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手指轻轻的抚松弛下垂的皮肤,那陌生又真实的触感,我在家我怎么了皮肤失去了往日的紧致,变得绵软而松弛,轻轻一捏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手臂处老年人粗糙的质感清晰可辨,它们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印记,标记着曾经流逝的岁月。
我起床走到卫生间看着卫生间里的镜子,叶家奶奶,我怎么变成了她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发颤,尾音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镜中人干裂的嘴唇同步开合,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茫然,完全不见记忆里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此时我摸到胸口的玉符,这不是父亲送我的吗它怎么会和我一起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它带我重生的吗
病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穿高定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满是担忧:妈,您怎么擅自坐起来了医生说您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要多休息
他走过来伸手想扶我,腕间的沉香木手串滑出熟悉的药香。。
味道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一段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看到无影灯下面,无数仪器发出尖锐的嗡嗡声,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们神色慌张地抢救着一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变成直线的老人,赫然是叶家老太太!她的灵魂在一片白光中渐渐消散,而就在那一刻,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坠入了这具陌生的身体。记忆重合,原来叶家老太太已经在做手术的时候猝死了,而我的灵魂刚好重生到叶家老太太的身体中。随着我的进入,心电监护仪的线慢慢的恢复正常。快,老太太还有救随着医生的喊叫,我慢慢的沉睡过去。
三天后,我从沉睡中慢慢醒来,此时的我的脑海中,上辈子十五岁生日那天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翻涌
——病床旁心电
监护仪刺耳的长鸣仿佛还在我的耳边回荡,那尖锐的声音穿透记忆,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父亲枯槁的手死死攥着我逐渐冰冷的手指,那股不舍与绝望,即便历经多年,依然能如利刃般刺痛我的心。他的手那么有力,却又那么脆弱,仿佛想要抓住我,却又无力回天。
妈,医生说您刚出院需要静养。
大儿子叶承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沉稳的声线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着
吱呀
一声,那扇木门被缓缓的推开,发出微弱的声响。他轻轻推开门,眼镜后的目光满含关切,直直落在我身上。看着眼前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的男人,我的脑海里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叶承渊,和我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叔叔,现在变成了我的儿子,感觉不知道怎么来面对他现在对我的情感,也不知道我以后该怎么样的和他相处。此刻在我记忆中又出现了另一种画面,是那个会蹲在幼儿园门口,用柔软手帕小心翼翼为她擦眼泪的小男孩,这是原来叶家老太太的记忆,包含看老太太对自己孩儿的不舍。时光真是神奇又无情,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一切都悄然改变。他的西装笔挺,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稳重,可那眉眼间偶尔流露的神情,还能让我看到小时候的影子。现在的我就是叶家老太太,我要带着她的记忆和我的记忆一起的活下去,带着老太太对家人的关爱,但是这些事情得等以后慢慢的处理,此时的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要去拯救我的父亲。
此刻,我的脑海中全是我的父亲的影子,我马上打开手机找人查询我父亲的情况。随后手机就收到了信息。沪上私立医院
VIP
病房,我的父亲季博达,因为我离去正昏迷半月,在那里与死神顽强抗争。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我的心,让我坐立不安。
我攥紧身上的睡衣,重生那日如潮水般涌入的记忆愈发清晰,前世的遗憾与不甘,在心底疯狂滋长,如同肆意生长的野草。那一件件往事,就像电影画面般在眼前一一回放,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可见,每一份情感都那么强烈。帮我订最早的机票去上海。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儿子的眼睛,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博达病重,我得去看他一眼
叶承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似乎想要劝说我得静养不能走动,但在对上我那执着近乎于执拗的眼神后,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我的决定,转身去安排车子陪我一起出发。
