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黎琳盯着我空荡荡的无名指半晌,终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的墓园飘着细雨,我抱着月月生前最喜欢的蛋糕来到她墓前。
墓碑镶嵌的照片上,月月笑容灿烂,那是她幼儿园入学时拍的。
墓前的雏菊沾着水珠,显然是刚换的新鲜花束。
想必黎琳也来了。
她这时候又在装什么好母亲呢分明是她的纵容间接害死了月月。
她根本不配当月月的母亲。
我厌烦地将雏菊拿开,放上一束向日葵。
月月喜欢向着阳光生长的花,她的生命也本该如此。
黎琳估计早就忘了,雏菊是李浩哲最喜欢的花。
我从包底拿出黎琳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指尖抚过墓碑上月月的脸颊。
月月你看,爸爸不会再当傻瓜了。
你总责怪是因为自己,爸爸才舍不得离开她。
记忆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仿佛月月此刻就在我的面前。
不是这样的,爸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你的爷爷奶奶给爸爸在海外留下了一笔足够我们生活一辈子的钱。
爸爸本想着,安排好一切再告诉你,以后就去你最喜欢的北欧生活。
我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是,爸爸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等手续办妥后,我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去了北欧。
我换掉了从前的手机号,注销了国内所有的社交账号,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
我重新拿起画笔,北欧的美景让我沉浸其中,常在画板前一坐就是整日。
直到三年后,律师打电话给我,让我处理叶家的别墅。
我这才从国内的新闻得知,黎琳接手叶家公司没多久就宣布了破产。
我走后,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
被她送去会所的李浩哲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
在黎岁生日那天,李浩哲带着儿子上门求和。
情绪失控的黎琳亲手杀死了黎岁。
可她因为精神疾病无法被判刑,只能被关进精神病院。
我家别墅的产权证上只有我的姓名。
看来,是时候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了。
再次推开别墅的大门,尘土味让我下意识捂住口鼻。
这间承载无数记忆的别墅,如今像座精心布置的坟墓。
主卧里所有摆设都复刻着我离开前的模样。
连洗漱池上我没盖盖的剃须刀,都被小心翼翼地摆在原位。
至于从前那些被李浩哲抢走的限量手表和藏品,也都完好地放在衣帽间。
所有关于李浩哲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
可痛苦的记忆是无法被随意遮掩的。
我的父母,我的女儿,他们都回不来了。
我委托别墅出售后,深深叹了口气。
过去的东西,就都让它过去吧。
就在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去机场时,我又一次见到了黎琳。
三年未见,她鬓角竟生出了白发,哪还有半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抬手想碰我的肩,又在半空僵住,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下一秒,这个曾在商界不择手段又残忍的女人,竟当众红了眼。
景珂,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她的嗓音混着机场人群的嘈杂,断断续续钻进我的耳朵。
其实,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她怕是忘了,在她出人头地的那天,她转身就把李浩哲接进家里。
她对我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她说,是李浩哲的牺牲成就了她的现在。
她说,我连李浩哲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可如果黎琳不嫁给我,她永远无法到现在能拥有的高度。
她不是离不开谁,只是失去谁,心就偏向谁。
如今她攥着我的手腕,瘦削的手背上还留着精神病院的针孔痕迹。
我垂眸道,我不会再回头,我们好自为之吧。
她激动着颤抖道,我为月月报仇了啊!我杀了那个孽种,我也算为你们父女做了件事。
黎岁死得很惨,内脏全被挖出来喂了狗。
这样的女人,早就不配称为人。
如果你有良知,如果你真的把自己当月月的母亲。
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接李浩哲进门。
我抽出被她攥疼的手,登机口的提示音恰好响起。
她追上来的脚步在玻璃门前停住,隔着一层透明屏障,我看见她崩溃地蹲下身痛哭。
这次出国后,我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业。
就在我的绘本被杂志社看中签约那天,手机突然弹出黎琳的讣告。
她在精神病院吞药自杀了。
三个月后李浩哲的死讯以更惨烈的方式传来。
论坛里流传着他赤身裸体蜷缩在废弃仓库的照片。
曾经被黎琳捧上天的男人,最后被从前的金主用针管扎得满身窟窿。
有人说白总报复他害她家破人亡,有人说他不过是被生活逼死的可怜人。
有些人用死亡终结纠缠,而我要带着被撕碎过的生命,在这片新世界的阳光下。
替从前被禁锢的自己,好好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