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许庭深以为他的悔恨、他的卑微、他抛弃一切尊严的下跪。
至少能换来她一丝动容,一个靠近的机会。
可他看到的,却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安宁相伴。
许庭深的笑,是在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而这场悲情戏的观众或许早已退场。
他不想承认,可或许在宋晚意心里,他们早就两清了。
他们的纠缠早在宋晚意默默收拾好行囊独自登船那天就彻底斩断。
许庭深到今天才彻底明白。
那天宋晚意带走的,不仅是那几件旧衣物,更是连同那些从未真正得到过的父母兄长之情、未婚夫之爱,一股脑儿地全部丢弃。
想到此,他才惊觉自己错得何等离谱。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回。
曾经他不顾宋晚意身体虚弱强迫她抽血,在她生日时送的顶针与手表形成刺目对比,一次次推迟领证的日子。
他对宋秋瑶的呵护与纵容,最终都化作了刺向宋晚心的利刃。
他爱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那个戴着救命恩人假象光环的宋秋瑶
他真的爱过宋秋瑶吗可当她死于手术台时,他甚至没有参加她的追悼会便追来了海岛。
他对宋晚意呢
真的只是纯粹的利用那为何看到她受伤会下意识心疼
为何在她失踪后会疯了一样寻找
为何在意识到她会彻底离开时,会痛得撕心裂肺,甚至不惜放下所有尊严跪在冰冷的雨夜里那些心疼、焦虑、痛苦难道也都是虚情假意
还是在日复一日的利用中,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渊里,有什么东西,早已悄然改变
他蜷缩在那件散发着汗腥味的破旧军大衣下,身体因为持续的寒冷和高热而剧烈颤抖。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是他瞎了眼蒙了心,是他伤她至深!他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悔恨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终于明白了,他不能失去的,从来都不是宋秋瑶,而是宋晚意。
她曾经看向他时,眼中也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倾心。
可现在,他把她弄丢了。
永远地弄丢了。
窗外的天色从昏沉到惨白,又渐渐染上黄昏的黯淡。
许庭深在高热的折磨中度过了漫长而痛苦的一天一夜。
身体的热度在战士送来的消炎药和意志的双重作用下终于退去了一些。
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心口那个再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
当夕阳最后的余光再次透过草棚的缝隙洒进来时,许庭深挣扎着坐起身。
他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只是痛苦回忆的提醒,只是干扰她平静生活的根源。
钟振山如同主人般的关照,是一种无声的驱逐。
他该走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就这样走吗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连最后再看她一眼,都不敢了吗
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念头,微弱却执拗地亮起。
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不敢再提那些肮脏的过往。
他只是想在离开前,再和她说一句话,哪怕只是远远地再看她一眼。
他扶着低矮的门框,踉跄地走出草棚。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