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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状若疯癫,突然冲向裴衍之,死死抓住他的官袍:
都是你!裴衍之!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说只要我帮你打压她,帮你立功,等你当上大理寺卿,就娶我为妻!是你害了我!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在寂静的正堂内炸响。
裴衍之浑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百口莫辩。
柳如烟疯了。
时而哭时而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会读心、别杀我。
三司会审连夜提审,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中,竟牵扯出了一个盘踞在西域、专门用邪术害人的秘密组织。
而她,正是那个组织安插在京城的棋子,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朝廷命官,窃取机密。
半月后,圣旨下达,柳如烟以妖术惑众,通敌叛国之罪,判斩立决。
行刑那天,听说她是被拖上刑场的,早已没了往日半分神女的模样。
而裴衍之,因为与柳如烟同谋构陷,败坏朝纲,被革去一切官职功名,念及其父辈曾有功于社稷,免了死罪,判了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还朝。
他被押解出京的那天,派人给我递了信,想在城门外见我最后一面。
我去了。
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脚镣,短短半个月,却像是老了二十岁。
鸢儿,他看到我,眼中燃起一丝希冀,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只是......只是被功名蒙了心,被她的鬼话迷了眼。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看着他,平静地问:如果我没有一个太医院院使的父亲出手相助,如果我没能翻案,你今天,会在这里跟我说这番话吗
裴衍之一噎,哑口无言。
你不会。我替他回答,你只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凌迟处死,然后心安理得地踩着我的尸骨,去迎娶你的神女。
裴衍之,你不是被蒙了心,你只是天性凉薄,自私自利。
我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我上一世的一条命。
那日公审之后,圣上在金銮殿上亲自召见了我。
他不仅恢复了我大理寺主簿的官职,更破格提拔我为大理寺少卿,位同四品,特许我不经请示,勘验天下一切奇案冤案。
我成了本朝有史以来,官位最高的女官。
我手中的验尸刀,成了悬在所有宵小之辈头上的利剑。
那套由公输先生打造的显微镜和铜镜,也被圣上命名为沈氏格物仪,下令工部仿制,分发各州府衙门,用于查案。
几个月后,我在大理寺开办了第一期仵作研习班。
开班第一天,安远侯世子也来了。
他如今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少尹,眉目俊朗,一身正气。
他站在人群中,对我笑着说:沈少卿,以后办案,还请多多指教。
我回以一笑,阳光正好,照在讲堂前那块天理昭昭的牌匾上,熠熠生辉。
鬼神之说,终将退散。
而我,将继续在这条道路上,为生者权,为死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