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听见门外护士低低的交谈。
隔壁VIP病房那对真恩爱,男的亲手喂粥。
哪像这个306的,吐血晕倒,在地上躺了一小时才被送来,到现在连个探视的都没有。
封盈强撑着坐起,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向走廊尽头那间豪华病房。
虚掩的门缝里,白谨言正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勺粥,喂到陆时薇嘴边。陆时薇娇笑着摇头,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接着,陆时薇的手覆上白谨言的手背,引着他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阿言,你喜欢收藏名画,以后让我们的宝宝也学画画好不好
封盈那么‘厉害’,让她当保姆教孩子,你说行吗
那清晰的隆起弧度,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封盈眼中。
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流干。
白谨言毫无迟疑,一口应下:当然,轮不到她说不。
陆时薇满意地笑了,凑过去亲他唇角,目光流连在他指间那枚象征他们婚约的订婚戒指上。
戒指真好看,什么时候我手上也能有一枚呀。
她伸手,带着试探去摘那枚戒指。
白谨言竟未阻拦!
戒指轻易滑落,叮一声轻响,掉进他手中那碗温热的粥里。
陆时薇满脸歉意,泫然欲泣:阿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谨言眉头都没皱一下,连粥带戒指,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脏了,不要了。
像说那枚沾了粥的戒指,更像说那个被他彻底厌弃的人。
封盈再听不下去,踉跄转身,却因虚弱和心口的剧痛,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掌心被粗糙的地面擦破,刺痛钻心。
出院那日,只有白家司机来接。
见她神色郁郁,面无人色,司机小心翼翼提议:城东别墅区今晚好像有宴会,挺热闹的,封小姐要不要去沾沾喜气
封盈木然点头。
到了现场,彩灯闪烁,欢声笑语,她才惊觉,这竟是陆时薇的生日宴!
白总真是大手笔!为陆小姐办个生日宴,请遍了半个京城的名流!
封盈僵立在寒冷的夜风中,单薄的身躯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遍请名流,唯独她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不知情。
封盈转身欲走,却被一群嬉笑着讨要喜糖和纪念品的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挤进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一进门,正撞见白母满脸堆笑,褪下自己腕间那枚翠绿欲滴的玉镯,郑重地戴在陆时薇手腕上。
那是白家世代相传、只传儿媳的传家宝!
封盈与白谨言订婚多年,白母从不让她近观。
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套在了陆时薇的手腕上!
薇薇,好孩子,等你生下我们白家的金孙,妈只认你这一个儿媳。白母拍着她的手。
陆时薇摩挲着温润的玉镯,喜色难掩,却故作担忧。
可…可封盈姐姐才是阿言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白母嗤笑一声,眼神轻蔑:放心,一个假货,鸠占鹊巢的东西!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离得干干净净!
封盈呆呆望着这母慈女孝的一幕,心口传来迟滞而尖锐的刺痛。
原来白家上下,只认陆时薇。
封盈感觉喘不过气,仓皇逃离喧闹的大厅,跌跌撞撞跑向花园深处。
夜风带着凉意,她靠在一棵大树后。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白家女主人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妈,下一步该怎么做是陆时薇的声音。
好女儿!妈就知道你能成!白家压了我们陆家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们血债血偿了!陆母的声音带着狠厉和兴奋。
封盈呼吸猛地一窒。
陆时薇接近白谨言,怀上他的孩子,竟是陆家精心策划的复仇!
陆母的声音更加阴冷:当年调换你和封盈,就是想安插一个我们的人接近白谨言,伺机而动。谁知那个蠢货不争气,顶着陆家千金的名头跟白谨言相处这么久,连他的心都抓不住,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拿不到。
还得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薇薇你争气!你放心,妈心里只认你这一个女儿,封盈那种废物,不过是颗棋子,她不配做我的女儿!
封盈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成为封家的女儿,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贵,竟是亲生母亲一手策划的阴谋
凭什么
陆时薇的声音带着同样的疑惑:妈,封盈…她毕竟是你的…你怎么舍得用她去交换
陆母的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一夜情的产物罢了,一个错误。当年要不是为了稳住姓封的,从他那里套取启动资金,你以为我会生下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后面的话,封盈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宴会厅,如同行尸走肉。
浑噩间,见陆母与陆时薇亲昵挽手,言笑晏晏地走回来。
封盈无法面对,猛地起身欲走。
门口人群突然爆发骚乱,惊恐的尖叫四起。
疯子砍人了!快跑啊!
人群如受惊的兽群般奔逃推挤,混乱中将封盈狠狠推倒在地。
两个持刀的蒙面男人在厅中疯狂劈砍,寒光闪烁。
警察很快赶到,控制住局面。
一片狼藉中,陆时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扑向不远处血泊中的两人。
爸!妈!
刺目的血色中,正是刚刚还在与她说笑的陆父陆母。
封盈双手颤抖,看着那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
她在世上,再无血脉相连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