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许庭深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红砖瓦房的方向,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挪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额角的伤口还在闷闷地抽痛。
当他终于勉强能看到那座掩映在防风松林中的瓦房轮廓时,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巨大的海礁后面,贪婪又绝望地望向那扇熟悉的低矮木门。
门紧闭着。
他等了很久,久到夕阳彻底沉入墨蓝色的海平面,暮色四合。
就在他以为等不到,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绝望时,瓦房侧面那个堆放杂物的小披厦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晚意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她似乎只是出来拿点柴禾,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袄,腰上系着旧围裙。
她走到院子角落,熟练地捆起一小捆晒得半干的松枝,侧影在暮色中显得单薄而忙碌。
就是现在!
许庭深的心脏擂鼓般跳动起来,他鼓足残存的所有勇气,从礁石后面慢慢走了出来。
他没有再靠近,保持着一段他认为安全的、不会惊扰到她的距离。
晚意。他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干涩、虚弱,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宋晚意闻声,捆柴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转过身。
暮色苍茫,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浓重的哀伤和绝望。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轻轻揪了一下。
但她很快压下了那丝异样,眼神恢复了平静疏离。
许同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疑问。
他怎么又来了
许庭深从她眼中读出了这句话。
这声疏离的许同志,像冰冷的铁针再次扎入许庭深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灼热和眼眶的酸胀。
他不敢长久地注视她,怕自己会失控。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黄泥的胶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声音。
他不敢提旧情,不敢说一句爱。
只能抓住一个他自以为或许能牵动她的话语,一个此刻显得无比愚蠢的话题: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你爹妈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他们......都惦记着你呢。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又可笑。可他还能说什么
宋晚意脸上的平静瞬间冻结!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失望和愤怒的火焰猛地从心底窜起!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暮色中那个佝偻模糊的身影,胸脯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微微喘息。
许庭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是不是从来就不知道我是谁!
又被他搞砸了。
许庭深脸色死灰,嘴唇微张,颤抖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宋晚意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诘问:
让我回家回到那个把我当血袋的家
回到那对在我生死关头放弃我、签字求着医生别救我的爹娘身边
你告诉我,他们惦记我他们惦记的是我赶紧回去,好继续给宋秋瑶当备用血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