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一夜之间,从人人艳羡的李家未来儿媳,成了全城茶余饭后的笑话。单位以作风问题,影响恶劣为由,让她卷铺盖走人。那些平日里围着她转的姐妹,如今见她像见了瘟神,绕道都来不及。
张月不甘心,哭着去找李伟东,却只换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丧门星!李伟东双眼通红,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的脸,我爸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滚!
两人彻底撕破了脸。
几天后,一辆小轿车在乡下泥泞的路上颠簸着,停在了我们村口。李伟东从车上下来,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一脚就踩进了泥里。村里人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
那不是李厂长家的小子吗穿得人模狗样的,来干啥
听说了吗在城里闯了大祸,回来磕头赔罪的。
哟,伟东这小子,出息了,还会磕头了呢!比小时候有礼貌。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李伟东被他父亲派来的人押着,一步步走到我爷爷的墓前。他双膝一软,对着冰冷的墓碑,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我,早已身在京城一处不对外开放的修复工作室里。文化部给我派来一位助手,叫苏文。他年纪不大,戴着一副眼镜,说话温和,身上有股书卷气。他懂文物,更懂尊重,递工具时手心永远向上,讨论问题时眼神专注,从不打断我的思路。
修复工作枯燥而精细,我和苏文一待就是一整天。
李伟东从乡下回来后,像是疯了一样找我。他捧着一沓厚厚的现金,还有一本烫金的房产证,像个输光了的赌徒,堵在了工作室门口。
那天,我正和苏文凑在灯下,用放大镜观察着琴身裂痕处的木质纤维。我们为一个粘合剂的配比问题起了争执,又在找到解决方案后相视一笑。那种全心投入的默契和喜悦,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李伟东就站在门口,看着灯下我和苏文专注的侧脸,看着我们偶尔因一个技术细节相视一笑。那种默契,像一根针,扎进了他心里某个从未被触碰过的地方。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陈瑶,他声音嘶哑,往前冲了两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看我一眼......
苏文只是往前站了半步,不偏不倚地挡在我身前,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李先生,陈同志正在进行重要的修复工作,不容打扰。
我连头都没抬,注意力全在那道细微的裂痕上,只是淡淡地对苏文说:把门关上,风大,影响木料温度。
半个月后,国家级音乐厅。
修复东方之声的最后一个步骤,是在这里完成的。我需要根据厅内独特的声学环境,做最后的音色微调。
周局长和几位文化部的领导,还有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都坐在台下第一排,神情专注,像是在等待一场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