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金丝雀反杀指南 > 第一章

穿书年年有,今年轮到我。
幸运的是,我没穿成那恶毒配角,不幸的是我穿成了——正是我睡前刚看完的那本虐文女主。讲的是暴君男主和他那强取豪夺金丝雀女主的故事。
看面前长得同建模一样,宽肩窄腰,身高180+的大帅哥,我一边发出尖叫,一边说出那句经典求生语录强扭的瓜不甜!陛下您要不考虑换个人喜欢
男主江黯闻言道,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是不甜,可解渴啊!
1.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便已欺近。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用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甜不甜,朕还没有尝过,要试了才知道。暴君的凛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霸道地将我完全笼罩。泱泱你跑不掉的。
救命!原著里女主就是在这个节点被强行占有,彻底的往虐文方向一可不发的方向发展,最后落得个撞柱自杀的结局。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看着那俊美的脸越靠越近,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仅存的理智尖叫着告诉我和他拼命只有死的更快。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我……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这样,得的我的人但是得不到我的心的。
你说朕随便江黯的动作猛的一顿。捏着我的下巴骤然收紧,力气之大,似乎要将我捏碎。
彻底玩完了,属于是精准踩雷了。原著里暴君最恨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权威性。随便这个词,在他听来无异于挑衅。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宽大的寝殿我清楚的听见自己因为害怕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和他压抑住怒火的沉重呼吸声。
你的心他轻嗤出声泱泱你觉得朕稀罕那玩意吗。
他强制爱典型代表,操控人心的高手,又如何因为我的三言两语改变他的想法呢,我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我被他咔嚓扭断脖子,或是施以更可怕的暴行。
然而,下巴上的力道被毫无预兆的松开了。
我试探的睁开眼睛,江黯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在我挂满泪水脸上搜索着。
呵……他突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薄唇微启间一字一顿的唤到:苏、泱、泱
我的心猛地一跳!万分惊恐的看着他。
告诉朕,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可依旧充满了魅惑,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胆敢占了朕的皇后的身子亲昵的擦去我眼角泪水,手掌随即附上了我脆弱的脖颈。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如此敏锐。
陛下在说什么呢,臣妾是泱泱啊……我试图模仿着原主的柔弱的样子来蒙混过关。
哦附在脖颈的手指在我的喉咙轻轻摩挲着,像是在等着食物咽气的秃鹫。
一分一秒过去了,江黯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但这样每一秒对我都是一种煎熬,横竖都是死。
受不了这种煎熬的我开口:我不是……
别急开口,朕给你时间。江黯似乎也玩够了这让人窒息的游戏,他收回了手,深邃的目光里是探究,是审视,似乎还有一丝难掩的兴奋。
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危险的弧度,好好想想,明日此时,朕要听到一个让朕满意的‘故事’。
他顿了顿,若你讲的故事无趣……泱泱这具身体,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自愿’地离开。
话音落下,那迫人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江黯直起身,优雅的整理好松垮的衣襟,随即他转身,离开了寝殿。
2.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上,我瞬间瘫软在地。
逃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书中女主逃跑被抓回的片段描述在我脑海中浮现,女主也就是在这种一次次逃跑被抓回中逐渐麻木到最后癫狂撞柱而死,更何况,我并非这书中人,人生地不熟。逃我又能逃去哪里。
告诉他他只是书里一个纸片人然后编一个离奇的身世可在江黯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多余可笑。
来硬的靠这没有任何反抗力的靠这娇弱身体简直天方夜谭,再想想宫门外那些虎狼般精锐的禁卫。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整整一夜,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推演了无数种说辞,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
天光大亮,恐惧耗尽了所有心力,当午后的暖阳洒在柔软的锦被上时,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骤然松懈,排山倒海的困倦瞬间将我淹没。既然横竖都是死,既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解法……那还挣扎什么
至少死前能舒服点是点。
任何人不得打扰我挥退了所有侍候的人,我蹭掉绣鞋,往那张宽大铺着柔软丝绸的床上躺去。
躺上床我不禁感慨真舒服啊……柔软的大床和上面的若有若无的香味格外安神,我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直至夕阳西下。
来人。我唤道。
殿门应声而开,侍奉的宫娥垂首恭敬地走进来。娘娘,您醒了可要传膳
传膳就不必了,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让御膳房备宴,还有,找几个手艺好的来为我梳妆。
宫娥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娘娘……她似乎想劝我。
照办。我打断了她。
3.
