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箬,靠装废物领了三年低保。
当晏家保镖踹开我出租屋的门时,我正在嗦五块钱的泡面。
沈小姐,晏总请您过去。
我慢悠悠嘬完最后一口汤,打了个饱嗝。
行吧,带路。
反正低保金刚花完,是时候换个地方蹭饭了。
晏家别墅亮得能闪瞎眼。
晏家老爷子杵着拐杖,上下打量我,眼神像在菜市场挑烂白菜。
沈箬沈家那个废物点心
我抠了抠指甲缝里的泡面渣,点头:嗯呐。
就你这样的,他拐杖重重一顿,也配得上我孙子晏洐
旁边沙发里坐着个男人。
白衬衫,金丝眼镜,侧脸线条冷得像冰雕。
这就是我那传说中的未婚夫,晏洐。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财经杂志。
仿佛我是空气。
配不上配不上。我诚恳地附和,要不您老行行好,把这婚退了我立马滚蛋。
老爷子胡子一翘:退婚你当晏家是什么地方!当年你爷爷死皮赖脸求来的婚约,你说退就退
那您老想咋样我摊手,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大学肄业,啃老失败,现在啃低保。娶我晏总血亏啊!
沙发里的晏洐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合上杂志,抬眼。
镜片后的目光没什么温度,扫过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开裂的板鞋。
沈小姐,他开口,声音也冷,晏家可以养个闲人。
条件是,他推了推眼镜,安分守己,别丢晏家的脸。
懂了。
挂名太太,花瓶摆设。
包吃包住,没有工资。
我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
低保断了,这里管饭。
成交。
我住进了晏家别墅的客房。
开始了我的米虫生涯。
晏洐果然当我是空气。
他早出晚归,忙得像陀螺。
偶尔在餐桌上碰到,气氛比停尸房还冷。
我乐得自在。
每天睡到自然醒,点最贵的外卖挂他账上,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直到晏洐他小叔,晏凛,回国。
晏凛和晏洐是两种人。
晏洐是高山寒雪,生人勿近。
晏凛是热带风暴,走哪儿卷哪儿。
他回国的接风宴,办得比人家婚礼还热闹。
我这个侄媳妇,被迫盛装出席。
礼服是晏家准备的,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缩在宴会厅最角落的柱子后面,专心致志地叉盘子里的提拉米苏。
只想赶紧吃完溜号。
你就是沈箬
一个带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抬头。
男人穿着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西装,桃花眼微挑,手里晃着杯香槟。
是晏凛。
小叔好。我咽下蛋糕,扯出个假笑。
他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笑意更深:啧,老爷子什么眼神,这不明珠蒙尘么
他凑近一步,带着侵略性的古龙水味。
跟着晏洐那个冰坨子多没意思,他压低声音,热气喷在我耳廓,跟小叔玩玩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柱子。
小叔,我举起沾着可可粉的叉子,一脸无辜,你挡着我吃蛋糕了。
晏凛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笑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也包括晏洐。
他穿过人群走过来,脸色比平时更冷。
小叔。他挡在我和晏凛之间,声音没什么起伏,爷爷找你。
晏凛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晏洐这才回头看我。
他皱着眉,目光落在我嘴角。
擦擦。
我下意识舔了舔。
哦,奶油。
下一秒,一块深灰色的手帕被塞进我手里。
质地精良,带着冷冽的雪松味。
下次,他声音依旧冷硬,离他远点。
我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里价值不菲的手帕。
这家人,都不太正常。
我以为晏凛只是心血来潮逗我一下。
没想到他玩真的。
他开始频繁出现在别墅。
美其名曰:看望老爷子,联络叔侄感情。
目标却是我。
送花,送珠宝,送限量版包包。
堆满了我的客房。
晏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这天晚饭,晏凛又来了。
他大喇喇地坐在我对面,无视晏洐的冷眼。
箬箬,他叫得亲热,明天有个私人拍卖会,陪小叔去玩玩
我埋头苦吃晏家厨子的拿手红烧肉,含糊道:不去,要打游戏。
有件拍品你肯定感兴趣。晏凛神秘兮兮,据说是失传的《天工开物》孤本残卷。
我夹肉的筷子顿住了。
晏洐放下筷子,声音冷沉:小叔,她不懂这些。
懂不懂,去了才知道嘛。晏凛冲我眨眨眼,箬箬,去不去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抬头,看向晏凛。
几点
晏洐的目光瞬间钉在我脸上,像冰锥。
九点,晏凛笑得像只狐狸,我去接你。
不用,我站起身,地址发我,我自己去。
我转身上楼,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快把我戳穿了。
回到房间,我反锁了门。
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老旧的檀木盒子。
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天工开物》。
是半块古朴的青铜令牌。
刻着一个古老的偃字。
我摩挲着令牌冰凉的纹路。
《天工开物》孤本残卷
那里面,或许有我要找的东西的线索。
拍卖会在一个隐秘的私人会所。
安保森严,来的都是些生面孔,非富即贵。
晏凛一身白色西装,骚包得像个新郎官。
他殷勤地替我拉开椅子:怎么样,小叔没骗你吧好东西不少。
我扫了一眼拍卖册。
压轴的,果然是那册标着佚名匠人的《天工开物》残卷。
嗯。我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
晏凛也不在意,凑过来:看上什么了小叔送你。
不用。
别跟小叔客气嘛。他手自然地搭上我的椅背,像把我半圈在怀里。
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
我皱眉,刚想挪开。
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叔,你的位置在那边。
晏洐不知何时到的。
他一身黑色西装,像移动的冰山,直接站在我和晏凛之间。
阴影笼罩下来。
他垂眸看我,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谁让你来的
我请箬箬来的。晏凛抢答,笑得欠揍,怎么,你晏总管天管地,还管侄媳妇跟谁交朋友
晏洐没理他,依旧盯着我。
回去。
命令式的口吻。
拍卖厅里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晏洐娶的废物老婆
啧,真寒酸,穿的那是什么
听说靠低保过活的,怎么混进来的
晏凛带来的呗,谁不知道他什么德性……
那些目光像针,扎在身上。
我抬起头,迎上晏洐冰冷的视线。
腿长我身上。我扯了扯嘴角,晏总,管太宽了吧
晏洐的眸光骤然沉了下去。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晏凛在一旁看戏,笑得幸灾乐祸。
行了行了,他打圆场,来都来了,坐下看拍卖嘛。洐洐,你也坐。
晏洐没动。
他看了我几秒,忽然俯身,靠近。
雪松的冷冽气息瞬间盖过了晏凛的古龙水味。
沈箬,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俩能听见,别惹麻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我偏开头。
不劳费心。
拍卖开始。
前面的珠宝、古董,竞价激烈。
我都兴致缺缺,低头玩手机。
直到那册泛黄的残卷被小心翼翼地捧上来。
拍卖师介绍:……此卷虽残,但经数位权威专家鉴定,确为明末清初佚名匠人依据《天工开物》所著孤本,记载数种失传机关秘术,极具研究及收藏价值……起拍价,三百万。
场内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残卷而已,这个起拍价不低。
三百五十万。立刻有人举牌。
四百万。
四百五十万。
价格一路攀升。
晏凛也举了两次牌,被更高的价格压了下去。
他凑过来:箬箬,真不要小叔帮你拿下
我没说话。
目光紧紧锁在那册残卷上。
隔着玻璃罩,能看到纸张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
翻开的几页上,墨迹勾勒着复杂的齿轮结构图。
我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描摹着其中一个结构。
心跳有些快。
六百万!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
是坐在前排的一个胖子,志在必得。
场内安静了一瞬。
这个价格,溢价很高了。
拍卖师: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
一千万。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不高,却像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传遍全场。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
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晏洐,都倏地睁开了眼,侧头看我。
眼神锐利如刀。
晏凛手里的牌子啪嗒掉在地上。
他张着嘴,像见了鬼。
沈……箬箬他声音都变了调。
拍卖师也懵了:这位小姐,您……您确定
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看疯子一样的目光。
嗯。我点点头,一千万。
前排的胖子猛地站起来,转头怒视我:哪来的丫头片子!捣什么乱!
拍卖场,我抬眼看他,语气平淡,价高者得。有问题
你!胖子脸涨成猪肝色,指着我,你拿得出一千万吗!
她拿不出。
一直沉默的晏洐开口了。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瞬间成为全场的中心。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无形的压迫。
晏家拿得出。
他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我太太看上的东西,他顿了顿,侧眸瞥了我一眼,晏家,买单。
整个拍卖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懵了。
晏家
那个靠低保过活的废物,是晏洐的……太太
胖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最终一屁股瘫坐下去。
拍卖师如梦初醒,激动地落槌:一千万!成交!恭喜晏太太!
