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外面下着雪,我裹着被子打车去医院,司机都担心地问我要不要先叫救护车。
在医院的急诊科排队的时候,我恍惚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顾言深,他正温柔地给苏婉买药,还买了热粥和保温杯。
苏婉只是轻微感冒,可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又是量体温又是买药,还亲自喂她喝粥。
苏瑶姐姐,你要多喝热水,这个药记得按时吃。
言深,你对我真好。苏婉靠在他肩膀上,声音软糯。
傻瓜,照顾你是应该的。你身体这么弱,以后一定要注意保暖。
而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输液到深夜,护士都同情地多看了我几眼。
第二天顾言深回家看不到我,第三天才想起来问佣人。
苏小姐她前天晚上去医院了,住了一晚才回来。听说烧得挺厉害的。
我以为他会关心一下,哪怕只是问问我好些了没有。可他只是冷冷地说：
装病博同情苏瑶从不会用这种低级手段。
她身体不舒服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从不给别人添麻烦。
她越是模仿,越显得自己廉价。真正有教养的女人不会用生病来博取关注。
我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嘴唇还是青紫色的,突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又发烧了,这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熬了一夜。
春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我差点高兴得哭出来。
这个孩子也许能让顾言深对我好一点,也许能让我在这个家里有点地位。
我精心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买了他爱吃的菜,还买了红酒,想给他一个惊喜。
六点、七点、八点......我一直等到九点多,他才回来,身上还带着苏婉的香水味。
言深,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紧张地看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护着肚子。
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他连头都没抬,在看手机消息,估计是苏婉发的。
我怀孕了。
他手中的叉子啪地掉在盘子里,抬头看着我,眼神里不是惊喜,而是厌恶和愤怒。
你说什么
我怀孕了,已经六周了。我小心翼翼地说着,以为他只是太惊讶了。
打掉它。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打掉它。我不想要替身的孩子。你以为怀了孩子就能改变什么吗做梦！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要扔掉一件垃圾。
我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这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顾言深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我们’你就是个工具,一个生育机器都不如的废物。
我的孩子只能由苏瑶姐姐来生,你配吗
你这种下贱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低等货色。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眼泪哗地流下来。
言深,这是条生命,是无辜的孩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言深！我怀孕了！苏婉在电话里兴奋地喊着。
5
顾言深瞬间变了脸色,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真的我马上过去！
他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苏瑶姐姐,这真是太好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很聪明！
挂了电话,他看着我的眼神更加冰冷：听到了吗
我不允许有人威胁苏瑶孩子的地位。明天你就去医院,把这个孽种打掉。
如果你不去,我就找人强制送你去。别以为我不敢,在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第二天,我被两个保镖架着送到了医院。
我哭着求他们放过我,可他们只是按照顾言深的吩咐行事。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我握着自己的肚子,心如刀绞。
而顾言深在隔壁病房陪苏婉做产检,我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苏瑶姐姐,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好。
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完美的,不像某些人......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我的孩子没了。我躺在病床上,下腹剧痛,可心更痛。
医生出来的时候,顾言深正好从隔壁出来,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顾先生,苏小姐的手术很成功,不过要注意休息,一个月内不能......
谢谢医生。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直到一个星期后。
苏婉哭着给他打电话,说检查结果有误,她没有怀孕,只是生理期紊乱。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问他后不后悔,他淡淡地说：
我只后悔让你怀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以后麻烦。你这种女人,不配给我生孩子。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彻底死了。
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残忍和偏执。
结婚三周年的那天,我给自己放了个假,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
我想做一桌好菜,哪怕他不爱我,但这毕竟是我们的纪念日。
我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还有他说过好喝的银耳莲子汤。
每一道菜我都用心做,希望能换来他的一个笑容。
六点、七点、八点、九点......我一直等到十点多,饭菜都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门终于开了。
顾言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苏婉。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连衣裙,看起来特别温柔。
言深,你家真漂亮。这个吊灯好特别,还有这个沙发,我很喜欢。
苏婉四处打量着,像在看自己的家。
这就是你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顾言深温柔地说着,还伸手帮她脱外套。
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以后的新房。
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满桌的菜,鼓起勇气说：
言深,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结婚纪念日他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苏瑶,你想要纪念日,等我和苏瑶姐姐举办婚礼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这个所谓的婚姻只是个笑话。
6
苏婉笑得温柔：言深,别这样说瑶瑶。她这么用心准备,我们应该感谢她。
苏瑶姐姐,这才是我真正的妻子。顾言深当着我的面拉着苏婉的手。