宫娥们鱼贯而入,我被簇拥着到铜镜前坐下。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颜如渥丹,未施粉黛便已是倾国之姿。一名宫娥为我上妆,另一名灵巧的为我梳理着头发,转眼间绾好了雅致的发髻。
妆成,她们又捧出各式发钗、步摇呈到我面前,上面的镶嵌的珠宝流光溢彩。
我毫不客气地选了许多。在宫娥们的巧手搭配下,繁复的钗饰并不显突兀,反倒衬得富贵逼人。只是那沉甸甸的珠宝全压在头上,分量着实不轻。最后,我挑了一根最喜欢的,镶着硕大珍珠的金钗簪上。接着,从众多华服中,选了一件秋香色衬底、枣红镶边、金丝满绣牡丹的薄厚适中的衣裙换上。腕上,则戴上了那只绿得发黑的玉镯。
待一切收拾妥当,走到外殿,案上珍馐罗列,金黄的螃蟹、奶白的鱼翅汤、蓝釉瓷壶装的美酒……更有无数叫不上名字的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都下去吧。我挥退了侍奉的宫娥。
偌大的寝殿内瞬间只剩下我一人,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勾起无尽的食欲。
我坐下,拿起筷子,享用起了这场最后的晚餐。
蟹肉鲜甜,鱼翅软糯,美酒甘洌,食物带来的松弛感弥漫全身。
我正专注炫着甜而不腻的茶果子时,殿门被推开,江黯来了,烛火在他高大的身影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我捏着半块茶果子的手顿住了,心脏在酒精的麻痹下只迟钝地重跳了一下,但却格外清醒。
我将手里的茶果子放下,没有起身行礼,只是隔着满桌的珍馐和摇曳的烛光看向他,拿起蓝釉酒壶:陛下,要来上一杯吗。
他眉梢不可查地动了动,深潭般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浓重的审视覆盖。
呵,他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他迈开长腿,径自走到我对面落坐。
我拿起一只干净的杯子,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陛下来……满上。
江黯拿起那杯酒,但并未饮下:一日思索,朕要的故事,想必已经精彩绝伦了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我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那迫人的视线,清晰地吐出:我没故事可讲。
很好!
下一秒,一只冰冷、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精准无误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朕给过你机会了。
我整个人被他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随着他的手指在不断收紧,空气被彻底隔绝,肺部像要炸开。
求生的本能让我双手徒劳地抓挠着他铁箍般的手臂,不甘的感觉在窒息中翻涌,凭什么他江黯就可以如此肆意妄为!