一个小时后,商务车缓缓驶入医院地下车库,叶承渊扶着我坐上电梯到达了父亲所在的病房楼层,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刺得鼻腔生疼,仿佛瞬间将人拽入冰冷残酷的现实。那气味浓烈而刺鼻,充斥着整个走廊,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我扶着拐杖,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沉重,金属拐杖头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那声音清脆而单调,一下又一下,仿佛在为我的脚步打着节拍。在护士们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慢的走向走廊尽头的病房。那看似不长的走廊,此刻却仿佛漫无尽头,每走一步,都像是跨越一段漫长的岁月。周围的墙壁白得刺眼,病房的门紧闭着,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透过虚掩的门,我看见病床旁各种电子仪器,仿佛预示着父亲病情的危急。看着医生手上的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像是一张张令人恐惧的判决书。父亲鬓角不知何时已有白发,昏迷中的面容还带着未褪去的憔悴,曾经那个高大挺拔、意气风发,能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如今却如此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令我心如刀绞。他的头发不再乌黑,面容不再刚毅,那安静躺着的模样,让我心疼不已。
季先生已经半个月没醒了。
护士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惋惜与无奈,我能见见他吗
我的声音沙哑得陌生,仿佛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当指尖触到父亲手背的瞬间,前世的记忆轰然碰撞。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曾陪着我跑遍大江南北求医,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冬寒夏暑,摸着父亲掌心的茧子,那是父爱的深刻印记;此刻这双手却瘦得只剩皮包骨,腕间还戴着妈妈临终前送他的手链,温润的手链早已蒙尘,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无情。那手链在他的手腕上显得那么孤单,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我让所有人离开病房,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和爸爸待一会。
上海的梅雨季节总是黏腻得让人喘不过气,消毒水混合着潮湿的气息在病房里弥漫。我跪在病床边,指尖轻轻摩挲着父亲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他的皮肤像一张风干的纸,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下面蜿蜒。爸爸...
囡囡来了
我俯身贴在他耳边,声音里满是心疼与坚定,滚烫的泪水砸在他的手背上,爸爸,不要离开我,我好想你,这次换我来救你。
走廊里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那声音急促得像是要踏碎地面。我转头望去,老三叶清欢戴着棒球帽匆匆赶来。平日里在聚光灯下光彩照人的娱乐圈顶流,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精致。她的棒球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头上,几缕被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疲惫,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不断滚落。她眼神中满是对父亲的牵挂,像是一汪被搅动的深潭,再也不见舞台上的从容。
妈!我刚推了通告就飞过来了,您怎么突然来上海了
她发梢还沾着细密的雨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赶得太急。她一把扯下帽子,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快步走到病床前。老三看着病床上皮包骨的季博达,曾经意气风发的长辈如今瘦得脱了相,让人心疼不已。妈妈,季哥哥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作为和父亲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此刻的她眼眶泛红,泪水在打转。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般难受,你的季哥哥,因为阿宁的离去病倒了。
话音刚落,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们的心。
我攥住女儿的手,前世妈妈的闺蜜苏晚晴也同时是我的干妈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现。苏晚晴总是穿着素雅的棉布裙,陪爸爸妈妈一起站在幼儿园门口等我放学,怀里抱着我最爱的草莓蛋糕。她的笑容那么温柔,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却总在母亲挽住父亲手臂时,悄然背过身去整理鬓角的碎发,她不想破坏好姐妹的家庭,只能藏起了对父亲的爱,以干妈的身份默默的看着她喜欢的男人,这个温柔坚韧的姑娘,在我妈妈死后,不顾别人的流言蜚语,一直照顾着重病的我,在我死后又默默照顾父亲,直到父亲死去也一直守候在父亲身边,终生未嫁,孤独终老。她的善良与深情,我始终铭记于心。此刻苏晚晴剧组封闭拍摄,还不知道父亲的情况,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给了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我仿佛又看到了她站在幼儿园门口的身影,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心疼。
小欢,
我握紧女儿的手,眼神中充满期待,帮妈个忙。帮我去横店找一个叫苏婉晴的人,找到她后告诉她,就说...
