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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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路昀去面见了皇帝,称自己腿疾严重,要回边陲休养。
他带我隐居在西北的小城,边陲的风沙比京城烈得多。
起初我不懂,为何他要装作旧伤复发,步履蹒跚,拄着拐杖,行走艰难。
直到有一日,我听见他与人低语。
殿中仍有人存着异心,陛下年老多疑,此时若功高盖主,便是万劫不复。
原来,他装残,是为了避祸。
朝中不再提到他的名字,敌国也不再警觉,世子之名早被新贵所替。
他本不是这朝代的人,自然对这个世界的功名利禄没有任何想法。
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找我。
我们在边陲待了五年。
这五年间,未有战乱。
裴蓁蓁死后,后宫权斗骤减,京中短暂太平,未至更替。
可天灾降临,大旱连年,庄稼无收,百姓哀苦。
这时,谢路昀不再避世。
他带着我一城一城奔走,赈灾、施粥、修渠、募粮、护民。
黄沙灼人,他的眼神却始终澄澈。
可就在第六个夏天来临之前,他倒在了泥水渠边。
他的死因是日夜操劳,最后一口气,是在护着那一车车送往重灾区的粮袋时咽下的。
他的葬礼,我亲手为他穿戴战甲。
那夜,风止沙落,夜极静。
我焚香祷告,点灯万盏,随后饮下毒酒。
我跪在他坟前,靠着他身前的石碑,缓缓闭上眼。
阿昀,我来陪你了。
再睁眼,是刺目的白光。
同学同学你怎么了
我猛地坐起,发现自己正趴在课桌上,讲台上老师翻着历史书,指着投影屏讲:
......而这场边陲救灾行动,最终因谢家世子不幸病故而终止。他的夫人亦追随而去。
我瞳孔一缩,猛地低头翻开自己的课本。
那页上,正是【晚朝盛世——谢家世子与边陲赈灾】的章节。
配图是那日他披甲而立、我执灯送行的壁画。
我翻过几页——
【陆怀瑾:流放途中遭乱兵割舌断指,冻死荒山,尸骨无存。】
【程子矜:晚年弃文从商,因参与贪腐案而下狱,卒于狱中。】
【沈宴言:私自为皇妃调制堕胎药被弹劾,革职除名后逐出京城】
我手指微颤,这就是那三人的结局。
而谢路昀......
我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雨正落下,打在玻璃上,竟与梦中那夜重合。
我扭头看向身边座位。
他果然在那里,穿着整洁的衬衫,眉目温润如昔,正低头写着笔记,唇角噙着熟悉的浅笑。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转头看我。
这里的笔记你漏了。
我眼眶骤然泛红。
眼前是少年模样的他,却早已将生死一同走过。他还记得,他从未忘。
我意识到,我们回到了现代。
今生今世,无论身在何处,身份几何——
我们都属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