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那……你又……是谁
扼住我脖子的手,猛地一松。
属于暴君那掌控一切的、残忍嗜血的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知被强行撕开一道裂缝的茫然,如利刃精准刺入灵魂深处的震骇,但仅是一瞬间。
咳!咳咳——!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随后从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声:故事…勉强还行……
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殿门。仿佛刚才那场生死一线的对峙没有发生。
殿内重归寂静,我知道我暂时安全了。但代价是直接被焊死在了这金丝笼里。
4.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午后,我百无聊赖地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的蓝天,思绪飘得很远。
突然,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强烈的光线刺穿我的眼睛,在门口勾勒出一个高大、逆光的身影。
是江黯!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种带着玩弄意味的压迫感,也不是纯粹的暴戾。而是一种……混乱
告诉朕,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带着沉重的威压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陛下,确定……会信我接来说的一切我喉头发紧。
说!他在离我不远的位置坐下。
我试探性的表述着:陛下……你相信这个世界只是个话本吗
接着说。言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你是一本名为《暴君囚宠》的话本故事里……书中人人畏惧的暴君。见他没有打断我的意思,我将剧情一股脑的到了出来:你生于深宫,善于权谋,弑兄夺位,还强占自己兄长刚娶的皇后苏泱泱,也就是我。按照故事发展,您会强行占有她,将她囚于深宫,看着她挣扎、绝望、麻木……最终,她会撞柱而亡,而你……的结局,是王朝倾覆,死于叛军乱刀下。
所以,你是说朕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都不过是早已写定的话本

我瑟缩了一下,至少在我看的那本话本里……这样的。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审视着我脸上的每一丝表情,试图分辨我话语的真伪与分量。
那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胆寒的平静,既然你知晓结局,那告诉朕,这话本……可有更改之法
我不知道!我将实话脱口而出。
不知道
他忽然伸出手,却不是扼向我的喉咙,而是极其用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那你现在就听清楚了,朕的命,朕的江山,岂容他人执笔涂抹更不容那虚无缥缈的‘命运’摆布!既然你闯入了这戏台,就别想置身事外!
至于这戏下一步要唱什么!朕要知道。你若敢有丝毫欺瞒、或是试图逃离……指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惹怒他没有什么好处,我强忍着下巴的剧痛和内心恐惧,说出了后续剧情:几日后你与我都会收到我兄长苏言泽突发恶疾的消息,需要宫里的千年人参为药……
然后呢他追问。
我顿了顿说出了那烂俗的情节,您会以我兄长苏言泽的性命相胁,逼我下饮有催情效果的酒……然后自愿伺候你……
自愿江黯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他低沉的声清晰地在殿里回荡着,戏台都搭好了,那朕就登台看看这出戏怎么个唱法。
至于……这戏该怎么唱,由朕说的算他语气及其平淡,却蕴含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傲朕要看看,这所谓的‘命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5.
当跪在地上的面生小厮,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说出原著里的台词:娘娘救命啊!大公子他……突发急症,需要宫里的千年人参入药,可有一线生机!
大公子……原著中苏泱泱一母同胞的兄长,关系十分要好,按照剧情,此刻的苏泱泱只得找江黯,跪地哀求,饮下那杯加了料的酒,被迫自愿献身……
我深吸一口气后让自己作出书中中苏泱泱应有的反应:兄长他……怎会如此
快!快带我去见陛下!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惊惶,并向殿门迅速走去。
然而刚打开殿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内侍拦住。
我止住了步伐,顿了一下,掏出帕子挡脸上,装模作样的抽噎着。
并用余光往门口看去,看江黯要如何唱这一出戏
陛下驾到——江黯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我按照剧本演着,陛下!我立刻扑跪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求陛下开恩,赐下千年人参,救我兄长性命!我将刚才小厮和我说的复述了一遍给江黯,臣妾……臣妾愿做牛做马报答陛下恩德!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苏府小厮,最后落在我脸上。突出急症,要千年人参
是!求陛下开恩!小厮磕头如捣蒜。
然而,江黯只是侧首吩咐心腹太监:传朕口谕,开内库取千年人参,即刻送往苏府。着太医院院正亲往诊治。
遵旨!太监领命而去。小厮愣了一瞬,随即狂喜叩头谢恩,跟着离开了。
偌大寝殿只剩我与他。我依旧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赐药了这剧情这么容易的就改成了我演这么半天算个什么!
一双绣金玄色龙纹锦靴停在我面前极近处。
啧。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头顶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这戏,演得一如既往的……拙劣。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拙劣你大爷!老娘情绪层层递进,是你这神经病暴君自己崩剧情了!还动不动就掐脖子唬人,等我回去了,定给你续写个百八十个死法!
