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回了我和妈妈住过的那个出租屋。
一个连阳光都吝啬于照射的角落。
只有这里,才配得上我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我把自己锁在里面,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冬眠。
但我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江城那张扭曲的脸就会浮现。
他全身骨骼碎裂,像一滩烂泥,却偏要用那双怨毒的眼睛瞪着我。
我时常在深夜惊醒,手里紧紧攥着空气,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仿佛还握着那把敲碎他骨头的手术锤。
我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水。
但每天早上,门口总会准时出现一个保温袋。
里面是新鲜的食材,荤素搭配,甚至还有一小盒水果。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姜祁。
他还真怕我饿死,省得自己再处理一次尸体。
我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拿进来,机械地烹饪,再机械地吃掉。
活着,成了一种惯性。
直到那个晚上。
我又做梦了。
这一次,梦里没有江家人。
我回到了孤儿院。
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男孩,抢走了妈妈偷偷塞给我的那块糖。
我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把他的头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
他哭了,鼻血糊了满脸。
周围的孩子都在尖叫。
而我,看着自己那双小小的、沾着血的手,竟然笑了。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
只有酸水灼烧着我的喉咙。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受害者。
那头名为恶的野兽,一直就住在我身体里。
妈妈的死,只是打开了笼子的锁。
我打开房门,想去外面透透气。
一开门,就看到了他。
姜祁。
他就靠在走廊那面斑驳的墙上,脚边散落着好几根烟蒂。
他看到我,没有一丝惊讶,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他只是把手里一直温着的牛奶递过来。
我猜你今晚也睡不着。
那个也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紧绷的防线。
我接过牛奶,很烫。
烫得我几乎要拿不稳。
我没说话,他也沉默着。
我们就这样,一个靠着墙,一个倚着门框,在老旧楼道的寂静里,喝着同一份失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才掐灭了最后一根烟。
硬盘里的东西,我寄出去了。
我抬眼看他。
不是警察,他补充道,寄给了几个头很铁的调查记者。
还附上了一笔启动资金,匿名的。
他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里有些不真实。
估计这几天,州城的富豪圈会很热闹。
够他们喝一壶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