我这里有个重要角色,非她不可。
叶清欢盯着我,睫毛剧烈颤动,眼神里满是疑惑,但最终只是默默点头。她转身走到窗边拨打电话,压低的嗓音断断续续飘来,我虽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感受到她的认真。她的背影显得那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回荡。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原本刚毅的面容如今满是疲惫与沧桑,头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仿佛秋天里飘零的落叶。我轻轻坐在床边,握住他那青筋凸起的手那手有些冰凉,曾经厚实有力的手掌,如今竟如此脆弱。我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生怕弄疼了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酸涩难抑。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依然充斥在鼻腔,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我生病,父亲也是在这样的病房,也是在这样刺鼻的气味里,不同的是,那时守在我床边的,是精力充沛、眼神坚定的父亲。他总会用那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我的额头,哼着那首熟悉的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轻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还带着记忆里的温度。唱到
满天都是小星星
时,我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父亲,他紧闭的双眼没有丝毫反应,可我知道,在某个地方,他一定听得到。小时候,每当我哭闹不肯吃药,父亲就会一边唱着这首歌,一边背着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我破涕为笑。
挂在天空放光明……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发清晰。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我的歌声和心电监护仪的滴答滴答声。唱着唱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眼前浮现出父亲送我上学时的背影,辅导我写作业时的耐心,还有我取得好成绩时,他那欣慰的笑容。那些平凡又珍贵的瞬间,此刻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我继续唱着一首又一首,仿佛要把这些年没能说出口的感激与爱都融进这歌声里。父亲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只是不再有力地回握我。我多么希望,他能突然睁开眼睛,笑着对我说一句
唱得真好听,就像小时候那样。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父亲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我知道,无论父亲能否听见,这些歌声都是我对他最真挚的爱与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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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病房门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
吱呀
声。苏晚晴抱着一束雏菊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雏菊胸针,和花束相映成趣,更衬得她温婉动人。她的目光越过我,直直落在病床上的父亲身上,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花束包装纸,微微发白。慌忙的跑到床边,握着父亲的手说博达…他...
她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我不动声色地将花瓶往她手边推了推,苏老师,医生说多和病人说说话能刺激神经,您读书时朗诵最拿手,能不能给博达读读报纸,陪他说说话
她愣了愣,随即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当她翻开财经版,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念出股市行情时,父亲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我躲在病房外,透过门缝看见她念累了就低头轻轻擦拭父亲手背,动作轻柔而专注,像极了前世她偷偷抚摸父亲照片时的模样,满是温柔与眷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仿佛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深夜查房的护士告诉我,苏晚晴已经连续三天在病房待到凌晨。我在走廊转角撞见她蹲在消防栓旁吃泡面,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单薄的背上,为她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辉。她正用筷子仔细挑出面条里的葱花
——
父亲最讨厌吃葱,这个细节让我的心猛地一颤,原来这么多年,她依然记得。那月光下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单,却又那么坚定,她的执着让我感动不已。
几天后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病房,带来丝丝暖意。父亲终于慢慢的转醒,他望着守在床边打盹的苏晚晴,布满血丝的眼睛泛起泪光。我捧着热粥推门而入,故意大声说:苏老师,小欢说想请你当新戏女主角,不过得先通过试镜
——
陪病人康复训练,算不算合格呀
苏晚晴慌乱起身,耳尖通红,而父亲悄悄把床头那杯温好的牛奶,往她手边推了推。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的孤单守望,而是两个人相互陪伴的温暖与希望。那画面温馨而美好,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我端着熬了两个小时的药膳粥,看着苏晚晴正蹲在地板上,仔细擦拭父亲轮椅的每一个金属关节。她的白衬衫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垂落下来,沾到了额角的汗珠。她专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
晚晴,歇会儿吧。
父亲把报纸折起来,眼镜滑到鼻尖,总让你忙前忙后,我都过意不去了。
博达您说什么呢!
