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终于来了。
云曦端坐镜前,她梳妆手艺极佳,嫡姐往日淡妆浓抹,皆出自她手。
平日里,她也靠手艺扮丑,不叫让人发现她与嫡姐有着八分像的脸。
如今洗净浊粉,看到这姣好绝色的容颜,她自己都有几分恍惚。
这样的脸最不应该出现在罪奴身上,逼着她谨小慎微,步步维艰。
而今夜,她需要这张脸带她逆境翻盘。
很快,她给自己绾了个和郦箬澜一模一样的发髻,画好眉,戴上面纱。
她故意不点朱唇,面纱之下是素着的一张脸,坐等桂嬷嬷过来提醒她替换。
琴声弹了半宿,果酒也送了半宿。
她看着支起的小窗外,嬷嬷太监们喜气洋洋往屋里送东西,间或窸窸窣窣地闲聊两句。
“陛下正为国事烦忧着呢,谁都不敢触霉头,偏咱们小主子能哄得眉开眼笑……”
“可不是吗?我瞧着这瑶光宫的主位说不准要换人坐了。”
嫡姐若是没有半分手段,前世也不可能步步登凤位,也正是因为嫡姐是倾尽家族之力养出来的标准后妃,得知自己竟子嗣艰难,而与自己一母同胞的罪奴妹妹居然天生好孕的时候,才会那么崩溃吧?
这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云曦并不会因为重生一遭就掉以轻心。
她擦亮没有开刃的软剑,只听桂嬷嬷推开门,给了她一个眼色。
两人没有做声,都心知肚明下一步要干什么。
云曦行至垂花门帘外,只见嫡姐的芊芊玉手往陛下的衣领探去,解开了他明黄色的外袍。
大夫人是将军之女,战场上只喝烈酒,郦箬澜当然也继承了母亲的好酒量,喝了半晌,居然只不过是微醺,两颊边飞粉色,朱唇一抿,娇声道:
“皇上,臣妾为了皇上学了剑舞,皇上可要欣赏欣赏?”
慕萧辞眯着眼睛,靠在锦榻上,虽则是衣襟松散了,却并不消减帝王威仪。
酒醉正酣,眼前的美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无数个。
他甩了甩头,想要看清,却被红色发带蒙住了眼。
“美人这是……”
他笑,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
“皇上,臣妾去换一套衣裳,等会儿再来伺候皇上,好不好?”
郦箬澜用甜腻的嗓音哄诱着,人已经站起来,退到不远处的屏风后,甚至熄灭了殿内大部分的烛火。
云曦已经候着了,光影交错之间,二人的身影重叠。
她瞧见嫡姐微醺的眼神清明起来,给了她一个暗含警醒意味的眼神。
云曦神色平静,上辈子,此时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第一次进宫,第一次为慕萧辞一舞,第一次抵死缠绵欢好……
确实是手心冒汗,强装镇静罢了。
可此生她再上龙榻,她心境竟平和了许多,脑海里只有言钰洛宁两个孩子可爱的面庞。
那是她的孩子,今生她不会让言钰和洛宁认毒妇为母。
云曦手握软剑,从屏风后面盈盈走出来,昏黄烛光下,她腰肢轻摆,眉眼虽然还是少女的娇憨清纯,神色却已有妩媚风情。
她指尖勾住慕萧辞的脖颈,轻唤:“皇上……”
随后咬住慕萧辞的耳珠,教导他如何用嘴咬住面纱,亲自揭开她的真面目。
面纱之下是一张素着的面庞,惊艳绝美。
还没等他记下来,云曦早就贴上慕萧辞的唇,用力地咬上一口。
狗男人,真恨不得也咬死他才好。
“陛下,奴的唇是不是要艳一些才好看?”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经历前世种种,云曦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会拿捏男人。
就算是天子,她也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酒是个好东西,慕萧辞今日已经被迷了神志,心都为眼前的女人乱了节拍。
第一次,他被人咬破血都不曾生气,更是抬起修长如骨的指节,蘸着自己唇角殷红的血给美人涂上胭脂水粉。
“爱妃,你可知朕是九五至尊?”
他的眸色深了几分,对着那沾染艳色的唇报复性咬了一口。
云曦吃痛哼了一声,察觉到自己也被咬破了唇,更是主动攀附上去,伸出舌尖舔舐他唇上的伤口。
“奴不知道什么是九五至尊,奴只知道自己在心上人的怀里……”
她故作娇态,声音更是甜得不行。
慕萧辞再也忍不住,把她横抱起来,踏入里殿。
轻纱帷幔,烛火摇晃。
大殿内昏暗的光更是增添了几分旖旎,更别说女子有意无意的勾引,慕萧辞只觉心火愈燃愈烈。
“陛下,别咬我……”
云曦轻喘愈发沉重,嘴上说着别咬,却将肩颈微微递过去,由着男人在她肩上留下一抹咬痕。
慕萧辞闷哼一声,整个人压了下去。
他确实是有些醉了,不然怎么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便是这种欲擒故纵的拙劣手段,都觉得欢喜。
嗅吻着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不止于此,甚至还要更多。
这夜确实是有些漫长,外面的郦箬澜听到寝殿里面的声音,水都抬了四五次。
原本端庄明丽的面容,也在暗影下渐渐扭曲。
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把丈夫拱手让人,更别说那个丈夫还是如今的天子。
郦箬澜自己都没跟与皇上共赴巫山几次呢,云曦却爬上了龙床。
若不是郦家催得紧,她决计不会甘心将云曦送上去。
好在,身边的桂嬷嬷劝住了她。
“娘娘,子嗣为大,不要忘记大夫人的叮嘱。”
“可她……”
郦箬澜恼恨得发抖,那绝美的脸都添上几分狰狞。
“待到她诞下子嗣,要活的还是死的,不都是娘娘说了算吗?”