我强压怒火,脸埋得更低:陛下明鉴……臣妾忧心兄长,情难自禁……
忧心兄长他意味不明地冷哼,确定不是在脑子里‘问候’朕
靠!这暴君成精了!我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陛下明鉴,臣妾不敢……
行了,他踱了两步,背对着我,朕没兴趣看你继续演这蹩脚的戏。告诉朕,下一步所谓的命运,又给打算给朕安排什么
我认命地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道:旧臣勋贵会借我兄急病发难,称此为上天警示,是因陛下,弑兄夺位,强占兄嫂,严刑峻法,天理不容,逼陛下写罪己诏。
江黯沉默片刻,问了我原著中他的应对后,便径直离开了。
6.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江黯不再如原著中以激烈的方式清洗朝堂里的反声,没有罪己诏,而是一封边关的急报:边关被一支强大的外族突然袭,烧杀抢掠。
那些原本准备借着苏言泽急病发难的勋贵旧臣,被这封突然的急报打的措手不及了,内忧被强行转化为外患,所有的矛盾焦点此刻都指向了边关安危。
随着调兵遣将的军令一道道发出,粮草辎重日夜不停地运往北方。
我依旧被江黯囚禁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他每日都会来,有时在午后,有时在傍晚。他会简短地告诉我一些朝堂动向,边关军饷筹措完毕、新任将领是谁……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直到有一天,我毫无防备时,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若换作你,当怎么办
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但几次下来,竟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在询问我的看法。荒谬冲淡了心底的恐惧。如何回去毫无头绪,我索性抛开顾虑,搜肠刮肚地结合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碎片,小心的当起了臭皮匠给出开源节流等一类的建议。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只是偶尔打断,追问一两处细节,目光深沉难辨,最终竟沉默着听我说完了全部。这牢笼中的献策,成了我们之间最诡异也最平静的交流。
又是一个寂静的深夜。我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半梦半醒间,我忽感觉到有人站在床前。
我猛地睁开眼,陛...下你有什么事吗
他想做什么要在深夜无声无息地解决掉我还是……又想到什么新主意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怕什么他问,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怕朕现在就掐死你
我抿紧了嘴唇,不敢吭声。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我吓得猛地一缩,以为他又要掐我的脖子。然而,那修长的手指却只是停在了半空,并未落下。他的指尖在幽暗中微微勾了勾了,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最终,那只手缓缓落下,随意地搭在了床沿那冰冷的雕花上。
呵……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孤寂他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穿透了黑暗,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重量。
继续睡你的。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殿内的阴影,然后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7.
时间在惊心动魄的合谋与日复一日的囚禁中悄然滑过,我穿书至此,竟已半年。
殿外宫娥的窃窃私语:你听说了吗……云崖县……遭了大水了……
我无意识地将两只茶杯里的茶水反复倾倒。我知道,原著中那场倾覆暴君江黯王朝的关键浩劫——来了。
大水过后,流民遍地,饿殍满野,绝望最终将汇入颠覆王朝的叛军洪流。
殿门轻响,江黯踏入。他挥手斥退所有宫人,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冷电,直刺向我:这次,话本里又是怎么写的
我努力回忆书中那触目惊心的描述:大水冲垮堤坝,淹没良田屋舍,流民无数……朝廷开仓放粮,但地方官员贪墨赈灾粮饷……
你震怒之下,下令斩杀了几名贪墨的官员,严令地方强征民夫堵口。劳役繁重,最终,流民……成了叛军最大的兵源。
江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近乎实质的暴戾风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那么,他话锋陡转,目光如无形的锁链将我牢牢钉在原地,依你之见,除了这‘话本’里的法子,还有没有别的路
以工代赈啊!我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
他盯着我,目光如刀:说清楚。
我定了定神,解释道:就是朝廷不白粮食,让他们出力气干活来换!就比如召集青壮灾民去加固堤坝、疏浚河道……并给出力的人一定够一家人度日的粮食或是工钱……这样灾民有活路,不会生乱,朝廷急需的河工、道路修缮也有人干了。
他沉默了,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下一刻便会嗤笑出声,或是直接掐灭这荒谬的念头。
召集灾民……做工抵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缓慢,仿佛在细细研磨着每个字的音节,给粮……堵口疏河……每重复一个词,他眼中的光芒便锐利一分,像在黑暗中擦亮的火花。
所需钱粮给多少合适问题直指核心,不留半分余地。
这具体……得问朝中能吏毕竟现实操作的细节不是我这半罐水的普通人能计算估量的。
江黯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没再追问,朕知道了。他丢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转身离开了寝殿。
8.