苏晚晴直起腰,脸颊泛起红晕,你刚出院需要静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她转身时,我瞥见她手腕上缠着创可贴
——
昨天为了给父亲摘后院的金银花,被藤蔓划破的伤口还没愈合。那创可贴像是一个小小的勋章,见证着她的付出。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自从父亲出院,苏晚晴几乎住在了家里,变着花样做各种营养餐,连父亲不爱吃的青菜,都能剁碎了包成翡翠饺子。而我则以世交阿姨的身份,默默观察着一切。每当夜深人静,看着父亲床头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
那是我五岁时拍的全家福,照片边缘已经卷起毛边,我就忍不住想,该怎么开口告诉他真相。那张照片承载着太多的回忆,每一次看到它,都让我心中充满感慨。
父亲在苏婉晴的精心照顾下
,身体在慢慢的康复,因为她的陪伴,心情也在慢慢的恢复,希望他能尽快的走出失去我的痛苦中。
今天是我的
60
岁寿宴,家里在城中最负盛名的
云顶阁
宴会厅为我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水晶吊灯如银河倾泻,将每一寸空气都镀上流光,空气中浮动着香槟与白玫瑰交织的甜香。当我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那把雕花红木椅时,冰凉的木纹透过织锦坐垫传来,硌得腰背生疼
——
这把椅子原是叶家老宅的旧物,如今被特意搬来,椅背繁复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投下斑驳阴影,像极了我这六十年岁月里堆叠的褶皱。
父亲坐在主位旁的紫檀木椅上,鬓角的霜雪比三年前更浓重了些,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泛着冷光。他身旁的苏婉晴穿着一身藕荷色旗袍,珍珠耳坠随着她举杯的动作轻轻晃动,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我左手腕上。而我正摩挲着掌心那枚温润的玉符,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口,玉符正面
岁岁平安
四个朱砂篆字在灯光下似有血色流动,那是十五岁生日当晚,父亲用指尖蘸着朱砂亲手写就的。
忽然间,宴会厅西侧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我抬眼望去,只见季博达端着香槟杯的手正在剧烈颤抖,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杯壁蜿蜒而下,在他熨帖的西装袖口晕开深色水痕。他望着我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惊悚的景象,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重重滚动了一下。
心脏猛地一沉,我下意识将玉符往袖袋里藏了藏。这枚玉符本该在三十年前就随我火化了
——
前世躺在瑞士医院的病床上,我攥着它咽下最后一口气,护士说父亲捧着骨灰坛时,始终将这玉符按在坛口。可此刻它却实实在在地躺在我掌心,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涎香,那是父亲惯用的香膏味道。
博达
苏婉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伸出涂着珍珠色指甲油的手想去扶,却被季博达猛地甩开。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得身后的水晶烛台叮当作响,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藏玉符的袖袋上。那眼神太熟悉了
——
前世我十五岁生日那晚,烛光里父亲也是这样看着我,滚烫的泪珠砸在我手背上,他说:阿宁别怕,爸带你去瑞士,找最好的医生。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眼前。飞机穿越云层时,剧烈的颠簸让氧气面罩落下,我攥着腕间的玉符,看着舷窗外急速倒退的云海,意识渐渐沉入永夜。再睁眼时,已是叶家老宅的檀木床榻,雕花床楣上的铜环在晨光中闪着冷光,而手腕上的玉符不翼而飞。后来我才知道,那架飞往瑞士的航班中途失事,无人生还。
叶老太太,
苏婉晴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如刀,季总问您这玉符……
可是有什么典故
她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我将玉符彻底塞进丝绒袖袋,指尖残留的凉意混着龙涎香,仿佛父亲的手正隔着时光轻轻握住我。祖传的玩意儿罢了,
我端起面前的参茶,瓷杯边缘的缠枝莲纹硌着虎口,听说季总最近在收购古玩行前几日还听人说,您收了个带‘岁岁平安’款的明代玉牌
余光里,季博达染霜的鬓角又开始细微颤抖,他转身拿起侍者托盘里的威士忌,仰头饮尽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宴会厅的乐声不知何时换成了《友谊地久天长》,弦乐声中,我看见父亲端起酒杯的手顿了顿,袖口的腕表表盘恰好反射出水晶灯的光斑,像一滴凝固的泪。
几天后,我再次站在这座承载着我无数童年回忆的别墅门前。岁月的风雨在它古朴的外墙留下斑驳痕迹,铜制门环上的锈迹,仿佛是时光写下的密码。深吸一口气,我缓缓跨过门槛,刹那间,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我涌来,将我淹没在往昔的岁月里。