槌音落下的瞬间。
我感觉身边的气压更低了。
晏洐坐了下来,没再看我。
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寒气。
晏凛捡起掉落的牌子,眼神复杂地在我和晏洐之间来回扫。
箬箬,他舔了舔嘴唇,笑得勉强,深藏不露啊
我没理他。
目光只盯着被工作人员小心取下的残卷。
一千万。
晏洐替我付的。
麻烦大了。
残卷被送到了晏洐的书房。
我没资格拿。
书房里,只有我和他。
空气凝滞得能结冰。
那册残卷就放在巨大的红木书桌上。
晏洐靠在桌边,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他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金丝眼镜摘了,那双眼睛没了镜片的遮挡,锐利得惊人。
沈箬。他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解释。
我站在他对面,低头玩着T恤下摆的线头。
没什么好解释的。
一千万,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买一叠废纸
我喜欢。我抬起头,直视他,不行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距离太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气息。
喜欢他嗤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仰头看他。
喜欢到,他指尖冰凉,眼神更冷,让你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得到它
我瞳孔微缩。
他知道了什么
晏总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试图挣脱他的手。
他捏得更紧。
装废物领低保他逼近,气息拂在我脸上,带着危险的压迫感,沈箬,你在躲谁
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查我了。
晏洐!我用力推开他,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书架,我们只是交易!你管我躲谁!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
交易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
从现在起,交易升级了。
他拿起桌上的残卷,在我眼前晃了晃。
东西,在我手里。
想要
他俯身,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像恶魔的低语。
拿你自己来换。
我浑身僵硬。
你……什么意思
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冰冷禁欲的模样。
意思就是,他慢条斯理地戴回金丝眼镜,从今天起,搬到我房间。
做我真正的晏太太。
什么时候我满意了,他晃了晃残卷,东西,什么时候给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
晏洐!你无耻!
过奖。他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比起装疯卖傻三年,差点骗过所有人的沈小姐,我还差得远。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
给你半小时,搬过来。
或者,他回头,目光扫过桌上的残卷,我把它烧了。
门被轻轻带上。
书房里只剩下我。
和那本该死的残卷。
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冰冷的雪松味。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晏洐。
你狠。
我没得选。
抱着我唯一的破旧背包,站在了晏洐卧室门口。
门开着。
他刚洗完澡,穿着黑色丝质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和锁骨。
湿漉漉的黑发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靠在巨大的落地窗边,手里拿着杯红酒。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
挺准时。他晃了晃酒杯,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包上,带着一丝玩味,就这么点家当
我抱着包,像抱着最后的堡垒。
晏洐,我们谈谈。
谈什么他抿了口酒,喉结滚动,谈你怎么履行妻子的义务
别装傻。我咬牙,你知道我想要残卷里的东西。
他放下酒杯,走过来。
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和淡淡的酒香。
我也说了,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拿你自己换。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猛地后退一步。
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他挑眉,手停在半空,眼神冷了下来,沈箬,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逼近一步。
我后退,脊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退无可退。
靠装废物领低保的资格他单手撑在我耳侧的墙壁上,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还是靠……
他另一只手,突然按在了我的小腹上。
隔着薄薄的T恤。
掌心灼热。
靠你这里,他低头,气息灼热地喷洒在我耳边,藏着的那点小秘密
我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你……!
他怎么知道!
我下意识想推开他,手腕却被他另一只手轻易扣住,按在头顶。
放开我!我挣扎,膝盖狠狠顶向他。
他早有防备,长腿一压,轻易制住我的动作。
身体紧密相贴。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灼热的温度。
反应这么大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眼神幽暗,看来,我猜对了。
晏洐!我气得发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沈箬,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什么时候……
从你三年前,他打断我,声音沉了下去,故意出现在我车前面,装晕倒开始。
我如遭雷击。
三年前……
那个下雪的傍晚……
他都知道!
你以为,他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腕内侧,激起一阵战栗,一个来历不明、演技拙劣的小丫头,凭什么能进晏家的门
你以为,他靠得更近,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老爷子为什么非逼我娶你
因为,他盯着我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从你出现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废物。
你身上的秘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还有你接近晏家的目的。
我,很感兴趣。
我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我一直在他眼皮底下演戏。
自以为天衣无缝。
却早就被他看穿。
像个跳梁小丑。
所以,他松开钳制我的手,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冰冷模样,乖乖听话。
做我真正的妻子。
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的秘密,他指了指我的小腹,还有那残卷里的东西。
我们,各取所需。
他拿起睡袍带子,慢条斯理地重新系紧。
去洗澡。他命令道,我不喜欢等人。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腿发软。
看着他走向那张巨大的双人床。
灯光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背影。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恐惧,夹杂着一丝被彻底看穿的屈辱,席卷而来。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像个提线木偶,洗了澡。
穿着佣人准备好的、同样丝质的吊带睡裙。
布料少得可怜。
站在床边。
晏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在看文件。
暖黄的床头灯,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过来。他没抬头。
我僵硬地挪过去。
床垫下陷。
他放下平板,摘掉眼镜。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暗。
怕我他抬手,指腹擦过我的锁骨。
我猛地一颤。
没……
撒谎。他低笑。
长臂一揽,我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包裹住我。
混合着雪松的清冽和他身上独特的、令人心悸的味道。
沈箬,他扣住我的腰,不让我挣扎,我们结婚了。
是……假的……
法律上,是真的。他低头,气息拂过我的耳垂,现在,让它变成事实。
他的吻落了下来。
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掠夺。
冰冷,又灼热。
我闭上眼,手指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
像一叶扁舟,被卷入惊涛骇浪。
意识模糊间。
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再次覆上我的小腹。
轻轻摩挲。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探究的专注。
这里,他的吻流连到颈侧,声音低沉沙哑,藏了什么
告诉我。
我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残卷。
小腹的秘密。
还有晏洐真正的目的……
像一团巨大的迷雾,将我紧紧缠绕。
在沉沦的漩涡里,我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晏洐。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醒来。
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
身边已经空了。
只有凌乱的床单和空气中残留的、暧昧的气息,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浴室传来水声。
我忍着酸痛坐起身。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册泛黄的《天工开物》残卷,就静静地放在那里。
旁边还有一张黑卡。
晏洐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你的报酬。
卡,无限额。
残卷,你可以看。
但别想带走。
我伸手,指尖颤抖地抚过残卷粗糙的封面。
冰凉的触感。
屈辱换来的。
浴室门开了。
晏洐只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
水珠顺着他壁垒分明的腹肌滑落,没入浴巾边缘。
他擦着头发,扫了我一眼。
目光在我裸露的肩颈上停留片刻。
那里,想必痕迹斑驳。
醒了他语气平淡,像在问天气。
我拉高被子,遮住自己。
嗯。
残卷你可以研究。他走到衣帽间,但别离开这个房间。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因为,他扯了下嘴角,眼神却没什么温度,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宠’着的晏太太。
外面,他指了指窗外,想动你的人,不少。
我心头一凛。
包括……晏凛
他眸光微闪,没承认,也没否认。
管好你自己。
他换好西装,又是那个一丝不苟、冷峻迫人的晏总。
离开前,他丢下一句。
晚上有个慈善晚宴,你跟我去。
穿漂亮点。
门关上了。
我靠在床头,抱紧了被子。
看着那册残卷和黑卡。
像看着烫手的山芋。
晏洐在用我当饵。
钓谁
晏凛
还是……我真正在躲的那些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我迟疑地接起。
箬箬是晏凛轻佻的声音,昨晚……睡得好吗
我握紧了手机。
小叔有事
关心关心侄媳妇嘛。他笑着,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听说,洐洐昨晚花了天价,给你买了本破书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消息传得真快。
小叔消息真灵通。
呵呵,他低笑两声,箬箬,听小叔一句劝,晏洐那小子,心太冷。你跟着他,没前途。
不如,他压低声音,带着诱惑,跟小叔合作
合作什么
帮你拿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他顿了顿,意味深长,比如……那残卷里提到的,‘天工匣’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天工匣!
