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湾海岛十年租赁权,签了。
宋晚意搁下钢笔,声音平静无波。
她曾笃信许庭深是深渊里的光。
身为宋秋瑶的活体血库降生,他是她二十年晦暗人生里唯一的妄想。
他是长辈,是邻居,是大哥,她本该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心思死死摁在心底。
可许庭深对她太好,那点妄想便如野草疯长。
他们明明冲破阻碍走到一起,交换信物,只差一场婚礼。
他却亲手撕碎假象。
他娶她,不过是给移动血库套上枷锁。
他爱宋秋瑶,甘愿献祭自己的幸福。
那她算什么
宋同志,再确认一次。接待她的干部眉头紧锁,那岛荒僻,不通电话,没有固定渡船。一旦过去,等于与世隔绝。
宋晚意利落签名:我就是要所有人,都找不到我。
干部迟疑:手续上报区里审查至少半个月,半月后才能拿到批文正式过去。
她接过转让文书,从旧军绿挎包里拿出存折,将里面所有存款悉数转入指定账户。
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淹没她。
刚踏出办事处大门,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许庭深的二八大杠横在她面前。
他一贯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焦躁。
这是真相揭露后,她第一次见他。
宋晚意怔在原地,那句称呼脱口而出:庭深哥。
许庭深置若罔闻,甚至吝于一个眼神。
他猛地拽住她手腕,粗暴地将她拉上后座:跟我去卫生院!
车子蹬得飞快,一路猛冲。
宋晚意盯着他紧绷的后背,有些失神。
许庭深情绪很少外露,唯一一次失控,是几年前她贫血晕倒。
那天他慌了神,背着她狂奔到卫生院。
医生说输点葡萄糖就好,他却到处托人弄来高级营养品。
那时她满心感动,此刻才知——
许庭深只是忧虑他的宋秋瑶,会断了血源。
车子急刹,停在卫生院门口,她被许庭深拖拽着冲向抽血室。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暗红的血液瞬间填满血袋。
许庭深紧绷的神经似乎才松懈半分,沉声解释:秋瑶摔了,血流不止。
宋晚意那句下午本该去领结婚证哽在喉间。
父母与兄长已神色惶急地冲来。
母亲杨婉如双眼赤红,迎面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宋晚意眼前发黑,刺入血管的针头被撞得更深。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又被杨婉如抓着肩膀猛烈摇晃:叫你寸步不离跟着秋瑶!你聋了
父亲宋振邦冷斥:她凝血障碍你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
哥哥宋志强扶着情绪激动的母亲,讥讽刻薄:你就是存心想看秋瑶出事对不对
针头在皮肉里搅动,她疼得发不出声。
唯有许庭深的阻止响起,却字字如刀:别耽搁了抽血,秋瑶受罪!
500cc的血量,在他要求下抽足700cc。
宋晚意面无血色,意识飘忽。
另一侧病床,宋秋瑶面色红润被推出来。
所有责怪她的人蜂拥而上,围住宋秋瑶嘘寒问暖。
宋晚意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挣扎着撑起虚软身子往外挪。
她停顿几次,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最前方许庭深满是关切的侧脸。
身为他未婚妻的自己,在他眼中仿佛空气。
他甚至没发觉,他送的那枚银戒指早已不在她手上。
拭去脸上冰凉的泪。
前半生奢求父母分毫爱意,遇见许庭深后,更是如救命稻草紧抓不放。
现在,她不要了。
既然人人只爱宋秋瑶,无人爱她,她便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