来,我们吃饭,我让她做了你爱吃的菜。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让她做。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坐在我精心布置的餐桌旁,吃着我辛苦做的菜,说着我听不懂的甜言蜜语。
这个排骨做得不错,苏瑶姐姐,你多吃点。
言深,你对我真好。不过这个汤有点淡了。
我回头让她重做,她就是粗心,不像你这么细致。
我忍无可忍了：我才是你合法的妻子！
顾言深停下筷子,冷冷地看着我：法律上是,心里永远不是。
你只是个临时工,明白吗等苏瑶姐姐愿意嫁给我,你就可以滚了。
而且,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这些菜是你应该做的,这个家也不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你只是个寄生虫,别搞错了自己的位置。
晚上,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声音。
透过门缝,我看到顾言深和苏婉抱在一起,在沙发上亲吻。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
苏瑶,我爱你,一直都是你。
我也爱你,言深。等我们正式结婚,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很快的,我会和那个女人离婚,然后光明正大地娶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爱的样子,你永远体会不到。
顾言深看到我在门口,不但没有回避,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苏瑶姐姐,你看,有人在偷窥我们。
苏婉羞涩地笑了：言深,别这样,瑶瑶还小。
小她都二十四了,该知道什么叫现实了。
我转身跑回房间,眼泪模糊了双眼。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过下去了。
第二天我就联系了律师,准备了离婚协议。
我什么都不要,不要房子,不要车子,不要他的任何钱,只想快点脱离这个地狱。
当我把离婚协议放在顾言深面前时,他正在看财经新闻,旁边还放着一杯咖啡。
这是什么他头都没抬,随手翻了翻纸张。
离婚协议。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顾言深放下报纸,看着我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轻蔑。
离婚苏瑶,你以为我会挽留你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
你离开我还能嫁给谁像你这种二手货,而且还流过产,除了我没人要。
哪个男人会要一个被玩剩下的女人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可我已经麻木了。
那你就签字吧,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娶苏婉了。
娶苏婉他的笑容更加嘲讽。
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她比
她是名门闺秀,你是什么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女。
你应该感谢我给了你三年阔太太的生活。
离婚你舍得这些奢侈品吗舍得这个豪宅吗回到你那个破出租屋习惯吗
我娶你已经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多少女人想嫁给我,我选了你,你应该跪下来感谢我才对。
还有,你以为离婚后你能过什么样的生活
回去做你的小设计师一个月几千块钱买个包都要省吃俭用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苏瑶,醒醒吧,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在这里当个花瓶,至少衣食无忧。
我看着他,想起了三年来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伤害：我想清楚了,请你签字。
顾言深看着我平静的表情,以为我在演戏：行,既然你要演戏,我就陪你演到底。
不过我告诉你,签了字你就别想再回来了。
他拿过笔,刷刷地签了字。
记住,你会后悔的。到时候别来求我,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7
看着他签下的名字,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去了民政局。
从民政局出来,我拿着那张离婚证,虽然心里五味杂陈,但确实觉得如释重负。
演够了没有顾言深站在民政局门口,一脸不屑。
你以为离了婚我就会后悔你以为我会追着你求复合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十四年前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那时候的他那么小,那么无助,我把自己最珍贵的糖果给了他。
顾言深,你记得十四年前那颗糖是什么味道的吗
他愣了一下,眉头皱起：你想说什么
草莓味的,我偷偷藏了很久,因为你哭得太可怜了。
我轻声说着,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顾言深的脸色变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你调查过我的过去为了挽回我连这种谎都撒真是可笑。
我撸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月牙形的疤痕。
那你知道那个女孩左手腕上有个疤痕吗
被院子里的铁丝划的,你还说要保护我,说长大了要娶我。
顾言深看着那个疤痕,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在发抖。
这些都可以打听到！而且疤痕可以人为制造！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在嘴硬。
我苦笑了,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心动的男人：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顾言深,你爱的从来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编织的那个完美幻象。
你根本不记得那个小女孩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只记得她的美好。
而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冒牌货。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苏瑶！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可我已经走远了。有些话说了也没用,有些人注定不会相信。
离婚后我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但很温馨。
我重新开始生活,在一家设计公司找到了工作。
同事们都很好,没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没有人说我是替身。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尊重的感觉。
顾言深应该在疯狂地调查我的身份,我的手机一直在响,都是他打来的。
我一个都没接。
两个月后,他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那天下班,我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了他。
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憔悴。
苏瑶,我们谈谈。他拦住我的去路。
顾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绕过他往前走,心如止水。
他跟上来拦住我：苏瑶,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你确认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
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痛苦：我去查过了。
孤儿院的记录,照片,还有院长的证言,都证明了......都证明了你说的是真的。
