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退后半步时,脚踝碾到尖锐的贝壳,疼得她眼眶发酸。
你记得我的口味,知道我怕打雷,甚至连我后颈的痣都记得......但这些都是过去的许星蔓喜欢的。现在的我,看见你只会想起疼痛,而看见周南行......
傅西凛忽然吼出声,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某种尖锐的东西。
住嘴！
他掏出西装内袋的皮夹,抽出张泛黄的照片。
是大学毕业照,她踮脚替他别学士帽穗子,嘴角沾着没擦干净的口红。
你看,那时你眼里只有我。失忆只是让你暂时迷路了,没关系,我可以带你走出来。
许星蔓盯着照片里自己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周南行手机里存的那张。
上周她在民宿喂流浪猫,他偷拍的侧脸,嘴角沾着猫粮,眼里盛着笑。
那是傅西凛描述的过去的她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忽然伸手摸向他腕间的银链,指尖触到星星坠子的凹痕。
傅西凛,
如果爱一个人,不该让她想起你时只有恐惧和疼痛。你说我落水前后悔恨你,可现在的我,后悔的是......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心跳声隔着衬衫撞进她掌心。
别说了。
这里装着所有关于你的记忆,你可以慢慢挖出来。但别想推开我——当年是我把你弄丢的,这次就算用铁链锁,我也要把你锁在视线里。
许星蔓逃回民宿。
周南行坐在门口的竹椅上,膝头摊着本她翻旧的《海子诗选》,书签夹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那页。
他抬头时,看见她腕间的银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指尖捏着的、被海风揉皱的毕业照。
照片里的傅西凛在笑,可她的目光,却偷偷落在镜头外某个地方。
周南行起身替她拂开额前的乱发,指尖擦过她泛红的眼角。
他没伤害你吧
许星蔓忽然想起今早傅西凛替她买的早餐。
不加糖的南瓜粥,配着她以前最爱的桂花糕,却不知道她失忆后讨厌桂花香,闻见就会反胃。
而周南行知道。
他会在她痛经时煮加了姜片的红糖姜茶,会记得她怕黑所以总在床头留盏小夜灯,会在她做噩梦时坐在床边,轻声说别怕,我在。
这些细节里的温柔,是傅西凛用记忆堆砌的爱,永远无法触及的当下。
深夜,许星蔓摸着周南行教她编的蓝绳手链,听见窗外传来钢琴声——是《小步舞曲》,却弹得支离破碎,像被海浪打碎的月光。
可现在,让她心疼的不是那个在记忆里弹错琴的少年,而是此刻坐在礁石上,对着海面弹着破碎旋律的男人。
她忽然明白,傅西凛的偏执里藏着恐惧——怕她真的忘了所有,又怕自己记起了全部,怕那些被伤害与悔恨浸泡的过去,最终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
但有些路,一旦走岔了,就再也回不到起点。
就像她此刻摸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跳动的,是对周南行的依赖,是对当下温暖的贪恋,唯独不是傅西凛拼命想唤醒的、那个过去的自己的爱。
而傅西凛不知道的是,许星蔓落水前发的那条未说完的消息,其实是：傅西凛,我后悔的不是恨你,而是直到失去才发现——我从来没懂过,你藏在冷漠背后的,到底是什么。
希望下一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我也不要再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