他果然知道!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叔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晏凛也不恼,没关系,箬箬可以慢慢考虑。
不过,他话锋一转,今晚的慈善晚宴,小心点。
有人,他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警告,不想看到你太‘风光’。
电话挂断了。
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晏凛在暗示什么
今晚的晚宴……有危险
我看着床头那册残卷。
晏洐用我做饵。
晏凛想拉我入伙。
而我想要的天工匣……
似乎成了漩涡的中心。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晏洐发来的短信。
简洁明了。
礼服在衣帽间。六点,司机接你。
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深吸一口气。
下床,走到巨大的衣帽间。
里面挂满了当季的高定礼服。
奢华,耀眼。
像精致的鸟笼。
我随手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黑色抹胸长裙。
看着镜子里苍白而陌生的脸。
锁骨上的红痕刺眼。
沈箬。
你把自己玩进了死局。
现在。
怎么破
司机把我送到会场。
金碧辉煌,衣香鬓影。
我穿着那条黑裙,像一滴不起眼的墨汁,混在姹紫嫣红里。
晏洐被一群商界大佬围着,谈笑风生。
他远远瞥了我一眼,眼神示意我过去。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刚靠近,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洐哥哥,这位就是……嫂子
一个穿着粉色亮片礼服、妆容精致的女孩,亲昵地挽着晏洐的手臂。
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嗯。晏洐淡淡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
嫂子好呀,女孩伸出手,笑容甜美,我叫林晚晚,是洐哥哥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我看着她伸过来的、戴着鸽子蛋钻戒的手。
没动。
沈箬。我报上名字。
林晚晚的手僵在半空,笑容有点挂不住。
嫂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特别。她收回手,语气带着刺。
周围几个名媛掩嘴轻笑,看我的眼神充满鄙夷。
晚晚,别这么说。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端着酒杯,是晏凛。
他笑眯眯地打圆场,目光却在我身上转了一圈。
我们箬箬这叫真性情。
他走到我身边,姿态亲昵地虚揽了一下我的腰。
是吧,箬箬
这个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晏洐。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眼神冰冷地扫过晏凛搭在我腰侧的手。
林晚晚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小叔!她跺脚,你怎么也向着这个……
晚晚,晏凛打断她,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些,注意分寸。
林晚晚噤声,不甘地瞪着我。
气氛尴尬。
我后退一步,避开晏凛的手。
我去拿点喝的。
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走到相对僻静的自助餐区。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林晚晚跟了过来。
沈箬!她拦住我,撕下了伪装的甜美面具,你还要不要脸
我拿了一块小蛋糕,没理她。
一个靠低保过活的废物!装什么清高!她声音尖刻,你以为洐哥哥真看得上你他不过是利用你!
哦。我咬了口蛋糕,甜得发腻。
你!她被我无所谓的态度激怒,猛地伸手来推我,滚出……啊!
她的手还没碰到我。
我脚下微动,身体以一个极其细微的幅度侧滑。
同时,指尖在她手腕某个穴位轻轻一拂。
动作快得几乎没人看清。
林晚晚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酸软无力的感觉瞬间传遍整条手臂。
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噗通!
整个人狼狈地摔进了旁边的香槟塔里!
哗啦啦——!
晶莹的酒杯碎了一地。
昂贵的香槟泼了她满身满脸。
粉色的亮片礼服瞬间湿透,黏在身上,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
像一只落汤鸡。
啊——!她发出刺耳的尖叫。
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震惊,错愕,看好戏。
林晚晚坐在一地狼藉和酒液里,又羞又怒,指着我尖叫:是她!是她推我的!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半块小蛋糕。
一脸无辜。
林小姐,我眨眨眼,你绊到地毯了。
你胡说!林晚晚气疯了,挣扎着想爬起来。
晚晚!林家的人冲了过来。
怎么回事!晏洐和晏凛也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晏洐眉头紧锁。
晏凛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洐哥哥!林晚晚看到晏洐,哭得梨花带雨,她推我!这个贱人推我!
晏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推的
没有。我摇头,举起手里的蛋糕,我一直在吃蛋糕。
就是她!林晚晚尖叫,她用了邪术!我手腕突然就麻了!
邪术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显然没人信。
林小姐,晏凛忍着笑开口,摔糊涂了吧
我没有!林晚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对晏洐哭喊,洐哥哥!你看清楚!这种心肠歹毒的女人,你怎么能……
够了。
晏洐冷声打断。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蹲下身,披在林晚晚湿透的身上。
动作绅士,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林小姐受了惊吓,送她去医院。
他吩咐旁边的安保人员。
然后,他站起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他走到我面前。
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包裹着我微凉的手指。
抱歉,他看向林家人,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太太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今晚的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狼狈的林晚晚,到此为止。
他牵着我的手,在无数道震惊、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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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地穿过人群。
走向会场中央的拍卖台。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
我的指尖冰凉。
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量,和那份刻意为之的维护。
做戏。
给所有人看。
怕吗他目视前方,低声问。
怕什么我反问。
他侧眸看了我一眼。
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不怕就好。
他拉着我,在拍卖台前最显眼的主位坐下。
姿态亲密。
向所有人宣告。
这个废物晏太太。
是他晏洐,罩着的。
慈善拍卖波澜不惊地进行着。
晏洐拍下了一串天价珠宝,说是给太太压惊。
引来一片艳羡的低呼。
我如坐针毡。
那道黏腻阴冷的目光,又出现了。
在人群之后。
像毒蛇的信子。
我借着整理裙摆,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
最终,目光定格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穿着侍者服的男人。
帽檐压得很低。
看不清脸。
但那种感觉,不会错。
是他们!
追来了!
我身体瞬间绷紧。
晏洐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他放在我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怎么了他低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
没事。我强迫自己放松,有点闷。
忍一下。他语气平淡,快结束了。
就在这时。
拍卖师的声音响起。
接下来这件拍品,由一位匿名爱心人士捐赠,非常特别!
礼仪小姐端上一个盖着红绒布的托盘。
红布揭开。
灯光下。
托盘里静静躺着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奇特的木鸢!
木鸢线条流畅,羽翼纹理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更奇特的是,它的一只眼睛,镶嵌着一颗幽蓝色的宝石。
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
整个会场响起一片惊叹。
这是……
机关鸟
看起来好古老!
我的呼吸,在看清那只木鸢的瞬间,骤然停止!
瞳孔紧缩!
不是因为它精巧绝伦。
而是因为——
那只木鸢的尾部,一个极其细微的角落。
刻着一个古老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偃字!
和我那块青铜令牌上的字!
一模一样!
拍卖师介绍:此物名为‘青鸢’,据传为古代神秘偃师所制,材质特殊,工艺奇巧,虽年代久远,但其内部核心机括据说仍可驱动!起拍价,五百万!
偃师!
青鸢!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捐的
陷阱
还是……
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
显然,这只神秘的青鸢勾起了在场许多人的兴趣。
喜欢吗晏洐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侧头看我,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探究。
不喜欢。我立刻否认,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不能暴露。
绝对不能。
晏洐没再追问。
但那只青鸢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让我方寸大乱。
二楼那道阴冷的目光,似乎也锁定在了青鸢上。
一千万!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来自二楼角落。
是那个侍者打扮的男人!
他举起了竞价牌。
帽檐下,嘴角似乎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一千一百万!立刻有人跟上。
一千五百万!侍者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阴冷。
价格一路飙升。
会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许多人放弃了竞价,目光在二楼那个神秘竞拍者和主位的晏洐之间来回逡巡。
似乎在等晏洐出手。
晏洐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红酒,仿佛对那只木鸢毫无兴趣。
两千万。侍者再次报价。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一只古董木鸟的价值。
会场一片寂静。
拍卖师: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
五千万。
一个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
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连晏洐握着酒杯的手,都顿住了。
他侧头看我,眼神锐利如刀。
沈箬。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我没看他。
目光只死死盯着台上那只青鸢。
晏太太出价五千万!拍卖师激动得声音发颤,还有更高的吗
二楼角落。
那个侍者打扮的男人,帽檐下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我身上。
他举起了牌子。
一亿。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一亿!
为了一只木鸟!
疯了!
晏洐放下了酒杯。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有审视,有冰冷,甚至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怒意
沈箬,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寒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手指在桌下攥得死紧。
我,要它。
无论多少钱。
晏家,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豁出去了,付得起吗
晏洐的瞳孔,骤然收缩!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目光在我和晏洐之间疯狂扫射。
等着看这位冷面阎王,会不会再次为他的废物太太一掷亿金。
晏洐盯着我。
时间仿佛凝固。
几秒钟。
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他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付。
声音不大。
却像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晏总出价一亿!一次!
拍卖师激动得破音。
二楼角落。
那个侍者打扮的男人,缓缓放下了竞价牌。
帽檐下,嘴角勾起一个阴森诡异的弧度。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转身。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阴影里。
一亿两次!一亿三次!成交!
槌音落定。
青鸢归我。
代价是,一亿。
和一个暴露在明处的靶子。
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晏洐的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
力道很大。
带着冰冷的怒意。
沈箬,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冰冷刺骨。
你最好,
给我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回到别墅。
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晏洐直接把我和那只装着青鸢的保险箱,一起拎进了书房。
砰!
书房门被甩上。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金丝眼镜摘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解释。
他走到书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目光锁死在我脸上。
现在,立刻。
我抱着冰冷的保险箱,像抱着最后的浮木。
我……我需要它。
需要他嗤笑一声,站直身体,一步步逼近我。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需要到不惜暴露自己需要到把你自己变成一个活靶子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沈箬,你真以为,他声音冷得像冰,我晏洐的钱,那么好花
还是你觉得,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得了‘他们’
他果然知道!