接下来的日子,举国上下都在为治水救灾奔忙,我也迎来了没有江黯监视的日子。我倚坐在窗边宽大的木椅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志怪小说。
困在这方寸之地已逾半年,光怪陆离的书我基本翻了个遍,却丝毫寻不到回去的头绪,难道真的……回不去了
莫名的疲惫和委屈骤然涌上心头,视线不由得模糊起来。熟悉的旋律毫无预兆地从喉咙里滑出: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珠帘后,不知何时到来的江黯正静立着,我心头一紧,瞬间僵住。
还未来得及想好说辞,江黯已猛地穿过珠帘,跨到我面前,一把钳住我的手腕。狂暴的气息瞬间将我吞没:告诉朕!那调子叫什么名字!
他再次的疯狂吓得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送……《送别》!
送别……他几乎是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忽然,他低低笑了起来,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紧接着他猛地俯身,冰冷的呼吸裹挟着未散尽的疯狂气息几乎贴在我耳边: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一个母亲,阳光很好的午后……她哄孩子睡觉,哼了首歌……然后,和孩子玩一个叫躲猫猫的游戏。
江黯似乎完全没察觉我的震惊自顾自的往下说:孩子闭眼……数到一百……江黯沉重的呼吸喷在我颈侧,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她能藏的地方……最终……她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样。原著里那轻描淡写的早逝背后,竟是如此残忍的真相。他口中的母亲……究竟是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我不敢深想。
他钳着我手腕的力道依旧骇人,指节却在微微颤抖。
空气凝滞,我喉头梗塞,书里没有这段。
就在这时,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我被他攥紧的手背上。
他……哭了
这个认知比刚才的故事更让我震撼。
他似乎自己也未察觉这失控的瞬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喉结剧烈滚动,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命令,却又透着一丝脆弱:再……唱一遍。
恐惧的同时,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我吸了口气,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轻轻哼唱起来。
歌声在寝殿里回荡,江黯没有再说话。他依旧钳着我的手腕,力道却松缓了些许。他微微阖上眼,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了盛满痛苦的眸子。他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时空,紧绷的身体线条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弛,贪婪汲取着这点虚幻的慰藉。
一曲终了,他猛地松开我的手腕,眼底的水光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站直身体,抬手,用指腹极其粗暴地擦过脸颊,抹去残留的湿意,动作带着自虐般的狠厉。
今夜之事,若敢泄露半个字……那双刚刚流过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寒冷:朕会让你,后悔活着。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猛地转身,大步穿过珠帘仿佛多留一秒都是耻辱。
9.
