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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凛心口那半颗灵心已经透明到几乎消散。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他就这样独自站在喜宴外的风雪中。
直到灯火渐熄宾客散尽。
直到我的笑声彻底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宗门,他踏上了禁地,启动上古禁术。
血阵猩红刺目,他站在中央。
指尖凝聚灵力,一寸寸剜向自己心口。
每剥离一分,他的魂魄便碎裂一截。
剧痛让他跌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可他却笑了。
原来这么痛。
可阿蘅,却受了两次。
第一次,是她为救他,亲手剜下半颗灵心。
血泪斑驳地对他说:吃下去就不会死了......
第二次,是他为苏瑶,冷眼看着她痛到痉挛。
却仍残忍地剜走她剩下的半颗。
如今,这半颗早已枯萎的灵心,在他掌心轻轻一碰,便碎成了齑粉。
他望向百草谷的方向,唇角溢血,却低低笑了。
阿蘅,今日我将你的灵心还给你了。
这一世总算没再弄疼你。
他的魂魄完全消散前,记忆如走马灯闪过。
我熬夜为他熬药时单薄的背影。
我因他受伤哭到流出血泪的模样。
我魂魄消散前那句:谢凛,我本就只剩七天了......
最后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还爱着他的沈蘅。
她站在山茶花下,对他温柔地笑:阿凛,你看,今年的花开得真好。
最终谢凛的身体化作细雪,簌簌落在禁地枯死的山茶花上。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没有人为他立墓碑。
甚至无人发现他的消失。
三日后的百草谷。
我倚在云隐肩头赏梅,忽然心口一悸。
云隐立即察觉,担心的问我:怎么了
他温热的手掌覆上我微凉的指尖。
我摇摇头,指尖无意识抚过心口。
没事。
我对他笑了笑:许是昨夜没睡好。
只是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那种感觉很微妙,但我却形容不出来。
云隐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将我往怀里带了带。
冷吗他忽然问。
我还没回答,他已解下自己的鹤氅裹住我。
带着药香的温暖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
连方才那阵莫名的心悸都被熨帖了。
我故意逗他:夫君这般惯着我,若是养成娇气的性子可怎么好
云隐低头轻笑,鼻尖蹭过我发间簪着的山茶。
我的云裳,合该被娇惯着。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
今早刚雕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簪在我鬓边。
比着你的眼睛挑的玉。
我眼眶突然发热。
曾几何时,也有人送过我一支簪。
可那人送的是山茶,剜的是我心。
而眼前这个人,连雕支簪子都要比着我的眼睛选玉。
不喜欢吗云隐顿时紧张起来
那我重新......
我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颈窝摇头。
他身上的药香清苦却让我感到安稳。
喜欢的。
我闷声说:特别喜欢。
窗外那株山茶忽然簌簌落下几片花瓣。
云隐随手接住一朵,别在我耳后:山茶也好,不过......
他忽然低头,吻了吻我眉心:不及你万分之一。
我仰头看着这个把我从混沌初生带到明媚人间的男子。
忽然觉得,那些前尘往事,都淡得像一场早该醒来的噩梦。
而此刻阳光正好,窗外的山茶花开得正盛,他眼底映着我的影子。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