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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领导清了清嗓子,看向我,态度诚恳。陈瑶同志,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修复‘东方之声’,你是唯一的人选。国家正式请求你来主持这次修复工作。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需要什么,无论是场地、工具,还是其他任何条件,你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
他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秘书,已经拿出了纸笔,准备记录我需要的珍稀木材或者特殊工具。
我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抬起头。
我确实有几个条件。
秘书的笔尖停在纸上,等着。
第一,那个叫张月的女人,必须在《京城日报》上,用不小于四分之一的版面,刊登道歉信。信里要一五一十地写清楚,她是怎么在车站撞到我,又是怎么反过来勒索我的。一个字都不能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领导们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想到我的第一个条件是这个。
我没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第二,李伟东。他必须亲自回我们村,在我爷爷的坟前,磕头谢罪。
这话一出,连周局长的眉头都动了一下。这已经不是赔偿,而是诛心了。
第三,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李家的工厂,必须全额出资,在我的家乡捐建一座‘陈氏提琴工艺传承馆’。名字,就用我爷爷的名字命名。
秘书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为首的领导看着我,眼神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赞许。他点了点头:你的条件,合情合理。我代表部里,全部答应。
他转向周局长:老周,后续的事情,你来安排。
周局长立刻起身:明白。
半小时后,在市局一间压抑的办公室里,李厂长见到了我。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是血丝,再没有半分厂长的威风。
他看到我的瞬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局长把我的三个条件,冷静地复述了一遍。
每说一条,李厂长的脸色就白一分。当听到要捐建传承馆时,他整个人晃了晃,瘫坐在椅子上,粗重地喘着气,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好,......好,我答应......全都答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门开了,李伟东被他父亲派去的人押了进来。
他看到我,再看到他父亲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走到我面前,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就要跪下来。
我下意识地侧身让开,他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抬起头,满眼都是哀求和悔恨,声音嘶哑:陈瑶,我错了,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跪在地上的狼狈样子。
你的膝盖不值钱。我打断了他,我爷爷的清誉才值钱。去对我爷爷跪。
《京城日报》社会版,四分之一的版面,黑体大字标题:《论公序良俗与个人素质——由火车站国礼损毁事件引发的思考》。道歉信里,张月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被写得明明白白,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