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五年的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
发出沉闷又解脱的巨响。
阳光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狱警在我出门前说,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我没回答。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不是回到这里,是回不到从前。
视线尽头,一辆黑色的车安静地停着。
车边靠着一个男人。
他在抽烟。
十五年,足够一座城市改头换-面,也足够一个男人变得更深沉。
姜祁。
他掐了烟,朝我走过来,步子不快,很稳。
岁月在他眼角刻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没变。
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能吞噬一切,也能倒映出唯一的我。
他没说话,只是拉开车门。
我也没说话,坐了进去。
车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的一样。
这味道让我感到一种诡异的心安。
车子平稳地驶入陌生的车流。
窗外高楼林立,光怪陆离,像另一个世界。
十五年前,我和他亲手将一个家族从物理到社会层面彻底抹除。
十五年后,他来接我,就像接一个出远门的朋友。
车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新的身份信息都在桌上。
他领我进了一间公寓,装修是冷淡的极简风。
很贵,但没有家的感觉。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心。
不是银行卡,不是新手机。
是一把钥匙。
一把老旧的、带着铜锈的黄铜钥匙。
我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它。
指尖的触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你妈妈以前住的出租屋,我买下来了。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又缓缓松开。
酸涩,又滚烫。
这个男人,他总是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最重要。
不是金钱,不是复仇的延续。
是根。
是我和妈妈唯一的家。
以后想做什么他问我,声音很轻。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看了很久。
那上面仿佛还有妈妈指尖的余温。
我抬起头,看着姜祁。
找份工作。
普普通通的工作。
然后连着我妈那份,好好活下去。
复仇的火焰已经烧尽了仇人,也烧尽了我的半生。
剩下的,是灰烬里冒着余温的土地。
我要在那片土地上,重新种出点什么。
为我,也为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