那又怎样呢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苏瑶,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
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8
我看着他,想起了三年来所有的屈辱。
那些深夜里的眼泪,那个被迫流掉的孩子,那些听起来像刀子一样的话。
顾言深,你知道吗那个爱你的苏瑶已经死了,死在你三年的折磨里。
你杀死了她,然后又想让她复活来爱你,可能吗
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陌生人,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陌生人。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路边。
从那以后,顾言深开始了疯狂的追求。
每天早上我下楼都能看到他的车,无论刮风下雨,他都在那里等着。
看到我出来,他会下车想跟我说话,但我从来不理他。
他会买我爱吃的早餐,记得那些我曾经随口说过的喜好。
可我接都不接,直接扔进垃圾桶。
他会送玫瑰花到公司,九十九朵的那种,每天换着花样。
我让前台代收然后全部扔掉,公司楼下的垃圾桶每天都被玫瑰花装满。
他甚至跪在公司楼下,不管路人的指指点点,一跪就是一整天。
保安都看不下去了,劝他回去,他就是不听。
苏瑶,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一次！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拍照,有人录像,还有人议论：
这男的看起来挺有钱的,怎么跪在这里求女人
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
这女的也是心狠,男人都跪成这样了还不原谅。
同事们都说我心太狠,这么好的男人不要。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怎样践踏过我的尊严,怎样伤害过我的心。
半年后,公司来了个新的建筑师,叫林晋。
他温柔体贴,会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买宵夜,会在我生病的时候陪我去医院。
会记得我不爱吃香菜,会在下雨的时候主动送我回家。
我渐渐开始相信。
这世界上还有人会真心对我好,不是因为我像谁,而是因为我是我。
苏瑶,你笑起来真好看。林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
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没有人单纯地夸赞过我。
当顾言深看到林晋送我回家时,他终于爆发了。
苏瑶,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冲过来,像疯了一样。
我冷冷地看着他,顾言深,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我的前夫还是我的主人
我不允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是我的！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我是你的我差点笑出声。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苏婉在我面前亲热
为什么说我是二手货为什么让我流掉我们的孩子
双标得这么明显,不觉得恶心吗
林晋护在我身前：这位先生,请你离苏瑶远点,别再骚扰她了。
顾言深看着林晋的手护着我,嫉妒得发狂：她是我的女人！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前妻。我纠正他。
强调一下,是前妻。而且我们永远不可能复合,你死了这条心吧。
9
一年后,林晋向我求婚了。
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海边,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单膝跪地,拿出戒指。
苏瑶,嫁给我好吗我会用一生来爱你,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想起了这一年来他的温柔和呵护,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们决定去外地发展,彻底离开这个伤心地。
在机场,顾言深又出现了。他看起来更加憔悴,头发都白了不少。
苏瑶,求你不要走,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他跪在地上,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录像。
机场的安保都过来了。
苏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那些年我是瞎了眼,我该死,我不是人！
他开始扇自己耳光,一下比一下重,很快脸就肿了。
我求你了,别走,别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狼狈地跪在我面前,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顾言深,你爱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你心中那个完美的幻象。
你爱的是你自己的执念,是你的白月光滤镜。
你说你爱我,可你三年来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我。
你让我流产,你让我住佣人房,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亲热。
你说我是二手货,说我廉价,说我不配。
现在你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了,你就说爱我
如果我不是那个给你糖的小女孩,你会跪在这里吗
我蹲下身看着他：顾言深,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
就像一面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哪怕粘好了,裂痕也永远存在。
我已经在你的残忍中死过一次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杀死我的机会。
林晋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苏瑶,我们该走了。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顾言深：再见,愿你以后能学会什么叫珍惜。
登机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可我知道他还在那里哭喊。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看着窗外的云朵。
想起了十四年前那个纯真的小女孩,想起了她对一个陌生小男孩的善意。
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那个小女孩永远不要遇到那个小男孩。
三年后,我和林晋在一个海边小城安了家。
我们有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生活虽然不如以前富裕,但很幸福。
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是在爱中孕育的,和当年那个被强制抛弃的孩子不同。
林晋每天都会轻抚我的肚子,和宝宝说话。
宝宝,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你要健康长大哦。
偶尔我会想起顾言深。
听朋友说他的公司破产了,人也变得很憔悴,经常一个人喝醉。
苏婉早就消失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据说嫁给了一个外国商人。
有人说这是报应,有人说他可怜。
可我觉得,这不过是他选择的结果。
他选择了伤害爱他的人。
选择了追求虚假的完美,选择了用残忍来证明自己的优越。
那么,承受这些后果,也是他应该的。
我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轻声说：
宝宝,妈妈会保护你,让你在爱中长大,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夕阳西下,海风轻拂。
我的新生活,从我勇敢说出那句再见开始。