之后,江黯便消失了。直至一个清晨,殿门毫无预兆地被推开,阳光勾勒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风尘仆仆,眼下青影浓重。他大步走进殿内,径直走到我惯坐的窗边。
洪水退了,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如同审视一件战利品,以工代赈,成效尚可。河堤重筑,官道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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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反应,他话锋一转:这笼子,待腻了吧从今日起,他声音平淡无波,宫内,除去军机要密之处,你可自行走动。
半年来梦寐以求的自由,竟如此突然降临。巨大的冲击让我一时失语。
他似乎毫不在意,目光掠过桌案上我吃剩的半碟茶果子。一个眼神示意,门外内侍无声趋入,将一个紫檀木盒呈到他手边,又无声退去。
江黯抬手掀开盒盖。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只瓷盘。那瓷盘如冰似玉,无水似水,釉色鲜亮,无繁复纹饰,却美得惊心动魄。
朕记得,你喜欢茶果子。
我猛地抬眼,心脏骤然跳动了一下。他竟记得如此微不足道的细节
前朝官窑绝品,世上仅此一只。他目光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郑重,赠予你,用它装你爱吃的茶果子,应当……相配。
绝世瓷器只为盛装寻常点心,还有那我一直想要的自由,是一个男人,他在用他笨拙又强势的方式表明心意。
所以苏泱泱,或是朕该叫你什么江黯目光死死锁住了我,留下!声音里带他都没有察觉的微颤。
心跳,在那一刻,凝滞了一拍。
阳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透出罕见的专注与柔软。这与初穿来时他贴脸的压迫感截然不同,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他。逼近的距离让我看清了他光洁的肌肤,感受他屏息散发的温热,那份揉杂帝王压迫与脆弱执着的极致英俊,激起一丝惑人的本能悸动,或许可以试试的念头悄然滋生。
但下一刻我立刻掐灭了念头。他可是江黯,弑亲、暴戾,这看似爱的背后不过是绝境中的占有,溺水者攀附朽木的疯狂。
我顿住了要拿起盘子的手,规矩的把手放在了桌下,顿了顿道:您错了陛下,此时你觉得您需要我,只是因为如溺水者紧抓浮木,但浮木终会碎裂,非彼岸。您需直面深渊,自己游出来或沉沦,都与我无关。
而我叫什么也不重要,在这故事我是苏泱泱,您故事里强取豪夺、随时会离开的皇后,这就够了。
他没有暴怒,没有反驳,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令人心颤,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缓缓站起身,沉默地转身,一步步走向殿门。但这一次,再没有落锁的声音。
10.
宫中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悄然流淌。除了几处机要禁地我无法踏足,生活似乎波澜不惊。只是,我偶尔会偶遇江黯。有时是我对着池子出神,他会无声地出现在几步开外;有时是在藏书阁,我费力地踮脚去够上层的书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会越过我的头顶,轻易地将书取下,随意放在我面前的桌案上,然后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日子就这样在无声的相遇中滑过。转眼间,新朝建立后的首次盛大秋祭便在太庙举行。
我作为名义上的皇后,站在命妇队列之首。看着江黯身着繁复的玄色绣金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步登上高高的祭坛。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就在江黯即将踏上祭台,接过长香——变故陡生!
祭祀队列中,一个原本低眉顺眼、站在前排的年老官员,眼中骤然迸射出刻骨的怨毒与疯狂!他猛地从宽大袍袖中抽出一柄短匕,暴起咆哮:昏君!弑兄篡位,天理不容!受死吧——!
图穷匕见,那年老官员直向背对着他江黯袭去。
尖叫声四起,一片混乱!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关于剧情、命运、自保的算计,瞬间烟消云散。身体仿佛有了自己意志,被一股巨大的、近乎本能的推力驱动——不是爱,不是情,而是这半年共同对抗那无形剧本的默契,是无数次生死边缘交锋留下的奇异羁绊,是一种……不愿看到这刚刚挣扎出一线生机的世界,再次滑向深渊的决绝!
小心——!
我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
随着我感觉衣服被利刃刺穿,剧痛弥漫开来全身:好疼!真狗血!世界逐渐失去了声音和色彩,视野开始模糊、旋转。人群的惊呼、侍卫的怒吼、兵器碰撞的铿锵……都变得遥远而失真。
11.
不知过了多久,仪器的规律滴答声伴随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地钻入鼻腔。我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悬挂着的输液瓶,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城市的、带着尘嚣的车流声。
我回来了!
