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院子里传来周玉梅欢快的声音:杨小姐派人送面料来了!全是进口货!
苏晚秋用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昂贵的布料。机遇与危机如同双生藤蔓,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交织生长。而她已经没有退路——订单接了,店面租了,全村人都知道了。
她咬破手指,在秘典空白处写下:1981年6月前必须转型。鲜血渗入纸页的瞬间,前屋风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穿着制服的市管会工作人员...
苏小姐,请务必赏光。杨雪将烫金请柬按在裁衣台上,镶钻的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香港商会联谊会,下周六在香江大酒店。
苏晚秋的剪刀悬在半空。请柬上烫金的1981年深港商界春季联谊会刺痛她的眼睛——这种场合意味着无数机遇,也意味着更多像林志强那样的试探。
我恐怕...
所有服装费用我们承担。杨雪打断她,指向墙角那匹银灰色真丝,就用这个,做件最时髦的礼服。她凑近低语,郑裕成先生也会出席。
周玉梅倒吸一口冷气。郑裕成,香港纺织大王,掌控着半个东南亚的成衣出口渠道。
剪刀咔嚓合拢,苏晚秋斩断犹豫:我需要三天时间。
送走杨雪,周玉梅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疯了郑裕成一根手指就能碾碎我们!
所以才要去。苏晚秋展开那本快被翻烂的《上海服饰》,在空白处快速勾勒,你看,郑氏企业去年开始在内地布局代工厂,但他们的设计团队还在用七十年代的版型...
煤油灯亮到深夜。李桂芝默默接过设计图,手指在腰线处轻轻一划:这里收半寸,走动时才有流水感。她的铅笔在图纸上飞舞,几个精准的修改让整件礼服顿时灵动起来。
妈,你...
我十六岁就能做晚礼服了。李桂芝耳根微红,突然从箱底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这是上海服装学院的立体剪裁技法。
苏晚秋如获至宝。当夜,母女俩伏在缝纫机前,将银灰真丝裁成一片片几何形状。李桂芝的手像被施了魔法,布料在她指间驯顺地变成流畅的弧线。
天亮时分,一件不对称设计的鱼尾礼服诞生了。左肩缀满细碎的贝壳亮片,右肩却简洁得惊人,裙摆处层层叠叠的褶皱宛如海浪。
缺个配饰。李桂芝突然拆开自己的发髻,取下一枚古朴的银簪,这是我外婆传下来的,改改能用。
簪头被巧手弯成月牙状,缀在腰间恰似一钩浮出海面的新月。周玉梅围着成品转圈,突然红了眼眶:这哪是衣服...分明是艺术品。
联谊会前夜,苏晚秋在试衣镜前僵住了。镜中人与初来时的渔村少女判若两人——真丝礼服勾勒出优雅曲线,银簪在腰间泛着含蓄的光,连晒黑的皮肤都成了野性美的点缀。
还差最后一步。李桂芝捧出珍藏的雪花膏,轻轻抹在女儿脸上,上海姑娘都知道,这是最自然的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