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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满月后,凌云府彻底乱了套。
寅时三刻,凌云光着膀子在院里练刀。
背上趴着呼呼大睡的阿晏,父子俩动作神同步。
午时,我掀开书房门帘,只见公文堆成的小山里,凌云正用虎符逗阿晏爬行:
快!爬过来爹给你打匈奴!
夜半,某位大凌云蹑手蹑脚起床,偷走我枕边的绣帕,给尿湿床的阿晏当临时尿布。
阿晏周岁宴上管家却踉跄奔来:将军!宫里急召!
圣旨展开时,我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
北境匈奴来犯,皇帝命凌云三日后率军出征。
夜里,我默默替他收拾铠甲,却被他从背后拥住:这次最多半年。
骗人,上次说三个月,结果一年零七天。
我打断他,指尖抚过铠甲上未愈的刀痕。
出征那日阴云密布,我抱着阿晏站在城门口。
凌云一身玄甲,弯腰亲了亲儿子奶香的小脸:在家护好娘亲。
阿晏懵懂地抓住他的佩刀穗子:爹打!
凌云红着眼圈笑了,转头看向我时,却见我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
两个月了,你若不回来,我就带他们改嫁。我轻声道。
他手一抖,突然扯开护心甲,将贴身的平安符塞进我掌心:
带着它,就像我日日抱着你。
凌云走后,我害喜得厉害。
偏阿晏夜夜哭闹要爹,我只能抱着他站在城墙上望北境方向。
某夜雷雨交加,阿晏突然指着窗外:爹!爹!
我心头一跳,推窗竟见雨中一骑飞驰而来。
凌云的亲卫滚落马背,高举染血的军报:
大捷!将军不日便会归来。
我抱着孩子哭出了声。
自从亲兵传来大捷的消息,我便日日站在府门口张望。
起初,下人们还笑着劝我:夫人别急,大军凯旋总要慢些。
可一个月过去,连北境的商队都回了京城,凌云却仍杳无音信。
阿晏学会了一句新话:爹回
每次他这么问,我都只能强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快了。
夜里,我辗转难眠,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忽然想起凌云临走时的话:
这次最多半年
可如今,连他最信任的亲兵统领都支支吾吾。
这日,我替凌云整理书房时,突然发现暗格里的密信少了一半。
剩下的信件中,有一行被朱笔圈起:
匈奴王庭有异动,恐与朝中内应有关。
我的手开始发抖,凌云素来谨慎,绝不会无故拖延归期,除非。
备轿!我要进宫!我猛地站起身。
紫宸殿外,大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拦我:陛下正在议事,夫人请回吧。
我直接跪在汉白玉阶上,高声道:臣妇凌氏,求见陛下!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片刻后,皇帝阴沉着脸宣我进殿。
他眼下青黑,龙袍皱巴巴的,显然多日未眠。
陛下,外子究竟在何处我伏地叩首。
皇帝沉默良久,突然将一封染血的奏折扔到我面前。
展开奏折,凌云熟悉的字迹刺得我眼眶生疼:
臣已查实威远侯通敌,其与匈奴约定于雁门关设伏截杀臣。
臣将计就计,然生死难料,求陛下护臣妻儿周全。
落款日期是两个月前。
朕派了三批禁军去接应,只找回他的断剑。皇帝嗓音沙哑。
我浑身血液凝固,却听见皇帝又补了一句:但,没找到尸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指甲掐进掌心,抬头直视天子:求陛下准臣妇亲赴雁门关。
皇帝眯起眼:你怀着孩子。
正是因此,他若还活着,定会拼死回来见这孩子第一面。我轻抚孕肚。
殿外惊雷炸响,照得皇帝面色明灭不定。
他突然将虎符抛给我:带朕的玄甲卫去,但若寻不到,你必须回来。
我重重叩首: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