知道有人在追我!
知道他们!
我瞳孔骤缩。
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的,他指腹用力,捏得我生疼,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他松开我,转身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烈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三年前,你出现在我车前。
两年前,城西废弃工厂的‘意外’爆炸。
一年前,黑市有人高价悬赏一个姓沈的女孩,附带一张模糊的侧脸照。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沉一分。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
沈箬,他放下酒杯,声音带着烈酒的灼烧感,或者说,我该叫你——
偃师沈家的,最后传人
最后四个字,像惊雷劈在我头顶!
我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上。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你……你……我声音发颤,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很惊讶他转过身,背对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冷硬。
从你故意接近我开始,我就让人查你。
沈家,世代相传的偃师绝技,能工巧匠,尤擅机关秘术。
二十年前,沈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传闻是遭了仇家,也有人说,是为了守护一件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宝——‘天工匣’。
他缓缓说着,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每一个字,都砸在我心上。
沈家唯一侥幸逃脱的,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
他看向我。
就是你。
你被一个老佣人带走,隐姓埋名。老佣人去世后,你靠装疯卖傻,领着微薄的低保过活,躲避追杀。
直到三年前,你大概觉得风声没那么紧了,或者,你需要更大的靠山。
他扯了下嘴角,露出冰冷的嘲讽。
于是,你盯上了我。
晏家,够大,够硬。
晏洐,够冷,够无情。没人会想到,你会躲在我这个‘冰坨子’眼皮底下。
很聪明的选择。
他一步步走回来,停在离我咫尺之遥的地方。
可惜,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我因为惊骇而失去血色的脸颊,你低估了我。
也低估了‘他们’。
他俯身,气息带着烈酒的辛辣,喷在我耳畔。
现在,‘青鸢’在你手里。
你的身份,也暴露了。
沈箬,他声音低沉,像恶魔的宣告,你无路可逃了。
唯一的生路,他捏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在我手里。
跟我合作。
交出‘天工匣’。
我帮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灭了‘他们’。
灭……了……他们
巨大的信息冲击下,我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
肩膀的剧痛让我清醒。
我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的脸。
晏洐,我开口,声音嘶哑,你想要‘天工匣’
是。
为什么
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我笑了,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惨淡,那里面,是我沈家世代守护的东西!是我父母用命换来的!你说与我无关
沈箬!他眼神陡然锐利,别天真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守得住‘青鸢’的出现,就是信号!‘他们’已经找到你了!
那又怎么样!我猛地推开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我就是毁了它!也不会交给任何人!
毁了它晏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却冷得骇人,包括你自己
他再次逼近。
你死了,沈家就彻底绝了。
你父母的血,就白流了。
值得吗
他的话,像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剜在我心口最痛的地方。
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老佣人临死前枯槁的手……
二十年的躲藏与恐惧……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那你呢晏洐!我红着眼眶,死死瞪着他,你又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正义!为了帮我!
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觊觎‘天工匣’的豺狼!
你比他们更卑鄙!你利用我!你骗我!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模糊了视线。
也模糊了他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的脸色。
沈箬!他低吼。
别碰我!我尖叫着后退,抱起那只冰冷的保险箱,像抱着唯一的依靠。
残卷给你!‘青鸢’也给你!都给你!
我不要了!
我走!我离开这里!我……
你走不了。
冰冷的声音打断我。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书房的门被推开。
管家垂手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面无表情、气息彪悍的安保。
先生。
晏洐看着我,眼神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太太不许离开房间半步。
看好她。
是。
安保上前。
我抱着保险箱,退到墙角。
晏洐!你凭什么关我!
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凭我是你丈夫。
凭你现在,是我的晏太太。
带走。
我被软禁了。
在晏洐卧室隔壁的客房。
窗户焊死。
门外二十四小时守着安保。
保险箱被拿走了。
连同那册残卷。
晏洐再没出现过。
像一个冰冷的囚笼。
我缩在床角,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晏洐知道了一切。
他想要天工匣。
他把我当诱饵,当筹码。
现在,又把我当囚犯。
我还能怎么办
手机被收走了。
房间里只有一台内线座机,只能拨通管家的分机。
彻底与外界隔绝。
第三天。
我盯着那台座机。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拿起听筒。
拨通了管家的号码。
喂,太太管家恭敬的声音传来。
我饿了,我说,想吃城东‘徐记’的蟹黄小笼包,刚出锅的。
管家沉默了一下:太太,先生吩咐……
晏洐只说不能出去,我打断他,没说不能吃外卖吧
……好的太太,我让人去买。
半小时后。
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包送到了房间。
一起送来的,还有配套的醋碟和姜丝。
我拿起筷子。
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笼包。
蘸了点醋。
送进嘴里。
鲜美滚烫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我慢慢地咀嚼着。
目光落在那个装姜丝的,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瓷碟上。
碟底。
用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姜丝。
摆着一个歪歪扭扭的——
偃字。
心,猛地一跳!
接下来的几天。
我变着花样地点外卖。
城西的桂花糖藕。
城南的杏仁豆腐。
甚至指名要某家网红奶茶店的特定款。
管家一一照办。
每一次。
送来的餐具底部,或者包装袋不起眼的角落。
总会有一个用食物碎屑、油渍、或者酱料勾勒出的——
偃字。
像一种隐秘的联络信号。
我知道是谁。
晏凛。
只有他。
能在晏洐眼皮底下,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他想干什么
合作
还是另一个陷阱
我没回应。
只是沉默地接收着信号。
像一个耐心的猎人。
直到第五天。
我点的外卖,是一份精致的和果子。
送来的漆木食盒底层。
压着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小字:
明晚十点,西露台。青鸢残卷,物归原主。
没有落款。
但意思明确。
明晚十点。
西露台。
晏凛要见我。
要把青鸢和残卷……还给我
这可能吗
我看着纸条。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陷阱。
绝对是陷阱。
晏凛和晏洐,本质上是一类人。
都想得到天工匣。
但……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被困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等死。
或者,等晏洐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后,把我交给他们。
赌一把
我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被焊死的、冰冷的铁栏杆。
夜色浓稠如墨。
赌。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
第二天晚上。
九点五十。
我换上最方便活动的黑色运动服。
把长发利落地扎成丸子。
走到门边。
我要睡了。我对着门外的安保说,你们不用守那么近,吵。
门外的安保似乎迟疑了一下。
太太,先生吩咐……
我就在房间里睡觉!还能飞了不成我拔高声音,带着被囚禁的烦躁,站远点!不然我打电话给晏洐,说你们骚扰我!
门外沉默了几秒。
脚步声响起,退到了走廊稍远的位置。
我贴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好。
十点整。
我走到房间西侧的墙壁前。
这堵墙,隔壁就是晏洐的主卧。
但西露台,在走廊尽头,需要经过主卧门口。
硬闯不可能。
我的目光,落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装饰用的黄铜壁灯上。
灯罩是镂空的鸢尾花图案。
我踮起脚。
手指伸进灯罩内部。
在冰冷光滑的内壁上,摸索着。
很快。
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
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旁边厚重的墙纸,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
晏家这种百年老宅,怎么可能没有几条秘密通道
这三天,我可不是光在发呆。
靠着小时候爷爷逼我背的那些沈家祖传的机关宅邸图谱,加上这几天点外卖送来的餐具材质和敲击回音……
我大致摸清了这房间的结构。
找到了这条废弃的仆人通道。
通道狭窄,布满灰尘。
我屏住呼吸,打开手机电筒(幸好之前藏了一支备用机),弯腰钻了进去。
通道不长。
尽头是一扇同样布满灰尘的木门。
我轻轻推开一条缝。
外面,是连接西露台的、无人使用的阳光花房。
月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一片清冷。
露台上。
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身影背对着我。
是晏凛。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环顾四周。
花房里堆放着废弃的花盆和园艺工具,静悄悄的。
似乎没有埋伏。
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惊动了晏凛。
他转过身。
月光下,那张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
箬箬,他看着我,晃了晃手里的箱子,胆子不小,真敢来。
东西呢我没废话。
这里。他把箱子放在露台的石桌上,打开。
里面。
静静地躺着那只通体漆黑的青鸢。
还有那册泛黄的《天工开物》残卷。
青鸢那只幽蓝的宝石眼睛,在月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为什么帮我我没去碰箱子,警惕地看着他。
帮你晏凛挑眉,笑了,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小侄女,你想多了。
他靠在石桌边,点燃一支烟。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灭。
我只是觉得,他吐出一口烟圈,‘天工匣’落在晏洐手里,或者落在‘他们’手里,都不如……落在我手里。
果然。
你想要‘天工匣’我冷笑,凭什么
凭这个。晏凛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件东西。
看清那东西的瞬间。
我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那是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银质长命锁。
锁身上,刻着一个清晰的箬字!
