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以荨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
她看见医生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她踉跄着扑向那辆盖着白布的推车,颤抖的手指抓住布料边缘时,突然失去了掀开的勇气。
直到冰凉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她才猛地扯开白布——
奶奶安详的面容映入眼帘,却再也不会对她露出慈祥的微笑。
奶奶……她哽咽着,眼泪砸在老人冰冷的脸上,我是以荨啊……您看看我……
您醒醒啊,求您醒醒,您不是说……还要看着我生宝宝的吗……别丢下我,我只有您了啊!
傅明予站在一旁,眼神罕见地闪过一丝愧疚。
他刚想上前,顾凌烟却突然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我的脚……好疼……她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望着傅明予。
傅明予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了看哭到几乎休克的夏以荨,又看了看梨花带雨的顾凌烟,最终转身走向了后者。
我先带烟烟去看医生。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夏以荨已经破碎的心脏,你……等我一会儿。
夏以荨没有回答。
她只是紧紧抱住奶奶渐渐冰冷的身体,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走廊上的医护人员都红了眼眶,有人悄悄别过脸去擦眼泪。
而傅明予,就这样抱着顾凌烟,一步步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哭得痛不欲生,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傅明予难得守在床边。
奶奶的后事我都安排好了。他声音低沉,墓地选在城郊最好的陵园,葬礼……
滚。夏以荨哑着嗓子打断他。
傅明予皱眉:夏以荨,你别无理取闹。这只是一场意外,我已经尽力弥补了。
夏以荨没再说话,掀开被子下床。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葬礼那天,阴雨绵绵。
夏以荨站在墓前,雨水混着泪水流下。
当最后一捧土落下时,她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
别碰我。夏以荨猛地甩开傅明予。
傅明予脸色难看: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几天我推掉所有工作陪你,奶奶的后事也安排得妥妥当当,你还要我怎么样
夏以荨抬头看他,眼神空洞:我要你离我远点。
傅明予深吸一口气:好,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我现在就去陪烟烟。
去吧。夏以荨突然笑了,你不是一直要我大度吗现在我成全你。
傅明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满意的表情:你想通了就好。
我答应过你,十年后就回归家庭,后半辈子天天守着你,所以这十年内,你别闹了,我没时间天天哄你。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
夏以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她不会要他了。
这后半辈子,就让他守着顾凌烟过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傅明予都没有回家。
夏以荨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收拾着最后的行李。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傅明予难得回来了。
傅明予。她叫住他,声音平静,明天十点,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她顿了顿,就在民政局门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拿。
傅明予愣了一下:你要送我礼物明天是什么日子
一旁的保姆忍不住插嘴:先生,明天是您和太太的结婚纪念日啊。
空气突然安静。
傅明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夏以荨也怔住了。
原来明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曾经,傅明予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神神秘秘地准备惊喜,他会亲手写贺卡,会订制独一无二的礼物,会带她去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重温旧梦。
而她也会精心准备,为他学做他爱吃的菜,熬夜织围巾,哪怕手指被针扎得生疼。
可现在,他们两个都忘记了。
就像这段婚姻,早就该被遗忘。
傅明予轻咳一声:好,那就民政局见。
第二天清晨,夏以荨起床时,傅明予已经不在家了。
她平静地洗漱,换上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曾经充满回忆的家。
然后,她提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民政局。
九点五十分,她拿到了离婚证。
十点整,傅明予没有出现。
十点十分,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傅明予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我现在有点事,暂时去不了了,你把那份‘大礼’送回家吧。
他正要挂断,电话那头传来顾凌烟娇嗔的声音:傅总,这个项链好漂亮!真没想到,你连我们认识几个月的纪念日都记得这么清楚……
夏以荨嘲讽地勾起嘴角。
原来如此。
她挂断电话,找了跑腿小哥将离婚证送到别墅,然后删除了傅明予和顾凌烟所有的联系方式,打车前往机场。
机场大厅里,广播响起:前往伦敦的CA937次航班开始登机……
夏以荨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
身后,属于傅明予的一切,都随着那本离婚证,彻底成为了过去。
这一次,她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