阳光斜斜地透过客厅那扇雕花玻璃窗,菱形的光斑温柔地洒在地面上,仿佛时光在这里定格,将过去的美好都封印其中。褪色的波斯地毯边缘微微卷起,上面暗红花纹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艳丽,像干涸的血迹般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记得那年,我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玩跳房子游戏,一个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墨水在地毯上晕开,形成一片不规则的痕迹。我满心忐忑地等着父亲的责备,可他却只是笑着,说这是地毯新添的
艺术图案,那温暖的笑容至今仍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目光缓缓扫过墙角的博古架,青瓷花瓶上那道细微的裂痕格外显眼,那是我十二岁时练习投球留下的
杰作。当时的我,满心都是运动的热情,却不小心闯下了祸。如今,瓶中早已没了鲜花,只插着几支干枯的芦苇,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往事。玻璃柜门后的景泰蓝香炉蒙着薄灰,恍惚间,我仿佛又闻到了母亲焚香时,那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茉莉花茶的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遥远。
墙上的照片微微泛黄,记录着曾经的美好时光。爸爸妈妈合照中的他们笑容灿烂,那时的父亲高大帅气,浑身散发着自信与活力;母亲美丽大方,眉眼间满是温柔。我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中自己扎着蝴蝶结的辫子,如今照片边角已经卷起,像被岁月亲吻过的痕迹,每一道褶皱都藏着一段难忘的回忆。
绕过雕花屏风,实木茶几上的玻璃杯印着淡淡的唇印,仿佛母亲刚放下茶杯离开不久。妈妈走后,我们一直保留着这些她在时的装饰,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的气息,留住那些温馨的时光。水晶吊灯垂下的珠串积着灰,却依然能折射出细碎的光,让我想起某个除夕夜,我们全家围坐在这里包饺子。灯光温暖而明亮,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欢声笑语几乎要把屋顶掀翻,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啊。
此刻父亲并不在家,管家李叔认识我现在的叶家身份,他客气地将我带进客厅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我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家里慢慢走动,每一步都像是在翻阅一本尘封的相册,回忆不断涌现。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季家书房,望着和前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书房,心中满是感慨。书桌上摆着的檀木匣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轻轻打开它,里面躺着泛黄的婴儿服,针脚歪扭的小熊图案让我眼眶发热。前世母亲离世后,父亲笨拙地学着给我缝衣服,总是把熊掌缝成兔子耳朵,那时的他,虽然不擅长这些,但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对我的爱。
就在这时,门轴发出轻响,季博达举着茶杯僵在门口,茶汤在杯沿凝成波纹。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惊讶:叶姨,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父亲回来了,应该是李叔没有遇到他,所以他不知道我来的事情。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般沙哑,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檀木匣
——
他看到了我刚刚因为怀念摆在桌子上的玉符。
他快步走到书桌前,一把拿起桌上的玉符,我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玉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缓缓翻转,背面那道细小裂痕赫然在目。这是我前世摔倒磕在石阶上,玉符磕破了一个角,父亲坐在桌前小心修复留下的痕迹。记忆中,父亲用胶水细细粘合玉符的模样与此刻他颤抖着伸手触碰玉符的样子重叠在一起。叶姨,这是阿宁的玉符,已经和阿宁在一起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父亲满眼通红地看着我问,而后摸着玉符,声音破碎地喊着
阿宁...,那呢喃混着哽咽砸在寂静里,父亲的眼泪滴在玉符上,晕开了上面的朱砂字迹。我望着他鬓角的几缕白发,突然想起前世他昏迷时,在呼吸机规律的嗡鸣中,我守在他床头整整十五个日夜,那十五天里,我是多么害怕失去他啊。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年瑞士医院的雨,冰冷而又孤寂。我轻轻覆上他布满薄茧的手,心中感慨万千。或许,重生的意义就是让时光倒流,让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有了重逢的机会。你到底是谁阿宁的玉符为什么在你这里
父亲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此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声瞬间变得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我在他对面缓缓坐下,指尖划过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您还记得吗五岁那年的生日,您背着我在暴雨里跑了三条街,就为了给我买草莓蛋糕……
