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晚意昏沉沉睡去,梦中才得片刻喘息。
次日醒来,过度抽血的疲惫稍缓,喉咙却火烧般干痛。
这是常态,每次献血后必发高烧。
从前许庭深总会带她回他家,整夜守着用温水给她擦身。
如今他守着宋秋瑶,连一张纸条都吝于送来。
她苦笑着按了按胳膊上大片的淤青,摸索下床倒水。
搪瓷缸里昨夜的凉白开有股铁锈味,她也无心细辨,仰头便灌。
未及润喉,脸颊又挨了重重一掌!
火辣刺痛混着凉水泼溅的狼狈,父亲呵斥已劈头落下:宋晚意!街道通知让你过去登记,你怎么不去
母亲将一张字条直怼她眼前,纸上是宋秋瑶想吃的餐点清单。
末尾是全家对她清一色的催促,命令她准备饭菜。
晕眩感再次上涌,她踉跄着险些摔倒。
刚要开口,便见宋志强与许庭深一左一右护着宋秋瑶进门。
宋志强嗤笑:抽点血就装死演给谁看!
你这副鬼样子,谁信抽血能抽死人
宋晚意脸色更白,沉默低头。早已习惯这样的责骂。
我去弄。
许庭深轻拍她肩,语气故作温和:晚意是不是还不舒服
从前这关切会让她死心塌地。
现在她懂了,他的关心不过是为宋秋瑶续航的燃料。
宋秋瑶眼底闪过暗光,柔柔扯住许庭深洗得发白的衣角:别让晚意忙了,让她歇歇吧。
宋晚意嘴未张,宋志强已抢过话头:秋瑶你太善良!才惯得她蹬鼻子上脸!
她生来就是给你续命的,就该为你活!没有你,她连出生的资格都没有!她欠你的!
宋晚意心口钝痛,强忍酸楚。
水汽模糊双眼。
他们几时才会明白,她也是个人,也会疼。
......
餐桌。
宋晚意坐在长板凳的最末端,面前孤零零摆着一碟咸菜。
母亲习惯将肉菜堆在宋秋瑶面前,她搪瓷碗里各色荤菜被夹得冒尖。
宋晚意机械地咀嚼着碗里的糙米饭,味同嚼蜡。
一双筷子突然伸来,许庭深含笑将炒肉丝里仅有的几片肥肉夹入她碗中。
尝尝这个,晚意。
她夹起,舌尖泛起苦涩。
她从来吃不了肥肉,一吃就呕,许庭深不知,他只知宋秋瑶最爱吃这个。
那些他不爱她的铁证历历在目,她却直到此刻才看清。
饭菜更难下咽。
席间,宋振邦忽然提起婚期。
你们定下来也久了,婚礼啥时候办
许庭深与宋晚意动作同时僵住,诡异的沉默蔓延。
宋秋瑶不好意思地笑:庭深哥,晚意,真抱歉,我身体不好恐怕去不了。
但我多想见证你们最幸福的时刻啊。她看向许庭深,眼神缠绵情愫涌动。
许庭深果然接口:婚礼不急,等秋瑶好些再说。
他转向宋晚意,语气不容置疑:缓缓吧,晚意没意见吧
她早已感知他的决绝,只扯动唇角:我无所谓。
这是第九次推迟,也是第九遍谎言。
宋晚意抬眼,眸光清亮:我都可以。
看向得令后不再施舍她一眼的许庭深,心中一片释然。
毕竟他们,再不会结婚了。
宋晚意放下筷子起身:我吃好了。
无人留意她的离开。
唯许庭深望着那背影,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