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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无声下行。
我试图挣开高炀紧扣的手腕,想拉开一丝距离。
男人垂眸扫来,非但不松,反将我猛地拽得更近。
近得几乎被他圈进怀里,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瞬间将我包裹。
阿妍,别动。
那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嗓音,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我身体瞬间僵直,血液都像凝滞。
电梯抵达车库,他几乎是以半拥半迫的姿态,将我带向他的车。
心尖发颤,我不得不开口:我....我自己有开车来的,高炀。
高炀脚步蓦地顿住,侧首,眼神如淬寒冰的探针:阿妍,你要反悔
反悔吗
是的,我后悔了。
我恨程昭入骨,恨不能将他碾入尘埃。
可是,我并不想将自己搭进去了。
为了哪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将自己活成更大笑话的傻事,做过一次就够了。
我下意识垂下眼睫,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高炀静默一瞬,喉间竟溢出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情绪的低笑。
阿妍。
你还是这样,每次心虚,都像只受惊的鹌鹑,低垂着小脑袋。
他抬手,指尖似乎想触碰我的发顶,却在半空停住,最终缓缓收回。
你今天累了,我不逼你。
车在哪我送你过去。
说完,他竟真的后退一步,绅士地摊开手掌,示意我先行。
这是我认识高炀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妥协。
记忆中那个偏执成狂、寸步不让的少年....似乎真的被岁月改变了一些
这个念头,让我紧绷的神经短暂松弛。
变了就好。
那通电话,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一路无话。
沉默在空旷的车库里蔓延,只有脚步声空洞回响。
终于,停在我的车前。
我解锁,他抢先一步拉开驾驶座车门,姿态无可挑剔。
我坐进去,低声道:谢谢。
高炀唇角微弯,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不客气。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来。
我愕然。
他却极其自然地倾身过来,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替我扣好。
温热的指尖若有似无擦过我的锁骨,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走吧,顺路把我捎回去。
他靠回椅背,目视前方,仿佛理所当然。
车子汇入夜色车流。
我握着方向盘,脑中一片混沌,完全理不清事情为何会走向如此荒谬的境地。
阿妍,高炀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格外清晰,专心开车。
我猛地回神,再不敢分心,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路面上。
也因此,错过了他一路投注在我侧脸上,那深沉得近乎贪婪的目光。
一路被他如有实质的视线笼罩,开到爸妈家楼下时,我额角已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高炀抽出纸巾,极其自然地抬手,想替我擦拭。
我像被烫到般猛地后仰躲开。
他的手悬在半空,空气瞬间凝滞。
尴尬与一丝久违的恐惧爬上心头。
我几乎以为下一秒,高炀就要发作。
便强压着心悸,提前色厉内荏发脾气:开着车呢!乱动什么
高炀的眸色深不见底,声音却异常平静:车停了。
车停了还不下去!我几乎是吼出来。
他又低笑一声,听不出喜怒:听你的。
说着,他再次倾身过来解我的安全带。
别碰我!
我抬手抵住他靠近的胸膛,正要爆发,却听他道:
阿妍,这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