那是我满月时,爷爷亲手给我戴上的!
二十年前,沈家出事那晚……
混乱中,遗失了!
怎么会在他手里!
你……我声音发颤,你从哪里得到的
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晏凛把玩着长命锁,眼神幽深,沈箬,我们做个交易。
你把‘天工匣’给我。
我告诉你,当年沈家灭门的真相。
以及,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你父母……真正的遗言。
轰——!
大脑一片空白!
父母……遗言
你……你说什么我向前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说,晏凛凑近一步,烟味混合着夜风的凉意,我知道你父母临死前,最后说了什么。
我还知道,他盯着我瞬间惨白的脸,是谁,出卖了沈家。
是谁……出卖了沈家
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二十年的噩梦!
父母的血!
沈家上下几十口的命!
背叛
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晏凛笑了。
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答案,他晃了晃手里的长命锁,在‘天工匣’里。
把它给我,箬箬。
我给你真相。
给你……复仇的机会。
复仇……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的毒药。
瞬间点燃了我血液里所有的恨意!
我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长命锁。
盯着石桌上的青鸢和残卷。
身体因为激动和仇恨而微微发抖。
好……
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我给你……
我缓缓伸出手。
指尖颤抖着,伸向那只冰冷的青鸢。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幽蓝宝石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
划破寂静的夜空!
小心!晏凛脸色剧变,猛地扑向我!
噗嗤!
是子弹入肉的声音!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晏凛闷哼一声,身体重重地压在我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们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呃……
他痛苦地蜷缩着,风衣后背,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血迹!
晏凛!我惊骇地扶住他。
走……快走!他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用力推我,有狙……
话音未落!
砰砰砰!
又是几声沉闷的枪响!
子弹打在石桌和地面上,火星四溅!
碎石飞溅!
趴下!
我抱着晏凛,狼狈地翻滚,躲到一根粗大的石柱后面。
子弹追着我们打来,打在石柱上,砰砰作响!
是谁!
他们的人!
晏洐的人!
我靠在冰冷的石柱后,听着外面密集的枪声和安保人员被惊动后混乱的呼喊。
心脏狂跳。
晏凛靠在我怀里,呼吸急促,后背的血不断涌出。
撑住!我撕开他的风衣,想给他止血。
伤口在左肩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血流如注!
没……没事……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冷汗浸湿了额发,死不了……
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手,指向露台边缘。
箱子……拿……拿箱子……走……
石桌上。
那只装着青鸢和残卷的黑色手提箱,静静地躺在那里。
暴露在月光和枪口下。
不行!太危险!我按住他。
去……拿……他眼神异常执拗,那是……钥匙……
钥匙
什么钥匙
天工匣的钥匙
没时间思考了!
安保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但枪声,停了。
短暂的寂静。
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从别墅对面的黑暗中传来。
沈小姐,交出‘青鸢’。
留你全尸。
是那个拍卖会上竞价的侍者!
他们来了!
箬箬……晏凛抓住我的手,眼神涣散,却带着最后的坚持,别信……任何人……
包括……晏洐……
走……
他用力推了我一把!
与此同时!
砰!砰!
两颗子弹,精准地射向我们藏身的石柱!
石屑纷飞!
就是现在!
在枪声响起、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
我猛地将晏凛往旁边安全的角落一推!
借着石柱的掩护,身体像离弦之箭!
扑向石桌!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箱子提手!
找死!
扩音器里传来一声怒喝!
砰!
一颗子弹,撕裂空气!
直射我的后心!
快!
太快了!
根本来不及躲!
我甚至能感受到子弹高速旋转带来的灼热气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另一声更近、更响亮的枪声!
从我身后响起!
一颗子弹,以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
精准地凌空击中了射向我后心的那颗子弹!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
两枚变形的弹头,擦着我的脸颊飞过!
带起一阵火辣辣的风!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
月光下。
露台的入口处。
晏洐站在那里。
一身黑色西装,如同融入夜色。
他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镜片后的目光,冷冽如寒潭。
越过混乱的场面。
直直地锁在我身上。
安保人员迅速控制了局面。
枪声平息。
对面的黑暗里,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和撤退的脚步声。
他们暂时退走了。
露台上一片狼藉。
弹痕,血迹,碎石。
晏凛被紧急抬上担架,送往医院。
他昏迷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似乎是——
小心。
我抱着那个冰冷的黑色手提箱,站在原地。
看着晏洐一步步走过来。
他身后跟着管家和一群神情肃杀的安保。
先生,对方撤了,留了尾巴,正在追。管家低声汇报。
晏洐没应声。
他走到我面前。
目光落在我紧紧抱着的手提箱上。
然后,上移。
落在我脸上溅到的、已经半干的血迹。
那是晏凛的血。
他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用力擦过我的脸颊。
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为了它,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命都不要了
我没说话。
只是更紧地抱住了箱子。
还是为了,他俯身,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冰冷的怒意,他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救了我!
所以呢他冷笑,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沈箬,你是不是忘了,
你是谁的人
手腕剧痛。
箱子差点脱手。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我是我自己的人!
呵,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将我扯进怀里!
冰冷的怀抱,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雪松气息。
从你签下婚书那天起,他低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宣告着冰冷的占有权。
你的命,
你的人,
你的一切,
都是我的。
包括,他目光扫过我怀里的箱子,它。
你休想!我挣扎。
由不得你。他打横将我抱起!
无视我的挣扎和踢打。
抱着我。
抱着箱子。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大步走回别墅。
直接踹开了主卧的门。
将我重重地扔在柔软的大床上!
箱子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晏洐!你混蛋!我爬起来就想跑。
他单手扯开领带,扔在地上。
咔哒。
反锁了房门。
然后,他转身。
一步步走过来。
像索命的修罗。
沈箬,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给过你机会。
我给过你选择。
他走到床边,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
将我困在方寸之地。
是你,
一而再,再而三,
挑战我的底线。
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头看他。
镜片后的眼眸,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浓烈的风暴。
现在,
游戏规则,我说了算。
他低头。
狠狠地吻了下来!
带着惩罚的意味。
粗暴,掠夺,不容抗拒。
像要吞噬我所有的呼吸和反抗。
血腥味和硝烟味在唇齿间弥漫。
我用力推搡他,捶打他坚硬的胸膛。
却如同蚍蜉撼树。
唔……放……开……
所有的挣扎和呜咽,都被他堵了回去。
就在我几乎窒息的时候。
他突然放开了我。
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嘴唇火辣辣地疼。
箱子……我看向地毯上的手提箱。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眼神冰冷。
这么在意它
他松开我,走过去,拎起箱子。
这里面,他掂了掂,有什么
跟你没关系!我扑过去想抢。
他轻易地避开我。
将箱子放在桌上。
密码。他命令。
不知道!
不知道他挑眉,拿出手机,那我现在就把它,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丢进熔炉。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
密码。他重复,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我死死咬着嘴唇。
青鸢的尾巴。
残卷的第三页。
偃字对应的机括序列……
……左三,右七,上九,下四。我报出一串数字。
晏洐看了我一眼。
修长的手指在密码锁上飞快拨动。
咔哒。
箱子开了。
青鸢和残卷,静静地躺在里面。
晏洐拿起那只冰冷的木鸢。
目光落在尾部那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偃字上。
这就是钥匙他问。
什么钥匙我装傻。
打开‘天工匣’的钥匙。他笃定道,目光锐利地看向我,或者说,是钥匙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别开脸。
不明白他放下青鸢,拿起那册残卷。
随意地翻动着。
泛黄的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工开物》残卷,他慢条斯理地说,记载的是失传的机关秘术。
‘青鸢’,是偃师信物。
而‘天工匣’,他抬眸看我,据传,是沈家初代偃师,集毕生心血所造,内藏乾坤,可改天换地。
开启它的方法,就藏在沈家世代守护的秘钥之中。
秘钥一分为三。
一为图谱,藏于秘卷。
一为引信,藏于信物。
最后一枚,他逼近一步,目光如炬,藏于守匣人的血脉之中。
我说的,对吗
沈、守、匣。
最后三个字,像惊雷炸响!
守匣人!
这是只有沈家核心血脉才知道的秘密!
他怎么会知道!
你……到底是谁我声音干涩,浑身冰冷。
晏洐没有回答。
他放下残卷。
拿起那只冰冷的青鸢。
修长的手指,抚过木鸢流线型的羽翼。
然后。
停留在那只镶嵌着幽蓝宝石的眼睛上。
用力。
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
木鸢的眼睛,那枚幽蓝的宝石,竟然被他按得陷了进去!
