就彻底归你林家。你们林家欠我江家的血债,就算两清了。拿着钱,带着你那个病秧子姐姐和你那个装腔作势的妈,滚出我的视线!永远消失!
他顿了顿: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签。继续查,继续闹。看看是你先查清你爸当年做的脏事,还是我先让你姐…悄无声息地‘病逝’在那家疗养院里。林晚,这选择权,我给你。
电话再次被挂断。
我僵立在寒冷的夜风里。
签,还是不签
6
悬崖边的抉择
姐——!!!
我的尖叫淹没在更大的混乱和惊呼中。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追她!不能让她出事!
姐!停下!回来!
我嘶喊着。
林薇!你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母亲林芳华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妈!危险!别追了!
我回头嘶吼,心提到了嗓子眼。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母亲在暴雨中对我咆哮,要不是你勾引江屿!要不是你!薇薇怎么会变成这样!林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满意了!你这个祸害!
她的指控像冰锥一样扎进我心里,但我顾不上争辩!姐姐的身影已经冲到了悬崖边!
姐!不要!!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姐姐慢慢转过身,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追上来的母亲。她的目光,越过我们,死死盯着最后冲出教堂、站在雨幕边缘的那个身影——江屿。
江屿…
姐姐的声音在风雨中飘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解脱般的平静,你赢了…林家欠你的…都还给你…够了吗
薇薇!不要!妈妈求你!!
母亲发出濒死般的哀嚎,瘫软在地,徒劳地伸出手。
林薇,
他的声音穿透风雨,清晰、冰冷,没有任何波澜,你以为,这场婚礼,真的是为了你
姐姐的身体猛地一僵。
江屿的目光,第一次,越过了摇摇欲坠的姐姐,精准地、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恨,没有了报复的快意。
林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那份股权转让书,你签了吗
我僵在原地,雨水冰冷刺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股权书在这个时候他为什么问这个!
你父亲欠的债,你姐姐欠的债…
江屿的目光锁着我,你以为,用钱,就能还清吗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姐姐,而是指向我:
我娶的,从来就不是林薇。
我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林家的女儿。
那个在码头,丢下我逃跑的林晚!
轰——!!!
他的话,比脚下的惊雷更响!比滔天的巨浪更猛!瞬间将我、将母亲、甚至将悬崖边的姐姐,都劈得魂飞魄散!
不——!!!
母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彻底崩溃,骗子!魔鬼!你毁了我女儿!你毁了我们林家!!
而悬崖边上,姐姐林薇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她看着江屿,又缓缓看向我,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疯狂的世界,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然后,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白色花瓣,向后一仰——
姐——!!
7
急救室的绝望
姐——!!!
放开我!我姐在里面!救她!快救她啊!
冷静点!我们的人已经下去了!
救援队长吼着,指挥其他人。
母亲已经彻底崩溃,瘫软在泥水里,被两个女宾客搀扶着,只会发出不成调的、动物般的哀鸣:薇薇…我的薇薇啊…
姐姐被潜水员从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捞上来时,像一具破碎的白色人偶。婚纱被礁石撕烂,脸色青白,没有一丝生气。
医院急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长廊里,死寂得只剩下监护仪偶尔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还有母亲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她缩在长椅的角落,头发凌乱,眼神空洞,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时间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却感觉不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屿悬崖边的话:
我娶的,从来就不是林薇。
我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林家的女儿。
那个在码头,丢下我逃跑的林晚!
脚步声打破了死寂。江屿走了过来。他换掉了湿透的西装,穿着一身深色的便服,脸色依旧苍白,径直走到我面前。
她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目光扫过急救室紧闭的门。
不知道。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那份股权转让书,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在这死寂的长廊里异常清晰,你还没签。
不是疑问,是陈述。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垮了麻木:江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那份破协议!我姐她…她可能快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那该死的复仇!
因为我
江屿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又讽刺,林晚,推她下去的人,是我吗让她走到那一步的人,是我吗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失魂落魄的母亲,又回到我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是你们林家自己!是你们欠下的债!是你们扭曲的贪婪和自私!我只是…把真相撕开给你们看!
你混蛋!
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过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江屿猛地攥住!
我混蛋
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像困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砸进我的耳膜,那你告诉我!五年前码头!你丢下我逃跑的时候!我躺在冰冷的海水里等死的时候!看着你头也不回消失的时候!我是什么!我算什么!
我…我害怕!你说‘他们会找到你’!我怕!
我挣扎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声音破碎。
怕!
江屿的眼底瞬间漫上浓重的血色,手上的力道更重,林晚!你知不知道!我当年拼死护着你!挨那些棍子刀子的时候!我喊的是‘别报警!他们会找到你’!我怕的是他们找到你!报复你!我他妈都快死了!还在想着保护你!而你!你跑了!你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猛地松开我的手:那份股权书,签不签随你。签了,林家欠江家的血债,到此为止。不签,后果你清楚。
至于你姐的命…
现在,捏在你手里。
8
母亲的诅咒
签了它,
江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打破死寂,签了,我保证,最好的医疗资源,立刻用在她身上。不签…
签…
母亲突然开口,晚晚…签了它…
我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妈你说什么
签了它!
给他!都给他!林家欠他的!都还给他!只要…只要他能救薇薇!快签啊!
她几乎是扑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眼神疯狂,签!快签!救你姐!救她啊!!
笔…
江屿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递了过来。
我颤抖着手,翻开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前只有姐姐温柔笑着叫我晚晚的脸。笔尖落下,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林晚。两个字,歪歪扭扭,却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江屿弯腰,捡起了那份协议。他看也没看签名,只是收好,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静得可怕:是我。人怎么样了…嗯。用最好的,不计代价。我要她活着。
几乎是同时,急救室的门开了。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我,叹了口气: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
我的心刚放下一点,又被那个但是猛地提了起来!
