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梁宴为我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告别仪式结束后,他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一个星期。
梁家二老害怕梁宴出事,索性搬到了我们家里,时不时去房间里照看梁宴一下。
但很快的,梁宴就恢复了过来。
只是那张本来就不爱笑的冷峻脸上,现在更是难见喜色。
梁宴不知道在忙什么,起早贪黑,每天只睡4个小时,几乎都要住在公司里了。
梁宴的父母很担忧,但他们劝不动他。
我们共同的朋友看不下去,前去劝：
阿宴,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折磨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梁宴难得地邀请朋友多待一会,两人喝了几杯。
酒意上头时,梁宴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开口问朋友：
你说小影是不是很恨我
朋友叹了口气：
阿宴,这不是你的错。
谁都没想到吴薇竟然丧心病狂到敢给顾影私自注射过量芬太尼。
梁宴沉默了半晌：
可如果不是我,小影不会承受这种无妄之灾。
朋友猛灌了一杯酒：
没人希望顾影死。
她死了,你的悲伤不会比她父母少。
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晃着脚,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看不出来梁宴有多伤心。
还不是正常吃饭睡觉上班,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梁宴哼笑一声：
是吗
其实我也感觉还好。
我瞪了梁宴一眼,瘪瘪嘴。
看吧,我就说他根本就没多难过。
梁宴又和朋友聊了起来,他们绕开了我,开始聊生意上的事。
我听不进去,打了个哈欠,骑到了梁宴脖子上,打算给他压出个颈椎病来。
可揪了一会他的头发还是觉得无趣,就又飘到半空,百无聊赖开始仰泳。
每天飘在梁宴身后,好无聊,我不想继续跟着他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
而这时候,我敏锐地听见了吴薇两个字。
吴薇明天就要判了。
朋友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明显的兴奋。
梁宴点点头,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说：
我们刚才谈的生意上的事别忘记,也别反悔。
朋友哈哈大笑：
我俩谈好的事情,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送走朋友后,梁宴回了老宅。
叔叔阿姨见梁宴回来,喜笑颜开将儿子迎进了家。
一顿团圆饭吃完,梁宴罕见地摸了摸弟弟的头,感叹了一句：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二十了。
臭小子,是撑起一片天的年纪了。
弟弟吊儿郎当哼笑一声：
慌什么,反正有哥在前面扛着,我得好好玩几年！
梁宴笑了笑没说话。
我也有些无语地戳了戳他的脑袋。
这家伙,从小就好玩。
我和梁宴以前还开玩笑逗过他,要是哪天他哥不在了,他这个鬼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挑起梁家这跟大梁。
正想着,梁阿姨温柔地拍了拍梁宴的背,喊他进书房。
梁宴听话地跟了进去。
梁阿姨一进屋就抱住了梁宴开始哭。
梁宴哭笑不得拍着梁阿姨的背：
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梁阿姨不轻不重在梁宴背上捶了一拳：
你这死孩子,吓死你妈了。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小影的死一蹶不振,还好,还好你挺过来了......
梁阿姨刚收回去的眼泪,随着话音的落下,再次涌了出来。
梁宴叹了口气,竟也红了眼睛：
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
梁阿姨哭着：
小影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梁家没福气娶她进门。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就再催催你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说不定就不会让有心人有可乘之机了......
梁宴有些失神地嗫嚅：
是啊,要是早点结婚,说不定小影就不会死了,不过也没关系......
我抱着胸,没由来冒起一股火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梁宴说话。
结婚
这都没结婚就能为了吴薇各种伤害我,要是真结了,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更令我伤心的幺蛾子。
也不知道我的汗血宝马怎么样了,还有我的工作室......
我自嘲一笑,所有作品都被砸了,还叫什么工作室！
想到这里,我也变得伤感了起来。
梁宴又和阿姨聊了一会,晚上就在老宅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去上班,而是去了马场。
我有点开心,心想这家伙现在倒是和我蛮心有灵犀的。
我的马儿已经好了。
见到它的瞬间,我猛地扑上去对着它又亲又抱。
嘿嘿,我和马儿亲热,梁宴就在一旁自言自语。
我偶尔听到他说的话中,夹杂着对不起之类道歉的字眼,冷哼一声。
上次把我的宝贝伤成那个样子,确实应该道歉！
梁宴絮絮叨叨了好久,说的我都困了,他才起身打算离开。
我飘在他身后,感觉这几天自己的灵魂好像越来越淡,人也越来越没精神。
或许是该到了快离开的时间了吧。
我也不知道离开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或许是梁宴完成了我心中挂念
梁宴又带着我去了我的工作室。
这里早就被打扫干净了。
只是先堆得满满的雕塑,现在只剩下零星几件,看着都空荡。
我叹了口气,不想再看。
梁宴好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出工作室时,梁宴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是助理发来的,简短一句话：
【梁总,吴薇判了死刑。】
梁宴笑了,我也笑了。
我们一起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再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梁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安静的睡颜。
床头柜上隔着一封信,说是信,上面却只有短短两行字。
【爸妈对不起,是儿子不孝。但顾影她那么怕冷,我要是不下去陪她,怕她又偷偷哭了鼻子。
我死后,将我葬在她旁边吧,我怕她还在生我的气,不肯跟我一起睡。】
我终于明白,这几天梁宴的反常是什么意思。
他在公司拼命,是为了安排好自己死后短暂的空白档。
怪不得他昨天会和最信任的朋友谈好了签约。
怪不得他破天荒回了家,要弟弟撑起一片天。
我突然隐约想起来,梁宴和梁阿姨谈话时,我捂住耳朵时,他低语地后半句：
不过也没关系,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僵硬地扭头看向了趟在床上的梁宴。
这么一看,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嘴角竟挂着淡淡笑意。
我猛地跳到床上,试图叫醒梁宴。
可我的手越来越透明,甚至每动一下,就会消失一截。
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我的慌乱没人听得见。
我想要死死抓住梁宴,但终究是无济于事。
我彻底离开了人间。
可没想到我竟然没有消失。
被风吹散后,我飘到一座桥前。
桥上站着一道修长又熟悉的身影,正冲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