紧接着!
木鸢的腹部,弹开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暗格里。
静静躺着一枚……
只有小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形状不规则的……
碎片
像某种金属,又像玉石。
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引信。晏洐拿起那枚碎片,语气笃定。
图谱,在残卷里。
血脉之钥,他抬眸,看向我,目光落在我的小腹,在你身上。
现在,
他摊开手掌。
黑色的碎片躺在他掌心。
沈箬,
告诉我,
‘天工匣’,在哪里
房间里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不知道晏洐眼神骤冷,一步上前,再次捏住我的下巴,沈箬,我的耐心有限。
我说了不知道!我用力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休想!
休想他怒极反笑,猛地将我甩开!
我踉跄着跌倒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刺骨。
好。
很好。
他拿出手机。
给你两个选择。
一,他按下一个号码,屏幕亮起,我现在就通知‘他们’,沈家守匣人在这里。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你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二,他放下手机,俯身,阴影笼罩下来,告诉我‘天工匣’的下落,跟我合作。
我帮你报仇。
帮你,他盯着我惊恐的眼睛,灭了‘他们’。
又是这句话!
我凭什么信你我声音发抖。
凭你无路可走。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冷漠,凭只有我,能护得住你。
护我我惨笑,像护一个囚犯一个诱饵
随你怎么想。他毫不在意,选吧。
三分钟。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只留给我一个冰冷僵硬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像凌迟的刀。
割在心上。
一边是他们的虎视眈眈,生不如死。
一边是晏洐的冰冷囚笼,与虎谋皮。
怎么选
都是死路!
我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
目光死死地盯着地毯上那个打开的手提箱。
盯着那只被挖掉了眼睛、腹部洞开的青鸢。
盯着那册摊开的残卷。
引信……
图谱……
血脉之钥……
爷爷临终前枯槁的手紧紧抓着我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箬儿……记住……匣在人在……匣毁……
沈家……不能绝……
不能绝……
复仇……
时间到。冰冷的声音响起。
晏洐转过身。
选好了吗
我抬起头。
看着他。
看着这张俊美却冰冷无情的脸。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的深渊里,破土而出。
我选……
我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合作。
晏洐眸光微动。
但,我有条件。
说。
第一,我指着地上的青鸢和残卷,东西还我。
可以。
第二,我盯着他,告诉我,当年沈家被灭门的真相,还有……谁是叛徒。
晏洐沉默了一下。
真相,我会查。
至于叛徒,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拿到‘天工匣’,你自然会知道。
第三!我撑起身,直视他的眼睛,‘天工匣’,我可以帮你打开。
但里面的东西,
我要一半。
晏洐挑眉。
似乎有些意外。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我坦然道,但这是我沈家的东西!我只要一半,不过分吧
晏洐看着我。
良久。
他忽然扯了下嘴角。
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
成交。
他伸出手。
合作愉快,晏太太。
我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像看着与魔鬼签订的契约。
最终。
我伸出手。
用力地握了上去。
冰冷。
而坚定。
合作愉快,晏先生。
合作达成。
我搬回了晏洐的主卧。
名义上的夫妻,变成了实质上的同伙。
青鸢和残卷回到了我手里。
但我知道,别墅内外,晏洐的人盯得更紧了。
他允许我在书房研究残卷和青鸢。
但从不离开我的视线。
血脉之钥,怎么用他问。
我摸着腹部。
那里,有一个从小就用特殊药水纹上去的、极其隐秘的图腾。
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显现。
需要图谱指引,引信激发。我翻着残卷,头也不抬,急什么。
‘他们’不会等。晏洐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语气平淡。
‘他们’到底是谁我忍不住问。
这始终是我心头最大的刺。
晏洐抬眸看我:一群,和你我一样,对‘天工匣’志在必得的人。
势力很大
很大。他合上文件,遍布黑白灰。否则,你以为沈家当年,为什么一夜之间……
他没说下去。
但意思明确。
领头的是谁
不知道。晏洐摇头,很神秘。只知道代号,‘先生’。
先生
我记下这个名字。
晏凛呢我又问,他怎么样了
晏洐眸光微冷:死不了。
那天晚上,是他引来的‘他们’
不是。晏洐回答得干脆,他没那么蠢,把自己搭进去。
那是谁
内鬼。晏洐眼神锐利,已经在查了。
内鬼……
我心头一凛。
晏家,也不干净。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转移话题,指着残卷上复杂到令人眼花的齿轮图谱。
等你准备好。
我需要材料。我列出一张单子,一些特殊的金属和稀有矿石。
晏洐扫了一眼单子。
三天内,送到你房间。
还有,我补充,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
引信激发血脉之钥,动静可能有点大。我含糊其辞。
晏洐审视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真假。
可以。他最终点头,城西,我有一处私人实验室。
明天,搬过去。
城西实验室。
更像一个坚固的地下堡垒。
厚重的合金大门。
层层安检。
独立的通风和能源系统。
晏洐把我带到一个全封闭的操作间。
里面堆满了我清单上的材料。
你要的‘安静安全’。他环视四周,满意了
嗯。我点头,放下背包。
里面装着青鸢和残卷。
多久能好
看情况。我检查着工具,可能几天,也可能……更久。
需要我回避他挑眉。
你说呢我拿起一块沉重的钨钢,晏总想留下当助手
晏洐深深看了我一眼。
沈箬,
别耍花样。
否则,他指了指头顶,这里的防御系统,足够让你和‘天工匣’,一起消失。
赤裸裸的威胁。
放心,我扯了扯嘴角,我比你更想找到它。
晏洐离开了。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关闭。
发出沉闷的声响。
隔绝了内外。
我靠在冰冷的操作台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
暂时摆脱了他的视线。
我快速检查了整个操作间。
没有监控。
没有监听。
很好。
我打开背包。
拿出青鸢和残卷。
却没有去碰那些昂贵的材料。
而是走到操作间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外部通风管道的检修口。
我蹲下身。
手指在检修口边缘摸索着。
很快,找到一个小小的、被油污覆盖的凸起。
用力一按!
咔哒!
检修口的挡板,向内弹开一条缝隙!
露出了后面幽深的管道。
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管道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
我忍着不适,快速向前爬行。
这不是什么通风管道。
而是当年建造这个实验室时,一个被废弃的、连接外部下水道的紧急逃生通道!
图纸,就在残卷的夹层里!
是我这几天研究残卷时,无意中发现的!
爷爷当年参与过这个实验室的初期设计!
他留了后手!
通道尽头。
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我用力推开。
外面。
是冰冷潮湿、弥漫着腐臭味的城市下水道。
我跳下去。
踩在没过脚踝的污水里。
拿出准备好的防水手电。
辨明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晏洐。
你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
不。
我是猎人。
现在。
猎杀时刻。
按照残卷夹层里隐藏的地图。
我在迷宫般的下水道里穿行了近一个小时。
终于,找到了那个标记点。
一个废弃的、早已干涸的蓄水池。
池壁上,有一个模糊的偃字标记。
就是这里。
我搬开标记下方一块松动的石板。
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
打开手电,跳了下去。
洞口下方,是一个狭窄的密室。
布满灰尘。
密室的中央。
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通体漆黑、非金非木的……
匣子。
匣身布满了繁复到令人窒息的机括纹路。
像无数纠缠的藤蔓,又像星辰运行的轨迹。
在灯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像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古老生命。
这就是……
沈家世代守护的——
天工匣!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
指尖颤抖着,抚上那冰冷的匣身。
爷爷……
爸妈……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
找到它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
我浑身汗毛倒竖!
猛地转身!
手电光柱里。
晏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
出现在密室入口!
他斜倚着石壁。
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金丝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
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冰冷嘲讽的笑意。
你……你怎么会……我声音干涩,难以置信。
我怎么会知道这里晏洐直起身,一步步走进狭窄的密室。
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
带着死亡的压迫感。
沈箬,他停在我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我说过,
别耍花样。
他抬手,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像毒蛇的信子。
从你拿到残卷那天起,你翻过的每一页,停留的每一个角落,
我都知道。
你以为,你发现的秘密通道
那是我故意留给你的。
他低头,凑近我耳边,气息冰冷。
否则,
你怎么会乖乖带路,
找到这里
嗡——!
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
一切都是局!
从实验室,到材料,再到这个所谓的逃生通道!
都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就为了让我带他找到天工匣!
晏洐!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推开他,你卑鄙!
卑鄙他冷笑,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比起沈家满门的血债,
这点手段,算什么
他用力将我甩向一边!
我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痛得眼前发黑!
晏洐不再看我。
他的目光,如同最贪婪的饿狼,死死地锁在天工匣上!
带着狂热和势在必得!