我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眷恋。父亲猛地颤抖起来,眼镜滑落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当我说出当年他在手术室外守了整整三十七个小时,当我复述出他在我病床前说过的每一句祈祷,他的眼睛里滚出两行泪,声音颤抖地喊道:阿宁……
我的阿宁……
真相大白后,空气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我慢慢和父亲说起了现在的事,他不时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如今变成了一个老太太。
此后,父亲开始像个孩子般黏着我。吃饭时,他会偷偷把苏晚晴做的红烧肉夹到我碗里,笑着说:阿宁,吃肉,上辈子你什么美食都吃不了,这辈子我要带你吃遍全国。
那笑容里满是宠溺,仿佛要把前世亏欠我的都补回来。深夜,他会叫我去书房,翻出尘封的相册,絮絮叨叨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每一张照片、每一个故事,都承载着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但每当提到苏晚晴,他就会突然沉默,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眼底藏着深深的愧疚,那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天傍晚,暮色像一层轻柔的纱幔,缓缓笼罩了整个小院。夕阳的余晖洒在院中的花草树木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我故意支开苏晚晴去买点心,借口说想吃巷口那家新开铺子的桂花糕。看着她撑着淡紫色的油纸伞,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巷尽头,我才转身回到后院。葡萄架在雨后散发着湿润的草木香气,风掠过藤蔓,叶子沙沙作响,那声音轻柔而舒缓,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时光掩埋的古老故事,而我,也将在这里,续写与父亲未完的亲情篇章。
父亲坐在藤椅上,手里攥着一串刚摘下的葡萄,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轻轻挨着他坐下,握住他那只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却意外地感到一片冰凉。爸,
我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苏晚晴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等到你那句真心话。
父亲的身体猛地僵住,手中的葡萄簌簌掉落几颗,滚落在青石板上。他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继续说道:上辈子,她一直守候在你病床前,每天都给你读报纸,就像现在这样……
读到财经版的时候,你总爱挑眉毛,她就会笑着说你还是改不了操心的毛病。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赶紧递过茶杯,却看见他眼角渗出的泪光。是我对不起她……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当年怕拖累她,故意疏远……
看她嫁给别人的时候,我躲在酒厂后面喝了一整夜的酒。
所以这次别再错过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那是我托邻居家的小欢特意买的,票根还带着体温。我把票塞进父亲手里,触到他指尖的颤抖,小欢说今晚有场电影,苏晚晴最喜欢那个导演,说他镜头里的晚霞总像会流蜜。
暮色更深了,院角的栀子花开得正盛,甜香混着雨气弥漫开来。父亲摩挲着电影票,指腹在票面上反复描摹,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而坚定,就像我小时候看他修理农具时那样专注。远处传来木门
吱呀
的开门声,苏晚晴拎着点心盒走进来,发梢还沾着细密的雨珠,像缀了一层晶莹的碎钻。她身上的蓝布围裙还沾着酱油渍,玻璃瓶里的酱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在青砖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父亲突然挺直脊背,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清朗,甚至有些微微发颤:小苏,今晚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
苏晚晴愣在原地,手中的点心盒差点滑落。她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脸颊泛起红晕,像熟透的苹果。我悄悄后退几步,躲到葡萄架后面,看着晚霞从院墙爬上来,为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父亲的耳朵尖也红了,却依旧固执地举着电影票,而苏晚晴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光。
这一世,迟到的告白终于赶上了黄昏。那晚霞绚烂而美丽,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将半边天染成蜜糖色。我听见葡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吟唱,又像是在为他们的爱情祝福。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糕的甜香和栀子花的芬芳,一切都那么美好,仿佛所有的遗憾都在此刻被这温柔的暮色轻轻抚平,化作了岁月里最动人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