但是什么!
母亲的声音尖利。
病人溺水时间较长,脑部严重缺氧。
医生的声音沉重,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而且,即使醒来,也可能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她本身的胃癌晚期病情…也因这次打击急剧恶化。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植物人…后遗症…
是你…
林晚…是你害了她…是你招惹了江屿那个魔鬼…是你签了那个东西…是你!都是你!!
她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疯狂:为什么掉下悬崖的不是你!为什么躺在里面半死不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爸!为什么偏偏是我的薇薇!为什么——!!!
她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长廊里回荡。
我诅咒你…
林晚…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活在痛苦里!诅咒你众叛亲离!诅咒你不得好死!像你那个死鬼爹一样!你们父女…都该下地狱!!
9
别回头
下地狱…下地狱…
母亲还在神经质地重复着,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最终被赶来的医护人员带走了。
长廊重新陷入死寂。
脚步声再次响起,沉稳,不疾不徐。江屿去而复返。
医生的话,听到了
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抬起手,用冰冷的手指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听到了。植物人。可能永远醒不过来。胃癌恶化。
每一个词吐出来,都带着血腥味。
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质问,用我姐的命,换我签下这份沾着你父母血的股权书这就是你想要的‘还清’
这份协议,
他直起身,目光终于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从法律意义上讲,已经生效了。‘屿岸建设’,现在是你的了。林家的债,清了。
清了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股冰冷的悲愤冲上喉咙,用我姐变成一个活死人用我妈彻底疯掉用我这辈子都背着害死全家的罪名!江屿!这债,永远清不了!
林晚,债,是永远清不了的。就像码头那个晚上,你丢下我逃跑,我沉进海里…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永远刻在那里。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复杂,像在透过我看着什么遥远的东西,我回来,撕开这一切,把血淋淋的真相摊在你面前,不是为了让你好过。是为了…让你记住。记住林家欠下的血,记住你欠下的…懦弱。
懦弱两个字,像两把尖刀,精准地捅进我最深的伤口!
现在,你记住了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江屿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急救室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无法捕捉。然后,他收回目光,将那份股权书塞回文件袋,转身。
医院账户已经预付了足够的费用,最好的设备和护工。
他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疏离,你姐…就留在这里。至于你妈,
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我会让人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他说完,迈步离开。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拐角时,脚步却微微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有一句低沉得几乎听不清的话:
林晚,往前走。
别回头。
10
风起了走
三个月。时间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里变得粘稠而漫长。我签了那份股权转让书,成了屿岸建设法律上的主人。但我一次也没去过。江屿的钱,源源不断地支付着天价的医疗费和顶级护工的费用。他本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那句别回头,成了他留给我最后的、冰冷的道别。
护工张姨轻轻推开ICU的门走出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林小姐,探视时间到了。你姐她…还是老样子。
我点点头,麻木地站起身。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躯体。姐姐,那个曾经会对我笑、会亲昵挽着我胳膊、会炫耀幸福的姐姐,如今只剩下一具依靠机器维持心跳的空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本城。我迟疑了一下,接通。
林小姐。
一个沉稳的男声,是江屿的那个助理,江先生有份文件,需要您签收。我在医院楼下咖啡厅。
文件又是股权还是新的债单我麻木地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电梯。
咖啡厅角落,助理递给我一个薄薄的、印着某知名儿童医疗慈善基金会Logo的文件袋,而不是预想中的股权文件。
这是什么
我皱眉。
江先生交代转交的。
助理面无表情,他说,您签了字,就生效。
我狐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不是法律文书,而是一份**慈善基金捐赠确认书。
捐赠人:匿名(通过屿岸建设指定账户划款)。
受赠方:XX儿童白血病专项救助基金。
捐赠金额:人民币
伍亿元整。
指定用途:全额用于支付贫困家庭儿童白血病患者的医疗费用。
执行人:林晚(屿岸建设法人代表)。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纸张!五亿!江屿把他买断林家的钱,匿名捐了!而且指定我做执行人!
他…他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干涩,心脏在沉寂了许久后,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助理推了推眼镜:江先生只交代转交。他说…
助理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原话,‘现在,它是干净的了。怎么用,随你。’
干净的了…随我…
江屿冰冷的话语再次回响:这份股权…是替你们林家还债的。
债,是永远清不了的…是为了让你记住…记住林家欠下的血,记住你欠下的…懦弱。
他看着我用沾满血的钱,去救赎别的生命看着我用这干净的钱,去对抗他曾经历过的、那些贫困家庭孩子可能面临的绝望这是讽刺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别回头
我看着确认书上那个需要我签名的执行人位置。又想起ICU里无声无息的姐姐,想起母亲疯狂的诅咒,想起码头冰冷的夜,想起江屿坠海前嘶喊的别报警!他们会找到你…
恨吗怨吗痛吗都还在。债,或许真的永远清不了。但有些东西,可以重新开始。
我拿起助理准备好的笔,没有犹豫,在执行人一栏,签下了我的名字:林晚。
笔迹坚定,清晰。
助理收起文件,微微颔首:林小姐,后续基金会会有人跟您对接具体执行事宜。
他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话。
我走出咖啡厅。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我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没有阳光,但厚重的云层边缘,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
风起了。走。
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谁。
我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那扇紧闭的ICU窗户,然后转过身,没有回头。
迈步,走进了萧瑟却带着生机的秋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