终于……
他喃喃自语。
找到了。
他伸出手。
颤抖的指尖,抚上那繁复的机括纹路。
引信,图谱,血脉之钥……
他回头看我,眼神疯狂。
沈箬,
该你了。
打开它!
命令的口吻。
不容抗拒。
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看着他疯狂而陌生的脸。
看着那冰冷的天工匣。
忽然。
笑了。
晏洐,
你真的以为,
你能打开它
晏洐眸光一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慢慢站直身体,擦掉嘴角的血迹。
血脉之钥,
早就没了。
什么晏洐脸色骤变!
二十年前,沈家灭门那晚。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父母,为了保住它,
把它……
融进了我的骨血里。
现在,
我指着自己的心口。
它在这里。
除非我死,
否则,
谁也拿不到!
晏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眼神惊疑不定,在我和天工匣之间来回扫视。
你撒谎!
不信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肌肤。
那里,光滑一片。
看清楚了。
沈家守匣人的血脉图腾,
没了。
晏洐瞳孔紧缩!
他猛地一步上前,粗暴地扯开我的衣领!
手指抚过那片肌肤!
光滑,没有任何异常!
不可能!他低吼,血脉之钥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推开他,整理好衣服,笑容惨淡。
沈家都没了,
还要这钥匙做什么
融了它,
至少,
能保住‘天工匣’不落入豺狼之手。
我看着他铁青的脸。
现在,
你还想打开它吗
除非,
杀了我。
把我的心脏,
挖出来。
试试
密室里。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晏洐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变幻莫测。
震惊,愤怒,杀意,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挫败
他谋划了这么久。
步步为营。
终于找到了天工匣。
却没想到。
最后一步。
被彻底堵死!
钥匙,毁了!
毁在了血脉里!
沈箬……他声音嘶哑,带着浓烈的杀意,你够狠!
彼此彼此。我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眼神阴鸷。
你可以试试。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动手啊。
看看挖出我的心,
能不能打开这匣子!
晏洐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额角青筋暴跳。
冰冷的杀意,在狭小的密室里弥漫。
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我以为他真的要动手时。
他忽然松开了拳头。
脸上的暴怒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
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深不可测的模样。
很好。
他看着我。
沈箬,
你赢了。
他转身。
不再看那冰冷的天工匣一眼。
我们走。
我愣住了。

不然呢他回头,眼神冰冷,留在这里,等‘他们’找上门
他率先走向出口。
匣子……
它留在这里,晏洐头也不回,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我看着他的背影。
又看了看那静静矗立的天工匣。
一咬牙。
跟了上去。
离开前。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
黑暗中。
天工匣沉默着。
像一个亘古不变的谜。
回到地面。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
我大口呼吸着。
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晏洐站在车边。
背对着我。
上车。
我拉开车门。
晏洐。
他动作顿住。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不杀了我取钥匙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死了的钥匙,
还能用吗
冰冷的反问。
我哑口无言。
车子发动。
驶入沉沉的夜色。
一路无话。
回到别墅。
晏洐直接进了书房。
我回到主卧。
洗掉一身下水道的腐臭和冷汗。
躺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
心乱如麻。
晏洐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放弃了
不可能。
他这种人,不可能放弃。
他在等什么
还有天工匣……
它真的安全吗
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
书房的方向,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我猛地坐起身!
不对劲!
我屏住呼吸,赤脚走到门边。
贴在门板上听。
外面一片死寂。
太安静了。
守夜的安保呢
我轻轻拧开门把手。
推开一条缝。
走廊里。
灯光昏暗。
空无一人。
地板上……
似乎有一道拖拽的痕迹
我心头一跳!
顺着痕迹看去。
尽头……
是书房!
我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没有光。
浓重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不好!
我猛地推开门!
书房内。
一片狼藉!
文件散落一地。
台灯倒在桌上。
晏洐!
他倒在地上!
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正蹲在他身边,似乎想翻找什么!
听到开门声。
黑衣人猛地抬头!
帽檐下。
是一张带着刀疤、狰狞而熟悉的脸!
是那个在下水道蓄水池边,被我甩掉的他们的杀手!
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是你刀疤脸狞笑,正好!省得我去找了!
他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匕首,一步步向我逼近!
把‘钥匙’交出来!
否则,他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跟他一个下场!
我看着他。
又看了看地上生死不知的晏洐。
心脏狂跳。
钥匙我慢慢后退,什么钥匙
少装蒜!刀疤脸眼神凶狠,开启‘天工匣’的血脉之钥!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找死!刀疤脸失去耐心,匕首带着寒光,直刺我的心口!
快!
狠!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我胸口的瞬间!
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开!
同时!
手腕一翻!
一枚从床头顺来的、不起眼的黄铜发簪,闪电般刺出!
噗嗤!
精准地刺入刀疤脸持刀的手腕!
啊!他痛呼一声,匕首脱手!
我顺势抓住他受伤的手腕,身体借力腾空!
双腿绞住他的脖子!
腰腹发力!
狠狠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刀疤脸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眼睛瞪得老大。
死不瞑目。
我喘着粗气,松开他。
心脏还在狂跳。
看着地上的尸体。
又看了看胸口插着匕首、脸色惨白的晏洐。
怎么办
报警
不。
不行。
警察来了,一切都完了。
我冲到晏洐身边。
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很微弱!
必须马上止血!
我撕开他的衬衫。
伤口在左胸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匕首还插着!
不能拔!
我扯下窗帘,用力撕成布条,紧紧压住伤口周围,试图减缓出血。
血,还是不断涌出。
染红了我的双手。
晏洐!晏洐!醒醒!我拍打他的脸。
他毫无反应。
脸色白得像纸。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行!
这样下去他会死!
我颤抖着手,摸出他口袋里的手机。
指纹解锁。
找到管家的号码。
快!叫医生!晏洐受伤了!要快!隐蔽点!
电话那头传来管家惊恐的声音。
太太!您……
别废话!快!
挂了电话。
我坐在地上。
抱着晏洐逐渐冰冷的身体。
看着满地的血。
和旁边刀疤脸狰狞的尸体。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席卷而来。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
天工匣……
钥匙……
追杀……
晏洐……
我该怎么办
咳……怀里的晏洐,突然极其轻微地咳了一声。
眼皮颤动。
竟然,缓缓睁开了!
晏洐!我惊喜地低呼。
他眼神涣散,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我。
……你……
别说话!我按住他,医生马上到!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旁边的尸体。
眼神瞬间锐利!
……他……
死了。我快速说,他想杀我,被我杀了。
晏洐看着我。
眼神复杂。
震惊,意外,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费力地抬起手。
染血的手指,指向书桌。
……抽屉……
药……
我立刻冲到书桌边。
拉开抽屉。
里面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急救药箱。
我拿出止血药粉和绷带。
跑回他身边。
小心翼翼地撒上药粉。
血,似乎流得慢了一点。
撑住!我一边包扎,一边哑声道,你不能死!
晏洐扯了下嘴角。
似乎想笑。
却牵动了伤口,痛得眉头紧锁。
……怕我……死
废话!我眼眶发热,你死了!谁帮我报仇!谁帮我灭了‘他们’!
晏洐看着我。
苍白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明亮。
……沈箬……
他艰难地开口。
……‘钥匙’……
……不在……你身上……
我包扎的手,猛地一顿!
抬头。
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他喘息着。
……血脉之钥……
……从来……就不是……融在血里……
……那是……沈家……最后的……障眼法……
……真正的钥匙……
他染血的手指。
颤抖地。
指向我的心口。
……在你……心里……
……沈箬……
……你就是……钥匙……
说完。
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头一歪。
彻底昏死过去。
晏洐!
我抱着他。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
耳边回响着他最后的话。
钥匙……
在我心里
我就是钥匙
什么意思
巨大的谜团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门外。
传来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医生来了。
我抬起头。
看着门口刺眼的光。
看着冲进来的管家和医护人员。
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将晏洐抬上担架。
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
和刀疤脸冰冷的尸体。
一个疯狂的念头。
在绝望的深渊里。
如同野火般。
熊熊燃起。
三天后。
医院顶层,VIP病房。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晏洐躺在病床上。
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胸口的伤避开了要害,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削着一个苹果。
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
晏凛醒了。我开口,打破沉默。
嗯。晏洐闭着眼,应了一声。
他说,我放下苹果和刀,谢谢你救了他。
晏洐没说话。
他还说,我看着他,当年沈家的事,他知道一些内情。
那个‘先生’,
可能姓林。
晏洐缓缓睁开眼。
看向我。

嗯。我点头,林晚晚的那个林。
病房里陷入沉默。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查。晏洐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锐利如初。
查到之后呢
血债,他看着我,血偿。
冰冷的四个字。
带着刺骨的杀意。
好。我站起身,走到床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合作继续
他接过苹果,没吃。
钥匙的事,他看着我,想明白了
我笑了笑。
没回答。
晏洐,
如果,
我是说如果,
‘天工匣’打开,
里面的东西,
真能颠覆一切
晏洐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
但,他补充道,那是力量。
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
你想要吗
想。我坦然道,我要用它,把‘他们’,连根拔起。
然后呢晏洐问。
然后我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然后,
找个地方,
把‘天工匣’埋了。
让它永远,
不见天日。
晏洐看着我。
良久。
他咬了一口苹果。
随你。
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
少了几分冰冷。
多了几分……柔和
对了,我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递给他。
你的。
晏洐低头。
看清我手里的东西时。
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枚……
通体漆黑,形状不规则,流转着幽暗光泽的……
碎片!
