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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安安康复出院。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
陆泽远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引擎低沉的轰鸣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他伸手调整了下后视镜,确认后排的安全座椅已经扣好,才缓缓踩下油门。
阳光透过车窗斜斜地洒进来,在仪表盘上投下一道暖黄的光影,随着车子启动微微晃动。
安安像只好奇的小雀,紧紧扒着车窗,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呼啸而过的梧桐树在他眼前化作绿色的残影,偶尔掠过的广告牌、骑着单车的路人,都能让他的瞳孔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他肉肉的手指不断在车窗上点来点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要把这些飞驰而过的风景都牢牢记在心里。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稚嫩的声音里裹着蜜糖般的期待。
安安转过头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翘起,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疑惑与好奇。
我伸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刘海,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尖。
去看海。
短短三个字出口,都能听见我自己声音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后视镜里,陆泽远投来关切的目光。
我别过头,假装去整理背包里的零食。
安安瞬间挺直了小身板,塑料玩具发出咔嗒的碰撞声。
他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兴奋得几乎要从座椅上蹦起来。
是动画片里的大海吗有大鲸鱼和小螃蟹的大海吗
他一连串的追问像泡泡般冒出来,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
车子驶入沿海公路时,咸湿的海风突然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海藻特有的腥甜。
远处黛青色的海平面终于露出一角,浪花碎成点点银光,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安安突然安静下来,小下巴抵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从未见过的蔚蓝,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当轮胎碾过沙滩旁的碎石路,陆泽远稳稳停好车。
我还没来得及解开安全带,后座已经传来急切的拍打声。
妈妈快下车！我要去摸水！
安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晚一秒见到大海就会消失不见。
我牵着他的手走下台阶,滚烫的沙粒从脚趾缝里钻出来。
安安突然挣脱我的掌心,白色的小鞋子在沙滩上踩出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迎着海浪奔跑时,病号服的衣角被风高高扬起,像一只急于飞向天空的纸鸢。
妈妈快看！好大的水！
他的欢呼混着浪涛声,在海天之间久久回荡。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我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喉咙发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无数个在医院度过的夜晚,消毒水的气味、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安安苍白的小脸......
此刻都被眼前鲜活的场景击碎。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儿子奔跑的身影。
不知何时,陆泽远走到我身边。
他的手掌带着体温覆上我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背上输液留下的针孔。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望着远处欢闹的安安,声音哽咽,我在想,如果安安没有生病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嫁给顾言琛就好了......
那些被深埋的遗憾和痛苦,在海风的吹拂下,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陆泽远缓缓转过身,双手轻柔地捧住我的脸,拇指擦去我脸颊的泪水。
他的眼睛里盛满坚定与心疼。
苏晴,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他的声音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安慰。
从今天开始,我们只看未来。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卷起细碎的贝壳和海草。
安安蹲在水边,专注地看着浪花吞没自己的小脚丫,又笑着跳开。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身,回头看向我们。
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他挥舞着沾满沙子的小手,声音清脆：爸爸妈妈快过来！我们一起堆城堡！
忽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们。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我愣住了。
安安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陆泽远蹲下身,和安安平视。
安安,我是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安安歪着头,眨着大眼睛看他。
你是我的什么
陆泽远看向我,眼中满含询问。
我点点头。
安安,他是你的爸爸。
安安的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吗
真的。
安安忽然扑进陆泽远的怀里。
爸爸！
这一声爸爸,让陆泽远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紧紧抱着安安,肩膀在颤抖。
安安,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来晚了。
安安在他怀里蹭了蹭。
没关系,爸爸现在来了就好。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夕阳西下,我们三个人坐在沙滩上。
安安在我们中间,小手分别牵着我和陆泽远。
苏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陆泽远忽然开口。
什么秘密
当年我并不是故意消失的。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