你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是我的闺蜜林薇。她冲过来,你昏迷了三天,吓死我了!下次别再熬夜看小说了,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了。
手机给我!我要知道结局!
啥结局《暴君囚宠》吗我记得你不是吐槽它狗血得不行吗林薇在疑惑中从她包里翻出了我的手机,我拿到手机迅速点开阅读APP,翻到那本书的结尾。
屏幕上的文字清晰无比:太庙祭坛,寒光乍现,带着对江黯新政的旧臣举刀刺向新帝江黯。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细的身影如飞蛾扑火地挡在了帝王身前。
泱泱——!
帝王的嘶吼响彻太庙。
行刺的大臣被蜂拥而至的侍卫拿下,处以极刑。半月后,重伤的苏后终于脱离危险,悠悠转醒。帝江黯辍朝探望,帝在探望后,下了一道圣旨前废帝遗孀苏氏,感念其兄苏言泽于国有功,且苏氏本人……性情柔嘉。今特赦其出宫,赐还本姓,归于苏府。自此婚嫁自由,与皇家再无瓜葛。此后的江黯终身未再立后,后宫形同虚设,晚年将皇位传予宗室中一位颇有治国之志的子弟后遁入空门。
再无瓜葛、出家……江黯他放走了真正的苏泱泱。那个被他强行囚禁的女子,最后撞柱而亡的苏泱泱。他亲手斩断了这段由命运和他自身暴戾强行扭结的孽缘。
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洪流冲垮了心防,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说狗血怎么哭了林薇摸不着头脑的手忙脚乱地翻找纸巾。我纸嘞!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来自阅读平台的通知:我是《暴君囚宠》的作者墨染流年,看到你账号下的长评和结局讨论,感触很深。冒昧打扰,不知你是否愿意线下见面一叙
12.
出院后的下午,我坐在约定的咖啡馆靠窗座位,目光紧锁踏入咖啡店的人。
三点将至,门被轻推。一位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士走进来,眉眼竟与江黯惊人相似。她在我对面落座。
我开门见山的问道:您是墨染流年老师那本《暴君囚宠》是您写的
她颔首,更确切地说,我是江黯的母亲。
刚刚看见她的那一瞬间我就有了一些猜测,当听她亲口说出真相时,我还是不由的震惊了,您……也穿书了
是也不是,她眼神飘远,似乎在回忆我是身穿。在那个世界,我遇到了他的父亲,也是当时的太子,年少情浓,无畏无惧。可帝王之爱,那来不负天下不负卿的双全法,他需要稳固权力的联姻皇后,而非来历不明的孤女。当他身边渐渐围满世家贵女,权衡利弊……
她抿了口橙汁,后来偶然我寻得契机归来。然此间仅过数月,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的黯儿。我放不下他,我疯魔般寻找归途,耗尽半生,终于发现:唯有书写一个足够悲怆的故事,产生着强烈不甘执念与书中世界有微弱联系的灵魂完整激活,才能形成一个强大的锚点。通过既定的悲剧轨道中将其拉出来,带回……我的世界。
但我没想到,你出现了。她苦笑,你改变了结局。你不仅扭转了书中世界,更撼动了规则本身。你救了他,让他得以……选择了自己的渡己之路,虽非归途……
所以,他最后出家……我迫切追问。
是解脱。她望着我目光柔和而真挚:孩子,谢谢你。给了他真正斩断尘缘的勇气,让他得到解脱。
如今,知他平安,得其所愿,我也……该放下了。她声音里有遗憾,更多的是放下。
穿书于你,定是场惊心动魄的噩梦吧,我非常抱歉。她眼中带着歉意与怜惜,但,都过去了。当作一场离奇深刻的梦吧,悲喜皆留于翻过的书页,你的路,在前方。
她轻轻颔首,起身从容地融入门外川流不息的人潮。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是林薇的微信:晚上老地方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