是青鸢里藏着的那枚引信!
怎么在你这里他声音沉了下去。
那天在密室,我耸耸肩,你只顾着看‘天工匣’,我顺手就摸了。
晏洐:……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半晌。
他伸手。
接过了碎片。
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
带着一丝暖意。
沈箬,
有没有人说过,
你很会顺手牵羊
没有。我收回手,插进口袋,你是第一个。
不过,
晏先生,
下次再想利用我,
记得,
付够报酬。
我转身。
走向门口。
你去哪他问。
回家,我拉开门,睡觉。
对了,
我回头。
密码锁,我换过了。
你的生日,
太没创意。
说完。
我关上门。
隔绝了他瞬间变得错愕的目光。
走廊里。
阳光明媚。
我插在口袋里的手。
握紧了另一枚东西。
那枚小小的、陈旧的银质长命锁。
晏凛给我的。
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箬字。
我摩挲着冰凉的锁身。
嘴角。
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钥匙在我心里
晏洐。
你错了。
钥匙,
从来就不在任何人身上。
它一直在……
该在的地方。
游戏。
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后。
晏洐出院。
别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暗流,从未停止。
晏洐在查林家。
动作隐秘而迅猛。
晏凛也暗中配合。
他似乎真的因为那次枪击,对晏洐有了一丝感激
或者,只是暂时的利益联盟。
我不关心。
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晏洐重新布置过的书房里。
研究那册残卷。
还有那只被挖掉了眼睛的青鸢。
晏洐不再限制我的自由。
但每次出门,身后总会跟着几个尾巴。
这天。
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坐标。
和一个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
城郊,南山公墓。
我知道是谁。
林晚晚。
或者说,她背后的人。
终于,坐不住了。
我删掉邮件。
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去哪晏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刚开完视频会议,靠在书房门口。
逛街。我晃了晃钥匙。
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走向门口,我自己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沈箬,
别做危险的事。
我回头。
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放心,
死不了。
我抽出手。
晚上,
给我带‘徐记’的蟹黄包。
要刚出锅的。
说完。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后视镜里。
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
久久未动。
南山公墓。
松柏森森。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的味道。
我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戴着鸭舌帽。
走到指定的墓区。
远远地。
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纤细身影。
站在一座墓碑前。
是林晚晚。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唐装、拄着拐杖的老者。
背对着我。
气场沉凝。
我放慢脚步。
你来了。林晚晚转过身,脸上带着惯有的、虚伪的甜美笑容。
东西呢我开门见山。
急什么。她笑着,目光扫过我身后,就你一个人
不然呢我挑眉,带晏洐来抓你们
林晚晚脸色微变。
沈箬!你别太嚣张!
晚晚。唐装老者缓缓转过身。
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
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林老我看着他。
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林晚晚的爷爷,林正雄。
沈小姐,林正雄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久仰。
不敢当。我扯了扯嘴角,林老约我来这荒山野岭,总不会是叙旧吧
自然不是。林正雄拄着拐杖,走到我面前。
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沈家丫头,
把‘钥匙’交出来。
看在故人的份上,
我留你全尸。
故人我冷笑,是指二十年前,带人血洗沈家的故人吗
林正雄眼神陡然一厉!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不多,我迎视着他,刚够送你下去,给我父母磕头。
狂妄!林正雄拐杖重重一顿!
拿下她!
他身后。
两个如同铁塔般的保镖,闪电般扑出!
动作迅猛!
带着凌厉的杀意!
我眼神一冷!
不退反进!
身体如同鬼魅般滑入两人之间!
指尖寒光一闪!
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精准地刺入两人颈侧的穴位!
呃!
两个保镖身体瞬间僵直!
如同被点了穴!
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废物!林正雄脸色铁青!
林晚晚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他身后!
沈箬!你……
我什么我甩了甩手,看着林正雄,林老,就这点手段
林正雄死死盯着我。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
不愧是沈家的种!
难怪‘先生’对你如此忌惮!
先生我挑眉,他在哪
你还不配知道!林正雄眼神阴鸷。
他猛地举起拐杖!
拐杖顶端,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用力按下!
动手!
话音未落!
周围几座墓碑后!
瞬间站起七八个身穿迷彩、手持弩箭的杀手!
冰冷的箭矢!
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
淬了剧毒!
将我所有退路!
全部封死!
沈箬!林晚晚躲在她爷爷身后,露出得意的狞笑,这次,看你怎么逃!
我站在原地。
看着四周瞄准我的毒箭。
看着林正雄胜券在握的脸。
看着林晚晚怨毒的眼神。
忽然。
笑了。
谁说,
我要逃了
我抬手。
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墓里格外清晰。
下一秒!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狙击枪响!
如同死神的叹息!
精准地!
贯穿了那七八个弩箭杀手的头颅!
血花爆开!
尸体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瞬间倒地!
什么!林正雄脸色剧变!
林晚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爷爷!有狙……
噗嗤!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一枚子弹!
精准地!
射穿了她的眉心!
鲜血,混合着脑浆,溅了林正雄一脸!
晚晚!林正雄目眦欲裂!
他猛地抬头!
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公墓对面的山坡上。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墨镜的身影。
缓缓放下了狙击枪。
他身后。
晏洐一身黑色风衣,迎风而立。
如同降临人间的死神。
冰冷的目光。
隔着遥远的距离。
锁定在林正雄身上。
晏……洐……林正雄浑身颤抖,老脸扭曲!
林老,晏洐冰冷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清晰地传遍整个公墓。
血债,
该还了。
林正雄猛地看向我!
眼神怨毒如同厉鬼!
是你!是你引他来的!
是啊。我坦然承认,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不然,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
陪你唠嗑
你!林正雄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举起拐杖!
我要你陪葬!
拐杖顶端,弹出一截锋利的刀刃!
他如同疯虎般扑向我!
速度极快!
完全不像一个垂暮老人!
我眼神一凝!
侧身!
险险避开刀锋!
同时!
手腕一翻!
那枚小小的银质长命锁,出现在掌心!
尖锐的锁角!
狠狠划向他的手腕!
啊!林正雄痛呼一声!
拐杖脱手!
我顺势一脚!
狠狠踹在他的膝盖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呃啊!林正雄惨叫着跪倒在地!
我上前一步。
冰冷的锁角,抵住他的咽喉。
‘先生’,是谁
林正雄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嘴角,却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永远……不会……知道……
他猛地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
黑色的血液!
瞬间从他嘴角涌出!
呃……
他怨毒地盯着我。
身体剧烈抽搐。
几秒钟后。
气绝身亡。
眼睛,依旧圆瞪着。
死不瞑目。
我收回长命锁。
看着地上林正雄和林晚晚的尸体。
还有周围那些冰冷的杀手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结束了
不。
先生……
还没露面。
山坡上。
晏洐带着人走了下来。
他走到我面前。
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问出来了
没有。我摇头,他自杀了。
晏洐皱眉。
‘先生’很谨慎。
嗯。我点头。
走吧。他脱下风衣,披在我肩上。
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包裹住我。
这里会有人处理。
我跟着他。
走出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墓园。
坐上车。
回家他问。
嗯。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晏洐。

如果……
如果‘天工匣’永远打不开,
你会失望吗
晏洐沉默了一下。
不会。
为什么
他发动车子。
因为,
我找到了,
比‘天工匣’更重要的东西。
车子驶离。
后视镜里。
墓园越来越远。
我睁开眼。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摸了摸心口。
那里。
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钥匙的真正秘密。
其实。
晏洐说得对。
钥匙,在我心里。
但。
它从来就不是什么血脉之钥。
而是……
活下去的勇气。
和……
复仇的决心。
天工匣
让它永远沉睡吧。
有些人。
有些债。
不需要借助外力。
该还的。
总要还。
我看向驾驶座上晏洐冷峻的侧脸。
晏洐。

蟹黄包,
别忘了。
他嘴角。
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嗯。
车子汇入车流。
驶向远方。
阳光正好。
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