桂嬷嬷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开导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大小姐。
郦箬澜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她是嫡女,大夫人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打小便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根本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依赖罪奴在后宫站稳脚跟。
不过桂嬷嬷说得不错,眼下子嗣为大。
皇上登基三年,中宫病弱,眼看没几天活头了,膝下更是无子,现在正是需要依靠子嗣稳住朝政的时候。
只要她抢先诞下皇子,说不定就能争一争凤位。
为了当上皇后,这点小委屈她还是受得了。
可郦箬澜在意的不光是这个,还有云曦的那张脸。
与自己相似八分却还要绝美的面容,若是被皇上看到,势必会心动。
为了以防万一,待到事成之后,她绝对不会让云曦这个贱人活着。
一定不会!
而不远处,里殿的云曦终于清醒。
她被整整折腾了两个时辰,浑身上下都酸胀得厉害。
她听到外面的钟鸣,算着时间,推开身上熟睡还压着自己的男人。
离开前还不忘记给慕萧辞的唇角抹上桂嬷嬷给的药膏。
这药膏是上好的祛疤药,只需一点点,就能够让伤口短时间内愈合。
昨儿练舞被嬷嬷打的红痕,现在也只有一道不明显的痕迹,而咬破唇角这点伤,指不定半天就恢复如初。
她不想让郦箬澜发现端倪,更不想现在被皇上知晓秘密。
抽身离开之前,舞裙被她脱下,换上宫女的平日的装束。
寝殿外面,郦箬澜一夜没睡。
她那阴郁的目光落在云曦身上,瞧见了云曦透着和平日不一样的风情,眼中的嫉妒更是藏不住。
可再一次站起来,脸上又换上那伪善的笑意。
“云曦,昨夜可还好?”
云曦话都不说直接跪下磕头,声音也是怯怯的。
“奴婢只知道昨夜皇上和娘娘恩爱似水,旁的一概不知。”
“不错,皇上昨夜与我情投意合,昨夜如胶似漆,恩爱如水。”
郦箬澜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终究是放了云曦一码,没有对她下手。
可看到她脸上透出的红润色泽,心中那怒火还是无法真正消灭。
可惜云曦已经退下,去殿外准备今日的早膳。
这些是嫔妃贴身宫女的活儿,云曦不敢在这个地方出了岔子。
回到自己住的耳房路上,她一直低着头,直到重新敷好扮丑的药汁,心才算落地。
她此刻身份太低,若是真的袒露身份,一则郦箬澜容不下她,二则宫中窥伺的目光太多,前世宫闱斗争何等惨烈,她的孩子绝对落不了地。
活下来。
先活下来才是真。
……
慕萧辞这一觉睡得很沉。
再次睁开眼,看到郦箬澜这张精致华贵的面容,总觉得缺了些味道。
可看向郦箬澜的神色如常,更是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朕还不知道爱妃这样的大家闺秀还会舞剑。”
“都是为了陛下学的,如今西北战事吃紧,臣妾也只是想给陛下助威打气。”
郦箬澜看着二人十指紧扣的手,还是羞赧扭捏了一下身子。
抛开身份尊贵不说,眼前的慕萧辞还有一番好皮囊。
剑眉星目、丰神俊貌的面容,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跟她平日见的世家子弟完全不一样,她此生最恨被人摆布,却对皇上一见钟情,哭着闹着要入宫,宁肯为家族掣肘。
可她才不甘心只当个妾,要做就做皇后,做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嫔妃每日都要给皇上穿戴上朝的朝服,系腰带更是要跪下,以表皇上九五至尊的身份。
整个后宫只有皇后无需下跪,郦箬澜再傲气,这会儿也要乖乖地按照规矩走。
可今日,她刚低头,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腰肢,托着她起身。
两个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慕萧辞忍不住想到了昨夜温存,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
不一样的馨香萦绕在鼻尖,他眸色微沉,状似不经意地拨开了郦箬澜的领口。
颈上肩边,并无吻痕。
慕萧辞松开了手,不着痕迹退了一步。
“昨夜朕让你累着了,今日不必下跪,也不必去请安,好好调养身子。”
“陛下……”
郦箬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心里的甜蜜都快要溢出来。
“等会再请御医过来给你瞧瞧,这身子骨还是要好好调养才好。”
他话里有话,连带着看向郦箬澜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揣测。
昨夜与他共眠的女子,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